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麦嘉來到滨城之后。过得最无所事事的一段时间。

她不再过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她从來沒有跟那些事扯上过联系。关掉手机。拔掉电话。其实。人。哪有那么忙。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就好像从地缝里突然窜了出來。捧着一大堆细沙。看着它从指缝里一分一秒地过。

她买回一大堆杂志。累了就睡。醒了就吃。原來日子也可以这样打发掉的。

谢道年來过几次。她打开门让他进來。举目都觉得萧条。

他也甚少说什么。坐了片刻。竟挽起袖子开始帮她收拾。她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吃的零食。看着电视。也沒想过要拒绝他的帮忙。

两个人甚至很少交谈。來來去去无非是几句。

“你家的拖把放在哪里。”

“好像沒有。”

“电脑桌旁边的书我帮你放在书柜上了。好不。”

“恩。随便你。”

“嘉嘉。盐放在哪里的。”他在厨房里喊她。

“橱柜里第二格。那白色的小罐子里。”她坐在那。竟也懒得起身。

“厨房里熬着汤。两个小时后就可以喝了。我先走了。”他走到玄关处换鞋。她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帮我把我门带上。”

彭地一声。门关了。她却发现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电视里在演些什么。

谢道年总是隔三差五地出现。每一次來总会大包小包地带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生活用品。只是为了让这房子有些生气。

明明是官家少爷。做起事情來竟也有板有眼。他不知道如何去劝她。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去说些他想说的话。所以干脆不说。

一开始。她只是坐在那。后來终于忍不住跟着到了厨房。远远地站在那。看着他背对着她。在菜板上切着东西。

“我从來沒用过这个厨房。”

“做菜也很有乐趣。要不我教你。”

“你怎么会这些。”她依旧抱着双手。只是眼神里有了动摇。

“昨天熬的汤好喝吗。山药炖排骨。多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他手上的活丝毫也沒有慢下來。

一來二去。渐渐有了些生气。

“嘉嘉。帮我剥点蒜。”

她连忙走进去。“要几个。”

“你能吃辣的吗。”他打开火。往锅里倒油。

“快走开。我要炒菜了。厨房里呛人的很。”他连忙把她推出去。

她就站在厨房门口。油烟升腾。才发觉眼眶有些湿润。

这是一种有别于以往的生命体验。明明是发誓再不可能同路的两个人。此刻却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此和谐地相处着。

他不说。她亦不说。但此刻也无需多说。

她想开口。留住他。但脑海里自动回闪当年的片段。才发现自己已经沒有理由再开口。

他也想开口。告诉她。但所有的事实都在提醒他。你已经沒有资格再开口。

佛曰八大苦。爱而求不得。

既然如此。她跟他只想自私一点。只是这样。就这样。已经很好。

“你在忙什么。”他终于沒有离开。破天荒地两个人共进晚餐。

“看上了西边一块地。最近在忙投标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也不打算深问。继续埋头吃饭。

“你……”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才发现气氛暧昧得异常。第一时间更新

尴尬了几秒。

“你先说。”

“你先说。”

终于大笑出声。

不是不默契的。可那又怎样。

最终还是把想问的问出了口。

“你打算在滨城待多久。”

“目前还不太清楚。应该会待一段时间。但可能会两头跑。”

“身体吃得消吗。”

“还可以。”

然后。她看见他吃药。十几片。各色的药丸。一口气倒进嘴里。动作娴熟。连眉头都沒皱一下。

她突然有些心酸。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仿佛感知到她的注视。视线里有关切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他朝她笑了笑。算是安慰。

“你休息完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摇了摇头。第一时间更新表情茫然。

“真不打算追究。讨回公道。”

她嘴角扯动出一丝笑。再次摇头。

“有什么意思。最多听到一声对不起。对我來说沒什么意义。”她躺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表情慵懒。仿佛真的过眼云烟。

他的内心有句

问句。正在蠢蠢欲动。可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终究。还是不敢放手一赌。

赌她肯不肯跟你走。

于是。起身。离开。

打开门要走的时候。他转身。“有时间的话。可以陪我逛逛滨城吗。”

麦嘉仿佛听到彼岸花开。土地萌芽的声音。她抓住门框。许久才听到自己说:“等你有空再说吧。”

兜兜转转。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可曾经那位天真无邪的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那种奋不顾身的爱情早已沉淀于地底。无处寻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岁月带走了最纯粹的感情。留给世间这对男女的。是欲走还留。是欲言又止。亦是欲罢不能。

这段情。不知怎的。从轰轰烈烈。不成功便成仁般的壮烈竟成了如今这般的辗转绵长。明明近在眼前。咫尺可及。可两颗心。却似相隔千山万水。万水千山。

如今。两个人终于达成共识。仿佛真是铁了心要将彼此埋藏在最深处。眼神出卖真相。可举止却在欲盖弥彰。

成长。真是一个丧失的过程。她历经数载。再也不肯如当初那般勇烈。他生死轮回。看清内心后却再也不敢贪心。

从此。爱。只是神龛。只是枷锁。诚心供奉。却不敢靠近分毫。

一个月之后。麦嘉见到了黄子明。

原本是不想见的。可内心却还是想知道最后的答案。

他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冲着她笑。“一段日子沒见。看來你休息得不错。”

仿佛他才是置身事外。最最无辜的那个人。

麦嘉也笑。只是嘴角多了些嘲弄。

“黄总找我什么事。”不打算虚与委蛇。开门见山。

“上次听你提了一下关于开发主題化酒店的方案。我比较感兴趣。想听听你具体的一些想法。”

麦嘉勃然。见过无耻的。真真沒见过这么无耻的。插了一刀。沒有任何下不说。如今竟來套这样的话。

他看见她神色有异。连忙解释。“是这样。我最近打算自己投资建一个酒店。目前正在收集方案。上次听了你的建议。我打算邀请你跟我一起合作。”

原來这就是他所说的补偿。

“黄总真是抬举我。我入行的日子太浅。新酒店百废俱兴。肯定是要找经验丰富的同行。我怎么有资格。”

黄子明听出了她的暗讽和推诿。倒也不生气。“我知道上次那件事情。确实很抱歉。所以今天來。的的确确是想所有补偿。”

话既然说开了。麦嘉也不客气。“这也叫补偿吗。不过是换个地方打工而已。黄总打算开什么价。”

“做生不如做熟。公关部仍然给你。而且你也可以参与酒店的管理。从定位、风格都可以参与讨论。我知道你是一个人才。我不想看着你整天无所事事的待在家里。这段时间闷坏了吧。”

明明是自己着急。说出的话反而觉得是在处处为她着想。老狐狸连这点便宜也要占。

“黄总。之前的事情我原本不想计较。心想这你毕竟带我入行。于情于理我都沒有必要反咬你一口。可是。你这么说。真的让我挺失望的。你也知道。我要的无非就是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黄子明一脸的茫然。

麦嘉这才怒从胆边生。第一时间更新原來这才叫真正的老江湖。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原來就是这样。他既然不提。摆明了就是不认账。平白给她抓住口舌。明明是想还债。可偏偏要做出一副施恩的嘴脸。麦嘉突然觉得一口气腾腾地升起來。压也压不住。终于打算撕破脸。

“黄总。我听说名人酒店的财务经理好像还沒走。这一次你不打算请他过去帮你吗。”

黄子明陡然变色。她竟然威胁他。

可姜还是老的辣。转了几个念头。他已换了一副嘴脸。依旧笑脸盈盈。

“麦嘉。我不说什么补偿。这是來之前我想的两条路。一开始我看重你这个人才。而且你当初给我提过的建议也不是沒有实施的可能。我给你一个大展才华的机会和平台。既然这样的机会。你打算让它溜走。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说人才嘛。真是可遇不可求。只能在心里叹一声惋惜了。还有嘛。我是个商人。喜欢拿数字说话。这里有张卡。你要觉得自己委屈了。就拿去。全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

麦嘉看也不看桌子上那张黄灿灿的卡。反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我听说黄总把股份让给了董事长。让他沒有资金去拿原本想修建新酒店的地。想來黄总打算建酒店的地方也选好了吧。不知道那15%的股份是多少呢。”

黄子明终于明白。终究还是低估了她。他明白这个女人跟他再也沒有什么交集了。不会再是朋友。连虚与委蛇的朋友都不是。她厌恶他。甚至鄙视他。看穿了他的底牌。所以才用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跟他说话。而在见面之前。他以为自己是有把握哄回她的。

“黄总不要多心。我只是有些好奇。这张卡里的数字。跟你那套现后的股份相比。到底占了千分之几。或者是万分之几呢。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一下。自己这黑锅到底价值几何而已。”

黄子明彻底黑了脸。尴尬地想开口。妄图扳回一城。可对面的麦嘉已经起身了。

“不好意思。黄总。我约了人。先走一步。”她优地起身。拿起包走的时候。把那

那张卡拿起來放在手里把玩了几下。“你说我把这张卡寄给你台湾的老婆。告诉她。她老公在大陆包养了一个女人。你说她会怎么办。不知道这张卡对她打离婚官司。有沒有帮助。平白无故给一个女人一张卡。总是有些让人想入非非的。你说呢。黄总。”

说完。麦嘉就走了。

黄子明气得坐在那。半晌都沒有动静。

“是不是玩得有些过火。”谢道年刚才一直坐在不远处。隔岸观火。原本是打算随时出手。总是有些担心她。可一路听來。发现曾经的麦嘉早已非吴下阿蒙。她有她的手段。笑起來的时候毫无防备。可谁要得罪了她。一不小心就被刺得浑身是伤。

她长出一口气。转过头看他。“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他不语。他终于肯承认。此时的她。是一株带刺的玫瑰。哪里还需要他的保护。进而一想。又觉得心惧。什么时候她也会拿这样尖锐的刺对准他。

“沒有。只是觉得跟这样的人无需客气。”他终究沒有开口责备。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吗。你真是这样想吗。”她站在他面前。眼光射过來。竟觉得有些尖利。

“嘉嘉……”

麦嘉叹了一口气。顿时卸顿下來。“不过只是过过嘴瘾。又怎会真的要他怎样。我原本就不想跟他计较。”

他无端端松了一口气。

“嘉嘉。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你最想做的职业是时尚买手。还记得吗。”

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若干年前的时候。想了想。点点头。“那时候真天真。总觉得学校的工作枯燥乏味。喜欢买东西。疯狂地购物。羡慕那些靠买东西为职业的人。”回忆终于让她刚才紧绷的嘴角线条放柔。

“其实。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沒有打算换个职业吗。”

“來之前沒想过。不过刚才的确是打定主意不在这行混了。真真累人。”

“那就好好想想吧。虽然滨城不如上海这样的城市。可是从事跟时尚有关的工作。也不是沒有可能。比如杂志啊。周刊啊。跟你当初的职业理想很接近。”

“我。做杂志。可能吗。”

“只要你想。有什么不可以。”他冲她鼓励地笑一笑。眼神里有充满那种是曾相识的宠溺。

麦嘉沒有做声。两个人往前走。身体挨得很近。分明沒有接触。可影子却重叠在一起。像极了头枕着头的一对亲密恋人。

假若。能相扶相持。结伴而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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