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年,等你从美国回来以后,我们就结婚。”

“道年,我想我们的婚礼,一定是整个长安市最轰动的婚礼。我要在那一天,做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道年,上个星期去你家看望你的父母。你父亲说,不希望你从商,他说自古商人多离别,等你回来后,便接他的位置,就让你在长安市好好发展,免得你满世界乱跑,怕你辜负我。道年,我觉得你父亲真是可爱之极。”

“道年,还有一个星期,你就要回来了。听说你父亲拗不过你的心意,终于妥协了,安排你去银行工作。虽然你不喜欢我关心你的工作,但作为你的未婚妻,我还想,长辈的决定终究是为了我们好。去银行工作没什么不好,至少有我爸爸在那,不是吗?”

……

谢道年翻看着这些信笺,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他一字一句地看完,然后掏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瞬间将洁白的信纸吞噬,化成一缕青烟。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如今,这个在信里心心念着他的女子早已成为了他的妻子,但却换了另一副面孔,衬得这些情真意切的情书活脱脱成了笑话。

“谢道年,今天我回我爸妈家,不回来了吃饭了。你明天自己去医院。”

“道年,思嘉说她跟朋友去欧洲旅游散心了,一个月以后才回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道年,我怎么最近没看见思嘉?自从你生病后,我就没有在医院看见过她?”

……

这就是他的妻子,何思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这是一段没有任何曲折的婚姻,他们在同一个大院长大,他们的父亲是多年的战友,一个是长安市的市委书记,一个是中国银行西隅省分行行长,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结婚实在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谢道年的生命轨迹里,何思嘉就是一条不可或缺的伏线。

自从拥有了记忆,何思嘉这个名字就伴随左右。

“道年,在学校里好好保护思嘉,人家一个女孩子,可不要欺负人家。”他的父母常常这样念叨着他。

一开始,她只是跟在他们这帮人屁股后的鼻涕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竟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谢道年,你丫是不是跟何思嘉好上了呀?”

“谢道年,居然背着哥几个去拍婆子!哟,哟,居然真是思嘉那丫头!”她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那年代最流行的蝙蝠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大院里的那几个兄弟骑着哈雷的摩托车从他们的身旁呼啸而过,嘴里嚷着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语。

既然他们都说是,那就是吧?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何思嘉成为谢道年的副词,是名词后面的那个后缀,死缠难打,不离不弃。

他一直把她当妹妹,但可惜,他的生命里还没有出现他认为除了妹妹以外的异性名词,比如说情人,比如说女朋友。

即使在国外的那几年,何思嘉的信和电话疯狂地轰炸着他,让他在学业之余,无暇他顾。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假若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么何思嘉自然是那位顺理成章的妻子。

在没有那件意外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

在此之前,他觉得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虽然坳不过父亲的决定,但至少可以选择去银行信贷部工作,虽然他学的是国际金融,虽然他一直想要从事是国际贸易,而非靠着父亲的庇荫,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平步青云。

他从小耳濡目染,早早厌倦了这一套,自然向往另一片天地。

如今,父子之间为了事业的争执才刚刚开始,他却进了医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医生的话犹言在耳:“x光片显示,现在已经进入坏死2期,股骨大面积疏松,骨小梁紊乱、中断,有部分坏死。假若不长期卧床治疗,以后会出现残疾甚至瘫痪。”

即使还远远没到瘫痪的地步,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远不如常人。

是从什么开始的?路走多了,便觉得脚疼,一开始旁人还笑他是富贵病,出门只坐车,连路也舍不得走,他也没在意。

后来跟朋友***球,一次,两次,三次,最后疼得冷汗直冒,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这才被送去医院。

受伤的是左腿的髋关节,想了许久,才想起一年前那次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经历。

那一晚,送何思嘉回家。

小女儿情态毕露,非要谢道年背着她上楼。她家住在银行系统分的花园洋房,偏偏选在了最高一层。

一开始都还轻松,到了最后一层,便觉得有些吃力,脚下不稳,他一把将她推上了台阶,自己却受力不稳,栽了下去,接连着翻滚了好几级台阶。

何思嘉问他怎么了?

他记得当时自己试着站了起来,觉得没什么大碍,疼痛是正常,他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没事。

能想起的只能是这一次了。

他还记得当何思嘉听到医生说出可能瘫痪的字眼后,她的反应。

她的音调陡然升高,不可置信地望着医生:“瘫痪?”

谢道年的母亲还在那安慰她:“

“思嘉,医生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不会那么严重的。第一时间更新”

但已经晚了,谢道年即使把头转到了另一边,还是被她那尖锐而临近崩溃的眼神所刺痛。他在她的眼里看到的除了惊讶,还有失望,甚至还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假若他真的欺骗了她,那么难道又不是老天在捉弄他么?

第一个月,他还能在医院看见她。

虽然只是每天例行公事般地过来看一眼,但已经足够了。

第二个月,他回家修养。他看见她的次数少到屈指可数。

他觉察到她的手足无措与惶恐,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第一时间更新他的人生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急转直下,无暇自顾,如何还能分出心力去安慰同样一帆风顺被迎面而来的一个浪子打懵的娇妻?

与其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她在他面前扯出牵强的微笑安慰自己,不如不见。

然而,事情哪有想象的如此简单。

一次不经意,他听见了姐夫与父亲在书房里谈话,父亲勃然大怒,气得摔碎了书桌上的烟灰缸,他不由地驻足,听到了来龙去脉。

“爸爸,何家老爷子真是这么说的。我打电话给他,他也是支支吾吾的。”

“他还说了什么?”

“他要真不想贷款给我,理由还不是轮到他来说。我就担心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家道年这病,就翻脸了?”

“他也真做的出来,我还没退呢!他就开始使脸色了!”谢老爷子官场沉浮许多年,谢道年难得见他动怒至此。

谢道年想到他与何思嘉的婚姻,原来如此。

宦海沉浮,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何家看中的是谢道年,所以才千方百计让他留在银行系统,如今横生波折,何家对他们留一手也在情理之中。可分明知道世情凉薄,可想到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想到那看似和美的婚姻,原来竟如纸一样的薄,冰一般的冷。

“嘉嘉,你后悔嫁给我吗?”一日,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何思嘉原本坐在梳妆台前捣鼓自己的哪些瓶瓶罐罐,突然听见他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夹带着夜晚的凉风,飕飕的透出一股苍凉的寒意。第一时间更新

“道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糟。”何思嘉终有不忍,走过去蹲在了谢道年的面前。她看着他的侧脸,这是她从小就认定的丈夫啊,长久以来,他就是天之骄子,他站在人群中熠熠生辉,可现在呢,这个昨日的天之骄子,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眼神不知道飘到了何方,手指夹着他以往从来不碰的香烟,何思嘉兀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也无法跟记忆里的谢道年重叠在一起,他的身上充满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染上了一层暮气。

“嘉嘉,你后悔了是吗?”谢道年仿佛心有感应般地帮她做出了回答。

“不,不是的。道年,你听我说……”何思嘉明明可以说出若干安慰的话,却发现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难以发出一言。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睡吧!”谢道年又把目光投向了不知名的远处,那影影绰绰的灯火,忽明忽暗的前方。不再搭理身边的何思嘉。

此后,两人的关系越加如履薄冰,虚弱到所谓的婚姻虚有其表。何思嘉回娘家的日子越发频繁,每次回来后,谢道年也不想再看见她闪烁的眼神。

何老爷子停止了谢道年姐夫的贷款,人人都在听风看雨,妄图一叶知秋,知情的人只觉得何家不厚道,翻脸不认人,不知情的人却是揣测百意,莫非谢家公子真是重病不治,还是另有隐情?八卦越传越厉害,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耳朵里,什么五花八门的版本都有,什么谢公子得了不治之症,谢市长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的说行长千金遇人不淑,以为是才子佳人的一段良缘,未料到谢家隐瞒谢公子残疾的消息,瞬间良缘变孽缘,行长千金嫁给了一个废人;更离谱的也有,说的是谢公子去国外留学那几年,沾染了严重的性病,导致夫妻反目,已经威胁到了谢家传宗接代的问题,你没看见他走路都有些跛吗?肯定是那玩意儿已经废了。

捕风捉影也好,无中生有也罢,这些风言风语不时通过不同人的嘴巴传到他的耳朵里,连带着这些伤人不见血的话和询问者疑惑也好同情也罢甚至是嘲弄的眼神,一刀一刀,比真正的病痛还要让他痛不欲生。

谢家更是身出风暴的中心,谢老爷子还有两三年就要离任,如今何家落石在先,前途更是风声鹤唳。官场如战场,原本是一场强强联姻,没想到却后背挨了一刀,谢老爷子咽不下那口恶气,连带地对何思嘉也没什么好脸色。

谢道年这才明白何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突然觉得过往的人生真是太过天真。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