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村收完房产,林俐一行回到了北京。

回到段宅时,天已经黑了。白胜仙让厨房赶紧开饭。厨房的人知道她们累了一天,一听说她们回来,不等吩咐,就已经自觉地把作好的饭菜拿出来热了。等到白胜仙下达开饭的指令,眨眼之间,饭菜摆上了桌。

因为收房顺利,兼之见到吴包母的倒霉落魄相,白胜仙心里特别痛快。吃饭的时候,她问林俐今后有什么打算。

林俐给一直等她回来一起吃饭的妞夹了一片炒肉,喂进妞的小嘴里,“我还没想好呢。”

她能有什么打算,她有什么打算都是白打算。这个任务照她看,已经完满完成了。她替这副身体的原主报了仇,把曾经伤害原主的两母打回原形,让他们重新变回一无所有。任务结束了,她也就该走了。只是不知女神会在何时,让她以何种方式离去。

妞像只乖顺的小猫,偎在林俐怀里,不管林俐喂她什么,她一点不挑,全部乖乖吃掉。一边无声地嚼着嘴里的饭菜,妞一边眨着几乎全是黑眼仁的大眼睛,小大人儿似地听着妈妈和姨姥姥的谈话,尽管她几乎完全听不懂。

白胜仙对林俐的回答不大满意,舀了一颗鱼丸放进林俐饭碗旁的空碗里,“姨早替你想好了。你就在姨这儿安心地住着,天津那边的房和地,你租出去。赶明儿,等你姨夫忙完了他那点破事儿,让他再给你找个好的。你姨夫认识的人多,督军,巡阅使,国会议员,次长,你姨夫都认识。那些人家里,有不少和你年龄相当的公。”

林俐笑了一下,“姨你可真心高,你相中人家了,人家能相得中我吗?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结过婚嫁过人,断掌,还有孩。哪家没结婚的贵公,能要我啊?”

一听这话,白胜仙不乐意了,“乡下女怎么了?姨我也是乡下女,不照样儿嫁给你姨夫,住北京的大院套,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多少北京城里出生的娘们儿,过得还不如我这个外地的乡下女人呢。结过婚怎么了?结过婚,比那没结过婚的更懂得心疼人。断掌,那是封建迷信,人家那些公都是上过洋堂的,不信这些,我也不信。你要是怕人家嫌弃妞,你把她放我这儿,我给你养着。”

这句话,妞听明白了。小嘴儿一瘪,妞一扭小脸,把小脸小身全藏进林俐的怀里,两只小手死死地抓着林俐的衣服,放声大哭,“妈妈不要不要妞妞……”

林俐搂着妞,又摩裟又哄,“妞不哭,乖,不哭。谁说不要我们妞了?我们妞最乖,妈妈最爱妞了。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再哭,姨姥该生气了。”

白胜仙也见缝插针地摩裟了妞两把,“妞!姨姥逗你玩儿呢,不哭,啊!”

不管用。她和林俐越劝,妞哭得越厉害,直到秋兰出了手。秋兰一直站在桌边伺候林俐和白胜仙吃饭,见妞怎么也劝不好,她蹲下*身,凑近妞的小脑袋瓜,轻轻对妞说:“妞,不哭,姨明天姨你去大栅栏买糖去。”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妞顿时把哭声止住了。

白胜仙见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林俐带着妞和秋兰回了房。吃了饭,加上哭了一场,回房没多一会儿,妞就睡着了。秋兰铺好了被褥,想把妞接过来,放进被窝里。

林俐不撒手,小声对秋兰说:“我再抱她一会儿。”秋兰没说话,从炕角扯过针线笸箩。笸箩里放着一只作了一半的小虎头帽,秋兰拿起虎头帽,拔下帽上插着的针,坐在林俐身旁,一针针地缝了起来。

林俐先是低头看了会儿怀里沉甸甸热腾腾的小家伙,又抬眼看了看飞针走线的秋兰。心里有点儿不得劲。

养个小猫小狗,时间长了,还有感情呢,别说俩大活人了。来到北京后,因为吃得好,不必再担惊受怕挨掐,妞原本清瘦的瓜脸,变成了圆圆的包脸,粉白粉白的。配上她的大眼睛,长眼毛,两个用红头绳扎起来的朝天辫,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林俐轻轻拍着妞,心想,不知自己以后有了孩,会不会和妞一样可爱,“秋兰,”她唤了秋兰一声,“明天,我带你们去大栅栏儿。”

秋兰停下手中的活计,眨着眼反应了一下,“我那是哄妞才那么说的,家里有现成的糖块。”她的意思是不必去大栅栏儿现买。

林俐对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林俐真的带着秋兰和妞去了大栅栏儿。林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她想在走之前,给妞和秋兰买点东西,作个纪念。

林俐是中的。大时代,她在课外阅读了不少民国作家的作。这些作里,不乏对老北京和大栅栏儿的描写。小时候,她跟她妈去北京玩,还曾逛过大栅栏儿。

她知道,大栅栏儿,特别是在她穿越的这部小说的时代里,是个非常热闹的地界,和现今的商业街差不多,吃的,穿的,玩儿的,用的,什么都有。她想在走之前,带妞和秋兰见见世面,乐呵乐呵。

白胜仙派了个男当差跟着人,让男当差给人充当临时保镖兼苦力。听说妈妈要带自己去买糖,妞乐得直拍手。

一行人来到大栅栏时,眼睛全都不够使了。妞和秋兰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热闹的地方,林俐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香古色与二十一世纪截然不同的大栅栏,当差的虽不是第一次来,然而也是许久不来,来了也很兴奋。

在瑞蚨祥绸缎行,林俐给妞和秋兰扯了好几块布料,全都是当时最时新的花色。在内联升鞋店,林俐给跟来的当差买了一双上好的千层底布鞋。当差的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跟林俐道谢。在长盛魁干果店,林俐让妞选,只要妞想买的,她一律买下。晌午

午的时候,林俐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全娶德,在全聚德吃了顿烤鸭卷面饼。

从全聚德出来,几个人接着逛,直到林得看到了一家名为丰泰的照相馆。

林俐心头一动,“走,咱们去照张全家福。”

她从秋兰手中接过妞。妞最近因为营养好,体重迅速增加,逛街的一上,林俐和秋兰轮流抱她。不然,一个人抱,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全家福?”秋兰没反应过来。然而,林俐已朝着丰泰的方向走了过去,她也只能跟在林俐身后,一起朝那儿走。

进了丰泰照相馆,跟柜台一说,柜台给开了票,把人引进了里间的摄影室,段家的男当差则是拿着大包小裹,在外间坐着等。

摄影室里,林俐抱着妞坐在一张双人的欧式沙发上,秋兰和她并肩而坐,乍一看像对亲姐妹。开始,秋兰死活不干,非要站在林俐身旁。林俐一手抱着沉甸甸的妞,一手强行把秋兰拉坐在自己身旁。

“小姐,我怎么能和你坐一起呢?”秋兰的主仆意识还很严重。

林俐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却故意把话往歪了说,“怎...

么,怕我的断掌克着你?”

秋兰急了,“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俐拉住秋兰不让她起身,“不是,那就好好坐着!”

秋兰望着林俐无奈地眨了眨眼,末了,她身体僵硬地和林俐坐在了一起。

摄影师调好二人的角后,钻到照相机后面的黑布里,“好,好,哎,就这样,别动,看镜头,好——嘞!”一捏左手里连着照相机的按钮,古香古色的立式照相机,“砰”的一声冒出一股白烟,宣告此次采影完毕。

林俐和秋兰抱着妞从摄影室出来时,摄影师告诉林俐,四天后取相。

刚从丰泰照相馆出来,男当差就面带羞涩地对林俐说,自己内急,想去不远处的茅厕方便一下,很快,马上就回来。林俐通情达理地一点头,“去吧。”男当差把手里的大包小裹交到秋兰手上,一溜小跑地解决问题去了。

一个看样儿年过半的老头儿背着个糖葫芦架走过来,架上插满了红通通亮晶晶的大糖葫芦。妞见了,一手搂着林俐的脖,一手指着糖葫芦架,“妈,买。”

“好,买!”林俐把手伸进怀里,正要往外掏钱,就在这时,忽听身后炸开了锅。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就见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手举一把滴血的尖刀,嚎叫着向这边冲来。男人不止破衣烂衫,还蓬头垢面,还脏得像只泥猴。

男人像只发了狂的野兽,见人就扎,见人就捅,已经有一个小脚妇人和一个闪避不及的半大丫头,被他捅倒了。从半大丫头的后心上抽出带血的尖刀,男人挥舞手中的尖刀,继续呜嗷乱叫地狂冲狂扎。

男人冲过来时,林俐和秋兰全都吓傻了——从没见过这种阵势,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妞的反应很干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林俐还来不及哄她,男人已经到了近前。千钧一发之际,秋兰将手中的大包小裹,天女散花似地向男人甩去。

“小姐,快跑!”乘着男人挥打包裹之际,秋兰拉起林俐就跑,却没想到闪身躲进丰泰照相馆可能会更好。

江佩芝是个小脚,秋兰的脚虽是天足,但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抱着个挺沉的孩,怎么也是跑不过一个发了疯的男人。一边跑秋兰一边回头,眼见着男人追上来,尖刀就要刺进林俐的身体,情急之下,秋兰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把林俐往旁边一推,林俐当即抱着妞向右扑了出去。

男人的刀扎空了。男人生了气,大喊一声举刀重新扎,这回目标清晰明确,绝对不会再扎空。刀,深深地扎进了秋兰的后心。手臂一缩,刀从秋兰的身体里退出,秋兰惨叫着扑倒在地。男人看也不看,越过秋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林俐仆倒在地后,懵头转向间,只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任务结束,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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