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修祺见林巧蓉把这问题推到了他的眼前,他本身就对晟语蝶满腹不屑,如今听了这样的问题,心中更是厌烦,头也不抬,冷淡的说道:“大嫂,你该知道娘最在意的便是这规矩的问题,若被她知道了今日之事,怕又是一阵风波的,晚些时候吃,也不至于饿死人的。”

说罢不再理会,默默的用汤匙舀着他面前的热汤,动作优雅的送到了自己弱女子般嫣红的唇边,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饥肠辘辘的女子,那惬意的感觉让晟语蝶有上前打翻他手中汤匙的冲动,可也只是有那种冲动,理智还是存在的,只能转过头去,当这个碍眼的男子并不存在。

平修锦轻轻的扯了扯晟语蝶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去争辩,因为让丫头上主桌上吃饭,这在任何家庭中都是不可能的,晟语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伸手覆盖住他的,无声的告诉了平修锦她懂得这个道理。

晟语蝶心中明白,即便自己坚持要让七儿和香秀上平家的主桌吃饭,以那两个丫头的性格,她们也是吃不好的,这若坚持了去,只是给所有人找不适而已,莫不如让它一步,与人于己皆是方便。

晟语蝶与平修锦之间的动作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收入了眼底,就是一直不屑了晟语蝶的平修祺也瞧了个分明,把眉头皱得更深。

晟语蝶伸手轻轻覆盖住平修锦这般亲密的举动初期让他心中有一阵说不出的动容,这样细微的动作在人前一向温雅识大体的晟语雁是万万不会与他如此的,自然,那人前瞧着温柔,背了人去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他是成亲半个月之后才发现了晟语雁愈加泼辣的个性,好在他若是顺着她,她倒也不会太过放肆了去,这等闺房之内的相处,他是不会去跟外人说道的,那样丢得只能是他的脸面,正是因为如此,晟语雁更不会如此的亲昵。

因此初见了晟语蝶与平修锦这般随意的亲昵的画面,他心头自然全然的不是滋味,可随即却想到了传言中的晟语蝶是个怎样的女子,不好大声说出,只是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当真够**。”

随即盯着眼前的饭菜,专心的吃了起来,好像那话本不是经了他的口说出来的一样。

平修祺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场的人却是听了个分明,平修锦有些怕晟语蝶难过,手掌一翻,便把方才晟语蝶覆盖着他手的动作改成了他紧握了晟语蝶的纤手。

晟语蝶抬头看了看平修锦,他的手心很温暖,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传达的全然都是他的鼓励,她是懂得他的心思的,按照府中的说法,平修锦多半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餐,还有的时候是会去下人那里去随便将就一顿的,如此的身份能进到这主宅子里的膳厅里用餐本就是林巧蓉的偏爱了,平日里即便是得宠的下人都能欺负了他去,而今这平家二少爷如此的说法,他自然是担心了晟语蝶心中会不舒服的。

晟语蝶看着自己被平修锦握着的手,对那平修祺的诋毁倒是没怎么放在心里去,只是猛然间就觉得平修祺那样一张好面皮竟也是个相信道听途说的人,愈加的显出了平修锦的好处来了,至少那个时候平修锦也是听说过她的‘盛名’的,却也没有用过别样的眼神来看她,最是可贵的便是他对污了名节的她肯下迎娶的心意,许多所谓的大户人家对名节受损的女子是娶回做妾都不肯的,何况是给了正室的身份,这无关乎他的身份是否低微。

平修锦握上了晟语蝶的手心中之后,感觉到她没任何的不满,这才慢慢的放下了心来,转头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平修祺还算客套的说了起来,“二哥,平日里我敬重了你的博学多闻,温文尔雅,却不想而今才发现你也是个肤浅之人,算我错看了你了。”

听见了一向没有什么见解的平修锦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平修祺停止了手头舀汤的动作,侧过头来盯着平修锦的脸,似是第一次认识般的细细打量了平修锦许久,才轻笑出声,“修锦,什么时候你也有了如此的底气来了,莫不是娶了个不一样的女子,这为人上也是不同了?”

平修祺话才出口,平修锦立刻站起了身对着平修祺大声的说了起来,“二哥,我敬你,但我希望你不要针对我的娘子,她是被人诬陷的,这事我想谁也不可能比二嫂清楚才是,旁的话我也不必多说,可你好歹要先搞明白了再发表了你的言谈,我们并没有妨碍到你,若是你瞧着我们不顺眼,今后我们不来这用餐便是,不过请口下留德,若再如此轻易传了那些道听途说之言,你和那些喜好搬弄是非的三姑六婆又有什么区别了去。”

平修祺被平修锦这样一说,玉白的面皮一瞬间变成了番茄红的颜色,他也霍然起身,对着平修锦大声的回喊了过去,“你说谁是三姑六婆,怎的,娶了个毁了名节的女人居然能让你忘记了本分,她当真是有能耐啊,你搞清楚了,是她不知检点与下人勾三搭四,缘何要扯上我家娘子,同是一个大门里走出来的姐妹,相差怎么会这么大呢!”

晟语蝶初期并不拦着平修锦与平修祺发火,倒也不是她希望这平修锦能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她是知道这根源本不在平修祺身上,若真要出了那口恶气,她要找的人应该是晟语雁才是,当然,她不拦着平修锦更不是希望他与平修祺兄弟反目,平修锦平日里太过压抑了自己的感官认知,久而久之让他的锐气渐渐的消散,她若拦着平修锦,怕这以后他便再也没有爆发的魄力了,不过听着平修祺把平修锦偶然间爆发的那点些微的男子气概也看成了是学坏的表现,她是有些不高兴了。

“从修锦这边论,我是该称呼你一声二哥的,当然,若是从姐姐那边论,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姐夫才是,既是如此关系,你言谈之中是否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可有亲见了我行为不检点,可瞅见了我同下人勾三搭四,人都有听那些小道消息的喜好,这到并不为过,但你不能把那些未经证实的消息当成了事实来看,古有纣王偏听偏信,以致祸国殃民,终受其害,近有前帝不思考证以致败国,当然,平家只是商贾而已,倒也没那么严重的祸害,但若要掌家主事,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终究也只能落得个败家纨绔公子的名声而已。”

平修祺听了晟语蝶的话,瞠目结舌的愣怔了原地,张了几次口,却不知道该要如何反驳了去,毕竟他还是有些理亏的,有一点他是万万不曾想过的,就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开口却是如此凛冽。

那边林巧蓉听了晟语蝶的话,又是温和的笑,随即开口调和道:“这多久不曾一起吃个饭,却要把这饭桌子上弄得跟战场一般,这点我倒是要说说弟妹的不是了,这兄弟之间说话,你是不该插嘴的,他们打闹够了,还是会明白哪些是虚,何为实,许一时受了蒙蔽,但绝对不会一生都看不分明,那样也不配做平家的人了。”

晟语蝶莞尔一笑,林巧蓉这话听着是说了自己,可里面的意思她却是懂得的。

平修祺自然也听了这话去,先是一愣,随后竟又安稳的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拿起那精美的银汤匙,继续舀着印花瓷碗的汤水,似是根本就没发生了方才的尴尬一般。

他这里不再争吵,晟语蝶和平修锦也安稳的坐回了原处,面上都是一派和气的景象,可也只有个人心中才明白了内心的不平。

平修锦第一次对着平修祺吵,以前在他心中,平修良与平修祺是高高在上的,他连与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却不想今日因为平修祺诋毁了晟语蝶的名誉,他竟然与他大声的争执了起来。

林巧蓉面容平和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她面前盘子里的点心,也好像原本就是如此,不曾发生过任何的插曲一般。

晟语蝶却是悄悄的打量着林巧蓉的反应,在最开始平修锦站起来的时候,她并未说出任何阻止的话来,随后等到自己站出来讥讽了平修祺的偏听偏信而平修祺无法应答的时候,她才平和的好像偏宠了平修祺一般的训斥了自己,恐这其中却是有着别样的安排才是。

似乎是感应到了晟语蝶一直静悄悄的注目,林巧蓉抬起头来,对晟语蝶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全然的鼓舞,让晟语蝶不禁心情大好。

而那个看似平静的平修祺却陷入到了沉思中,方才林巧蓉话中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可他却是不知道为何顶多才几面之缘,林巧蓉竟要向着原本不被众人看好的晟语蝶说话,还有让他惊奇的是以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平修锦也敢大声的反驳了他去,似乎在他没留意的时候,府中的人都在偷偷的变化着,而变化的原因莫不过一个曾被自己深深不屑的女子——那个女子眼中的坚毅让他原本鄙夷的心态慢慢的动摇了,有那样一双洁净的眼神的女子,会像传说中的那般狡诈卑鄙,且还水性杨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