晟语蝶的嫁妆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她的衣服并不适合府中的人,那些人不要,也算得了漏送到了她与平修锦的房间里。

看着瑟瑟发抖的七儿和香秀,晟语蝶翻出了两件半短的绵袄递给了七儿和香秀,虽然七儿和香秀的身材比晟语蝶是稍嫌矮小,不过穿她的衣服倒是还算受用的。

七儿看着晟语蝶递过来的短袄,与香秀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敢接下,在她们眼中,那短袄是只有小姐才配穿的,自然是她们这两个丫头不可能侵占的,即便晟语蝶再宠着她们,她们也是谨记着自己的本分,特别是被佟妈派到了洗衣房,由苏婆子絮絮叨叨的念了两天之后,愈加的紧张起来那所谓的主仆之别了。

其实那短袄也不过是很寻常的样式,料子也不稀有,硬要找出那么点不同来就是这袄面上都是苏绣的花样,不过也只是这几个花样便能看出这短袄的价值来了,因此七儿和香秀是不敢接下的。

晟语蝶明白她们心中的想法,轻叹了口气,“若你们冻坏了我还要给你们请郎中,那可都是的花银子的,你们也知道咱们目前的情况可是经不起那折腾的,再者这短袄虽然瞧上去精贵,不过也都是人穿的,若你们觉得这样穿出去太过招摇了,那么便把它穿在里面,外面罩上你们现在穿的这身衣服好了,这袄子我还有几件,多了放我这也是摆着,莫不如你们穿了去,也省得受潮遭了虫的。”

明白晟语蝶的心好,七儿和香秀却还是不敢接的,正犹豫的当,又听见了晟语蝶温和的声音接着说了开来:“我现在很饿了,你们若是不穿了这衣服,我也不可能去吃饭的,算你们体谅我好了。”

说罢还要对七儿和香秀如往常一般的眨了眨她的眼睛,笑脸上全是俏丽,让七儿和香秀仿佛又回到了在晟家时候的亲昵,再听了晟语蝶这样的说法,哪里还敢迟疑,伸手接过之后,用最快的速度换穿上了,也是按照晟语蝶给的建议,把这短袄穿在里面,原本穿在身上的那单衣很宽大,穿在外头也不显得紧瘦。

换上之后果真暖和了许多,可身子的暖却是比不过心头的暖的,主仆三人对视之后,只又露出了那种心意相通的笑容,许多事情说多了反倒显得多余,就像此刻她们主仆三人之间的情况一般。

携手走出了晟语蝶卧房的时候才想起了她们三人中竟没有一个知道了饭厅的去处,心下都有些紧张,可是谁也没多话,都当对方是知道了路的。

好在出了房门发现了平修锦就站在门外,对着晟语蝶柔和的笑,笑容里没有一点点在冷风中等待的不耐,反而是全然的温暖。

晟语蝶心头快跳了几下,感觉有些尴尬,也未经心,随意找了个问题问道:“你为何没去吃饭,还站在这里?”

说罢方觉得这话委实的做作,平修锦此时依然这里还不是因为了自己,猛然想起的这个认知令晟语蝶觉得还不如不问了,这下是更尴尬了,脸上也在一瞬间飞上了红霞。

平修锦看着晟语蝶,眼中透着宠溺,回答也是一派的温和,“方才出门的时候嫂子说道你许不识得路,她原本是等在这里的,这外头风寒,我便让她先走了,等你的事情,自然还是由我亲自来比较妥帖,你认为我这话说得可还有理?”

晟语蝶点头应到:“那是自然,怎么好让嫂子那样的女子站在冰天雪地里等我,好了,也莫要再说了,方才耽搁了一会儿,想必嫂子也等着急了,这冷天里的饭菜也不好保存,我们这便去找她吧。”

平修锦自然的与晟语蝶并靠在一起,那七儿与香秀在看见平修锦出现的一瞬间都退后了一步,这会儿是静静的跟在晟语蝶与平修锦身后的。

平家的人手是比较勤快的,昨夜那场雪约摸有小半尺的厚度,这一早雪停了这后,府中的下人早饭都没用就直接在院子里忙活开来了。

院子里的路面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很粘,树梢结了冰挂,此刻寒冷却有属于冬日里的迷人,看着晟语蝶是心情大好。

穿过了几个回廊就到了饭厅,毕竟饭厅是上宅人用餐的地方,这入了门便显出了不同来了,晟语蝶这些日子见得多了,倒也不至于像初来咋到之时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那番惊诧,只是暗暗打量着这饭厅里的摆设与构造。

其实每个院子都有小堂间的,许多的时候每个院落中的小堂间也是可以充当饭堂的,不过大宅子里就喜欢这种气派,定然少不得这种能容下许多人同时进餐的大饭厅来。

式样精美的家具自不必多提,要说到的是这要比她与平修锦的卧房大很多的空间里却暖如阳春,且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晟语蝶还在左右观望的时候,听见了林巧蓉轻柔的声音,“人到了,吩咐下去上菜吧。”

猛然抬头,对着林巧蓉尴尬的笑道:“实在抱歉,我来晚了,让嫂子久等了。”

“不碍事,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忙,先坐下吧。”

点头应了,耳畔居然响起了平修锦略有些高昂的声音,“二哥也在?”

晟语蝶这才发觉长桌前不单只有林巧蓉和那日夜里见到了平代昌,坐在长桌另一侧的还有一个身着绛红色锦缎棉袍的男子,发丝挽成一卷用一根乌木簪别与头上,扮相倒是随意,站在晟语蝶现在的位置只能看见这个男子一个侧脸,轮廓分明,皮肤白皙。

那男子听见了平修锦的话,温和的侧过头来对平修锦淡笑着说道:“修锦也来了。”

晟语蝶在这男子转头的瞬间便看清楚他的相貌,也是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放在前世的晟语蝶面前,怕也只是个能远远的流口水的男子,会不自禁的想到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句子来,不过现在有平修锦一比,这男子也便不那么抢眼了。

晟语蝶明白,这个男子就是平修祺,若当初不是因为晟语雁的有心之举很有可能成为她相公的男人,不过有了平修锦的存在之后,晟语蝶倒是要感激了晟语雁去——有她的刻意之举,才有了她如今的心心相印!

那个男子对平修锦温和的笑过之后,随即用眼神扫过了晟语蝶,眸子中有明显的一阵错愕,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随即别过了头去,眼中全是不屑了。

晟语蝶倒是并不介意了这人对她的看法,她心中自然有数,既然他与晟语雁进了一个门,凭着晟语雁那种搬弄是非的性格,想必这个男子对她的认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少不得什么水性杨花之类的小道消息。

在这个时代里,女人沾上了水性杨花这个词,无异于十恶不赦的大罪名,这平修祺只是对自己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已经算是客套了,或许是给了林巧蓉与平修锦脸面,她倒是也曾看见过有些影视作品中的剧集,那些卫道士见了身家不清白的女子,多半都要出言讥讽,然后再表示出自己的不屑与之同桌共餐,随即拂袖而去,至少眼前这个平修祺现在坐在原地还没有发飙或者要起身离去的意思。

平修锦挨着平修祺坐下了,晟语蝶耸了耸肩膀,也不加推诿,挨着平修锦坐在了长桌前,她这边才坐下,那边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上菜了。

晟语蝶坐下之后方觉得不妥,上座的位置是空着的,那里想来也只有平老爷能坐,即便他不在的时候,旁人也是坐不得的,因此林巧蓉是坐在上座的侧面的,在晟语蝶与平修锦来到之前平修祺已经到了,他不可能坐在林巧蓉的身边,因此是坐在她的斜对面的,而这边的位置刚好靠门,平修锦当时坐得随意,她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正对着林巧蓉的。

这些倒没什么不妥之处,没有了公婆长辈在此,即便有一个对自己十分不屑的平修祺的存在,她也会自动的忽略了去,可是她不能忽略的却是自己身后的两个丫头,略一沉思,便抬头笑着对林巧蓉说道:“嫂子实在是抱歉,我突然想到了我那两个丫头也没吃的,虽然她们名义上是我的丫头,在私下里却与我情同姐妹的,嫂子方才说让我带她们同来,您看这……”

林巧蓉还是一派柔和的笑,平修祺却是错愕的抬起头来,先看了看林巧蓉的表情,随即攒紧了眉峰对着晟语蝶,眼中全然的不解。

平修祺的所有反应都落在了林巧蓉的视线中,她微微一笑,随即张了口对晟语蝶说道:“这我倒是不介意的,你是该问问二少爷才对,毕竟这里还有他在的。”

晟语蝶心头一颤,其实她也知道此事在平家这种人家中是很不寻常的,方才来之前她以为只是像她们从前在晟家的竹烟阁中那样随意的吃早饭,自然不必介意什么的,但见识了这样的场面之后,便可以想象到规矩的重要了,她方才未说完的话只是想问问可否能让七儿和香秀在一边吃些东西就好,不过她倒是想不出林巧蓉为何要让她问了平修祺的意见去,林巧蓉是该知道平修祺对她是什么样的感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