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内,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诡异的情形,容跖抽了一口烟,自然也不例外,因为好几日都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他感觉眼前已出现了一点幻听和幻视的症状。

接下来,他的眼前渐渐出现了当日在湖中遇到那‘少年’的情形,他知道这一定是幻觉。

他意图稳住心神,却不想那画面越来越清晰,就像真实的一般。

容跖正试图摆脱自己看到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忽然冲出一道乌光,快如闪电。

那道力量正狠狠地向着他击去,容跖一惊,身体连忙横移。

一时间他呆了呆,身侧居然有如此之大的蛇!就像是他曾经在湖水中遇到的!

下一刻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唇,嘴里进水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眼前似乎真的到了湖底里。

他刚刚躲过袭击,那强大的力量带着披靡之势又再次冲向前方而去。

此时此刻,湖水中有两个人,一个是墨月月,一个正是冰儿,只见冰儿在水中弯起身体,施展逍遥舞,双足踩过蛇的身子,那狰狞的蛇头正对着她,长长的蛇信子咝咝作响,浑身密布着黑色的蛇鳞。

“快些救人。”冰儿的眼神对他示意。

容跖怔了怔,方才把墨月月拉过身侧。

然而,大蛇最终的目标并不是墨月月,却是冲着冰儿袭去。

幻境,不是幻境?容跖忽然有些难以区别了,而他意识也渐渐开始变得混乱

眼前的事情似乎发生过,又似乎并不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十字路口,他要重新面对选择。

对了,玉猫公子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渐渐的,他开始变得思绪接近从前,已经认定玉猫公子就是男子。然而心中依然无法摆脱那复杂的感觉。

该死的!这个可恶的东西!容跖心中暗骂,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咬了咬牙,无畏地跃到了那只黑色大蛇菱形的脑袋上,而他操控着机关木兽,一只手揽着冰儿的腰肢,另一只手拖过了墨月月,操纵着木兽狠狠地踏过大蛇的头部,借力一跳,向高处跃去。

大蛇喉中低呜一声,仰起头,加快了速度,紧追不舍。

眼见大蛇就要追上来,容跖操纵木兽再次踏上了大蛇的脑袋,狠狠一踩,借势向上。

大蛇双目泛着凶光,像是一道黑色闪电般冲至,震耳欲聋的水流声惊心动魄,却又被木兽践踏在脚下,俨然成为木兽向上逃离湖水的捷径,然而畜生就是畜生,固然力量非常可怕,却是没有媲美人类的智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利用了。

容跖骗得那大蛇往上、往上、再往上。

木兽再踩、再踏、再跳,很快就冲出了黑色雾层。

几个岸边的贵族仿佛受了惊吓般,争先恐后跃到了岸上,惊恐地叫着,“有蛇!水里有蛇!”

正说着,一道洪水卷来,千万道水流犹如排山倒海的雪崩,滚滚而落,杀气冲天。

水面露出一颗巨蟒的脑袋,正张着血盆大口,獠牙带着凛冽杀意,让人惊悚。

那大蛇猛地窜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飞了木兽,转头一口咬住岸上的人,把他撕扯入了湖水当中。

湖中冒出一个巨大的气泡,慢慢的,一只惨白的断臂最先露出水面,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湖面,众人惊恐的目光渐渐落在那漂浮起来的尸体上面,居然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顿时有人面色煞白,许多人已经忍不住浑身颤抖,呕吐起来

很多贵女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残忍的场面,不由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只见冰儿忽然从水里跃出去,身体腾空而起,身后激起一片好看的浪花。

‘少年’的身体就像柳枝一样柔软,腰部扭动,犹如舞蹈,左腿微弯,身体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踏着蛇的脑袋,翩然飞出水面,正是逍遥舞第四十二式。

容跖看到‘少年’施展逍遥舞的时候,心中就想到了当年那个女子舞动的模样。

玉倾舞!他的心中不由一痛。

浪花激溅,蛇狼狈逃去,冰儿风姿如画般冲出湖面,四周人头攒动,爆以雷鸣般的喝彩声。

终于,这件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只余下一些人打扫残局,湖畔渐渐恢复了宁静。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尚书千金却不慎落入水中,此时已被人救了上来。

容跖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与异类之间发生了争斗,现在却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想想都觉着后怕不已。相比之下,玉猫公子却显得非常淡定。她坐在一旁晒着太阳,目光冷冷地扫过湖面。

“对了,那位姑娘如何了?”冰儿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衣衫半干地站在容跖身旁。

“这个你不用担心。”容跖多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周围,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而他似乎刚刚从一个诡异的梦境里醒来。

此刻,刚才一同下水救人的江湖男子都围坐在周围,有人用袖子擦拭着刀剑,神情百无聊赖。

过了半晌,尚书府一位满头朱钗的贵气妇人带着几个侍卫走出来,那倨傲的神态仿佛见惯了风浪,毫无惧色地道:“诸位,刚才是何人把我家小姐弄入水中?”

“就在这个墨家姑娘。”周围贵族一起叫道。

容跖蹙了蹙眉,觉着这时刻墨家大兄应该会出现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懂礼义廉耻

。”妇人睥睨地看着墨月月与冰儿,唇边露出冷意道:“我们尚书家的嫡女犹如神月,高不可攀。不是你们这些贱民可以亵渎的,更何况小姐她却是因为你们的过失而不慎落水的,我一定会把你们送入官府治罪。”

“你哪只眼睛看我们是一起的?”冰儿皱起了眉头,看了昏昏沉沉的墨月月一眼。

妇人瞪了她们一眼,亢声道:“我现在就看你们是一起的!”

冰儿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世道真是黑白不分。”

妇人鄙夷地看着冰儿,道:“少年人,这个世界说公平也公平,说不公平也不公平,对于你们这种身份的人当然是不公平的,你要有自知之明。”

冰儿慢慢直起身子,目光平静无波,“不过若非我对付了那蛇,你家尚书千金又如何?”

尚书府一个侍卫走出来,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小子,别把自己想的那么了不起,若不是我们刚才没有跟着小姐,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下九流的江湖人出手。”

容跖看了一眼那名侍卫,感受到此人身上满是危险的气息,尚书府中的的确确是藏龙卧虎,颇有实力。

“固然的确是我的不对,但是尚书府还没有资格抓我。”墨月月也一脸傲气。

“小贱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妇人目光看向侍卫,“去把她抓起来。”

侍卫正要动手,忽然容跖大喝一声道:“大胆,你们谁敢欺负她们?”

那声音颇有气势,中气十足,众人不由一怔。

墨月月听到这个声音,目光顿时如秋水盈盈,神情激动道:“容哥哥,你果然是关心我的。”

那一霎,人人的嘴角都轻撇,一旁的妇人狠狠地瞪着他们,“够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妇人忍不住大喝一声。

容跖扯着嘴角斜睨了妇人一眼,眯起惑人的眸子,语气不屑地道:“老太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们说话的时候你插什么嘴?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不懂礼数

!你的教养都被狗吃了吗?”

周围的江湖人顿时笑了起来,妇人不过四十出头,面容顿时一阵阴晴不定。

容跖嘴角噙着一抹勾魂的笑意,抬起袖子慢慢掠过额前的一缕发丝,依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虽然本公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是我对老女人半点都不感兴趣。”

妇人眼中冷光大盛,阴沉着脸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被墨家女子害得落水,难道还要我保持沉默不成?现在我们正要向她讨个说法。”

“你家小姐她现在是否有性命之忧?”男子摸了摸下巴,黑眸幽深难测。

“现在已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却险些酿成大祸。”妇人蹙眉道。

“既然没有危险,你还这么咄咄逼人,难道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容跖语气很是不屑。

“够了,我们尚书府向来都是恩怨分明,绝不会欺负一个女子,但也不会放任姑息一个恶人。”妇人眉目冷肃,板着面容。

“哦?那么你想怎样?”容跖挑眉,斜睨了她一眼。

“请你回去转告家主,记得让他来尚书府负荆请罪。”妇人依然盛气凌人。

“你说什么?让家主负荆请罪?你知道我们家主是什么人吗?”容跖不由嗤笑一声。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谨慎地问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家主又是何人?”

容跖双手插腰,双目望天,“连我的名讳都不知道,真亏你活了这把年纪,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都要多,你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他忽然露出一个极其妖娆的微笑,轻描淡写地道:“不知道也好,被你这种丑八怪老太婆记住名字,回去我非要做恶梦不可。”

那妇人顿时面色发白,七窍生烟,手指在袖中狠狠地捏着绣帕。

容跖看也不看妇人怒极而白的面色,忽然指着远处道:“你看看,我家家主那不就来了

。”

众人刚回眸望去,容跖手脚飞快地启动了机关木兽,吹了一声口哨。

冰儿拉了一把墨月月的衣袖,墨月月才回过神来,没想到这个男子居然是声东击西。

容跖喝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只见三人挤在一只木兽上,飞快跑路。

妇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大声叫道:“快些拦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木兽在巷子里跑的飞快,时高时低,甚至可以在矮墙上飞檐走壁,若非有绝顶的轻功,只怕也难以追上。

冰儿在一旁低低惊叹这木兽机关术的精巧,实在是了不得。

眼见木兽甩开了众人,容跖潇洒地甩了甩额前的发丝,斜睨着冰儿道:“你这小子还算机灵?”

冰儿道:“不想容公子居然也非常了得。”

容跖道:“那是!本公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人见人爱、与众不同,当然要做事高调,做人低调。”

墨月月操纵着木兽,余光瞥了身后一眼,忽然大声地叫道:“该死的,你看他们又追来了!”

容跖凝起眸子,心中一凛,沉声道:“尚书府的侍卫并非浪得虚名,这些应该都是江湖上曾经一度有名的人物。我们要小心了!”

尚书府十二个侍卫如鹕鸟般跃到了房顶。

只见手中暗箭暗器齐发,如骤雨般向三人不断袭去。

墨月月紧张地操纵着木兽,左右闪躲,丝毫不能分心。

容跖伸出来的手雪白如玉雕,手中握着一只手掌大的飞轮,飞轮周围闪着一圈儿带着寒光的利齿,锋利度可以媲美匕首,属于一种短兵刃,介于匕首与暗器之间。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世上喜欢使用短兵器与暗器的江湖人,多数都是些心思诡异莫测之辈

。容跖向来如此。

他眼明手快,手法无比灵活,飞快地打落了对方从四面八方攻来的暗器,身手异常敏捷。

飞轮与暗器擦出锐利的火花,乱飞的暗器险些划破容跖的面容,他擦了擦冷汗,吁了口气,皱眉道:“该死的,本公子险些要破相了,我的武器不适合防守,兀那小子,你可有什么好兵器?”

冰儿手中握着簪子,脸上表情毫无变化。

容跖心中直叫晦气,他心中莫名生出一阵烦闷,对着眼前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好气,心情烦躁道:“枉费本公子今日打扮的衣冠楚楚英气逼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早知道今日会遭人追击,不如带着一个盾牌好了,总比带着一个累赘要强。”

墨月月则满目担忧道:“我的木兽还未完成,如果要载着三个人一直跑下去,迟早会散架的。”

闻言,容跖的脸色变得更是难看,狠狠扫了冰儿一眼,恨不得把眼前的“包袱”一脚踢下去。

他丝毫无法控制内心的烦闷,内心那阴暗的一面霎时涌现。

此时的他,却是另一个自己,容跖他知道自己骨子里常常无法受到控制,他的毒性大概又在发作了。

他拿出腰间的烟杆,换了烟丝,深深吸了一口,目光斜睨着冰儿。

冰儿并未理会容跖的目光,眼珠转了转道:“其实我们三个人可以分别行动,同时分散他们的力量,我和容兄可以引走八个侍卫,剩下的四个人一定追不上木兽,你们觉着这个办法如何?”

“好主意,算你小子还算聪明,不是一个榆木脑袋。”容跖忽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眼神很是妖媚。

墨月月却出声反对道:“开什么玩笑?那里有几人应该是高手,可能曾在金鳞新人榜上有名的人物,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超过三十岁没有闯出名堂,但是他们的实力依然很强。”

容跖喷出一口烟雾,眼神清亮,目光睿智地笑道:“其实,冰儿公子说的很对,我们三个应该分开行事,我的轻功很好,足够撑上一会儿,你若是先回去还可以搬救兵不是?”

“这倒也是

。”墨月月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就下去了!”冰儿纵身跃下了木兽,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再次施展逍遥舞,一跃而起,浑身安然无恙。

“小子,好身手。”容跖目光赞赏地看着‘少年’施展逍遥舞,却并没有跳下木兽,只潇洒地挥了挥手,大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后会有期!”

“容跖……你……”墨月月没想到他如此出尔反尔。

“月月莫怪,就让那个小子替我们抵挡一阵,我看那小子有胆识,一定会没有事情的,护花使者当然是应该由我来做。”容跖的嘴角微微翘起,挂一丝戏谑的笑,满脸的幸灾乐祸,回眸对冰儿叫道,“兀那小子,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们先去找帮手,下面就看你的了!”

只见那木兽上少了一个人,速度骤然加快了许多。

见鬼的去找帮手,鬼才相信你这个无耻的家伙!冰儿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木兽上的身影,咬牙切齿。

容跖骑在木兽上,笑的得意,心中暗自地想着:“那小子跑的慢,大概有一大半的人都去追他了!这下子我们可解脱了!”

眼看侍卫们逼来,冰儿立刻眼珠一转,大声地叫道,“大哥,这件事情我记着了。”

容跖回眸,扯扯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笑意迷人地道:“记着本公子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但这些人都交给你了!”

“放心!”冰儿一脸的镇定自如,处乱不惊道:“大哥,我知道你打赌赢了,记着回去给我三百贯,这次我偷到了尚书千金的肚兜,你拿回去也倍有面子,我会全力拦着他们!”

混蛋!几个侍卫脸色顿时变白,暗忖小姐的肚兜是怎么回事?

大概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众人脑海中涌现出很多情节,而且越想越往坏处想。

众人目光望去,木兽上面骑着的玄衣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一双眼睛尤其特别,眼神色迷迷的,火辣辣的,脸色笑容何其猥琐,一看就是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何况他们在水里那么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侍卫头目立刻叫道:“留下两个人,其余的都去追那个小子

!”

容跖闻言脸色一变,回头一看,却见十个人追来,顿时怪叫道:“真是可恶的小子!心机深沉,阴险狡诈。”

彼此,彼此!

冰儿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着,灵慧的大眼弯成月牙,左侧面颊上现出一个迷人的酒窝。

哲人说过:总想占便宜的人,生活会让他吃亏!这个哲人就是洛玉离。

此刻,容跖有点悲怆的预感到自己很快就要倒霉了,不得不跳下木兽,让墨月月一个人操纵木兽先跑,而他施展轻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地狂奔。他那玄色的衣衫在暗巷中犹如飞光流火,又如华丽碧光里绽放的红色曼陀罗,煞是好看。身后传来冰儿的笑声!

这个玉猫公子实在是可恶之极……这个少年实在是让他觉着非常不舒服。

等等……他为何知道他叫做玉猫公子?

此时此刻,容跖奔跑中仿佛看到眼前红色流火照耀着自己,而他就像在幻境中一样,前方没有出路。

倘若当然的事情重新发生了一遍,他会如何选择?

……

他刚刚驻足,耳畔便隐隐约约听到了动人的琴曲,让他想到了当年与萧白凤结识后成为朋友的日子,那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快意江湖,不过在他初出茅庐的时候却遇到了让他心动的一幕。

既然在画舫内游山逛水,另一艘船中那绝色佳人正弹奏着琴乐,容跖听得不由心醉,杯中美酒渐渐倾斜,酒顺着他的手指流到手心,慢慢地滴落到桌面上,而他目光一瞥之后不由惊为天人。

江湖人的武功如果练到了一定的境界,那么都可以出神入化,琴曲也是一样,听闻到那女子指尖下的音韵如涓涓细流而出,已到达了一定的境界,以乐为骨,以念之音,带着高雅的情怀。

他心中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而亭中的少女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分明非常年轻

她一袭白衣冰清玉洁,雪色肌肤似吹弹可破。

妩媚中隐有一种内敛的气质,手中抱琴坐在那里,妖娆中透着清纯。

女子琴音并不如寻常歌姬的情义浓浓,而是悠扬中带着金戈铁马之音,弦声嘈嘈切切,声音时高时低,听闻时悠扬高旷,指法有条不紊,时而婉转低沉,时而高亢再起,玉指挑抹,轻点连拂,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居然能弹奏出如此大气的乐曲。

那琴声到了婉转美妙之处,容跖的内心莫名悸动,他的心弦仿佛被琴声彻底打动了,心也柔软了,以他平日里的淡然,竟然被少女一曲拨动了心神,实在是罕见的琴艺。

萧家子弟为他们添了一杯酒,伸手拍了拍容跖的肩膀道:“容家大少,你的眼神怎么变得直勾勾的,莫非是看到了那家漂亮的姑娘不成?”

半晌,容跖慢慢转过头来,淡淡笑道:“我只是在听曲儿罢了,我听的认真,自然不知不觉也看的认真,我其实谁也没看,只是遥望内心深处而已。”

然而,萧白凤的目光也是看向对面,眼神不由也是痴了。

旁边几人笑道:“你们两个不愧是朋友!瞧一个女人瞧得酒菜都不吃了。”

容跖忍着心中的悸动,笑着站了起来:“那么我闭上眼睛,听就可以了。”

几人笑道:“难道只是听一听?不觉可惜了秀色?”

“有女如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容跖抿了一口酒道:“秀色固然在你们眼前,却已经留在我心里。”

话音刚落,眼前再次出现了一片昏暗,周围赤红色一片。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捂着胸膛,再次稳住心神,知道刚才的只是幻境而已。

此情此景,容跖忽然隐隐约约想起那日与众贵族去秦国的半路,玉猫公子弹奏古琴的情形。

当时那弦声妙境如斯,虽然是不同的曲调,但是此时想来容跖好像听出了一种相同的意味

。不论一个人换了什么曲风,但是乐声自有她的情怀,玉猫公子与玉倾舞的情怀非常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惆怅。就在他想到这里,耳畔听到一些诡异的曲调,那音乐高雅悠然成韵,曲调动人温柔,仿佛在安抚每个人的心,那女子仿佛山野之仙子精灵,渐渐出现在他眼前。

忍不住的,容跖黑暗中眼睛如寒星一般,轻笑一声:“这是幻觉,玉倾舞已经死了!”

虽然他常常渴望玉人还活着,但这世上没有人会死而复生,人死便如灯灭。

就在这时候,声音戛然而止,所有幻境都消失了。

容跖一次比一次清醒,看着周围夜色出现的花朵,觉着越来越诡异,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眸猛然看去,居然在禁地的荒野中,那一朵朵红色罂粟遍地盛开,容易让人产生幻觉。夜色阴森,他全身都出了冷汗!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自己面颊一巴掌,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疼痛,他明白现在才是真实的一切。

周围所有人都陷入了幻觉当中,唯有他一人清醒的很快。

容跖喃喃道:“若一个人常常沉溺在幻境中,那么他一定很害怕看到现实,但实际上他却最容易看到现实,只是喜欢躲避现实而已。”他知道自己就是这种人,而一个常常吸食五石散的人,当然也会比寻常人更容易分清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现实,只要看他自己是否愿意沉溺否?

随后他来到昏迷的冰儿面前,不客气地伸手在她面颊上拍了拍,“玉猫公子,你该醒一醒了!”

想起刚才的幻境,容跖非常清楚,若是当日的事情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像幻境中这么做,所以注定与玉猫公子无缘。

然而眼前的少女总是给他一种迷惘的感觉,让他透过她的眸子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但是他容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寻找替身的男人,只除了个别时候。

他慢慢坐在她身旁,想着如何唤醒她的办法,却听到她喃喃低语。

容跖低下头,凑近身子,听到她说道:“萧白凤……这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