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末教工大会上,学校宣布了领导班子人员调整:杨尚坡校长平调至别的学校,朱乐仕下放至一职业中学任书记,从省教委调来一位屠乾任同志担任常务副校长一职,马列教研部主任苏克洋兼任副校长。据说,蹦来的这只兔子背景不简单。

放假第一天,古灵陪着邓妮逛街,给她买了一支精美的发卡,并亲自给她戴上,亲了亲她的左颊。逛商场时,邓妮看上一件韩版迷你裙,试穿了一下,感觉挺好。古灵也觉出邓妮挺喜欢,一看标价,近五百元。他摸了摸口袋,轻轻一拉邓妮手臂,“来,我看看,亲爱的,怎么有些——宝贝你属于温婉淑女型的,这种小可爱女生的服饰好像衬不出你的气质,不如我们再去看看淑女装怎么样?”

“嗯,那你看看那件黑色绿袖修身连衣裙怎么样?”邓妮指着一具塑料模特。

古灵装作仔细地端赏一番,主要是看标价,868元,惊得他心惊肉跳。“亲爱的,你眼光真好,要不咱们买这件?试一下吧,等等,我觉得这款裙子设计是挺大气,是不是更适合职业女性穿,暖色调的衣服更能凸显你的清纯气质。”

站在一旁的导购员直接扭身招待别的女生去了。

邓妮显得有些犹豫,“那我们再去别的店看看吧。”

古灵看看手机,“亲爱的,快中午了。咱们找地吃饭吧,今天想吃什么?依你。”

邓妮扬起下巴,轻轻一笑,“想吃你,把你身上吃得一干二净!”

古灵一把搂住邓妮,“亲爱的那边有家大排挡,要不咱们去那看看?”

古灵的手机响了,现在的铃声已经不是传统的“叮铃铃”,而是换成了优美的波尔卡乐曲。

“学校的号,”古灵看看来电显示,,“喂,你好,哦,闫书记啊,哦,好的,再见!拜拜——”

“下午三点让我去校团委,不知道有什么事。”古灵装起手机。

“放假了,你们还有事吗?不会是让你假期值班吧。”邓妮关心地问到。

“嗯,一般不会,不过也没准儿,学校处在非常时期嘛。”

下午,古灵按时来到团委办公室,只见寇明也等在那儿,“就咱俩?”

寇明点点头,小声说道:“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横下心来吧,鱼死网破。”

“咱们也没犯什么事,能吧咱怎样?”古灵把手一摊。

“皇权体系下的评价标准是利我者为朋友,不利我者是敌人,对敌人,就要实施专 政,管你什么人格和行为。”

正说着,闫武英来了,“你们来了,请坐!”

“嗯,正打算回老家呢,票都订好了,一接您的电话立马赶来了。”寇明皮笑肉不笑的。

“哪天回去呀?”闫武英坐下打开文件夹子。

“明天!”

闫武英双手合在面前扫了两人一眼,“今天把你们俩叫来是要说这么一个事,咱们学校去年来了十七名新老师,今年全部通过考核要纳入省教育事业编制,但只给了十六个编制名额,咱们学校领导呢,辛苦奔波,最后争取到这样一个结果,必须派出俩人或俩人以上到西部落后地区做对口支援,期限是一到两年。这样就多给一个名额,这是响应中央支援西部的号召,也是为大家着想。学校领导就把这项光荣的使命交由你们二位来执行,你们考虑一下吧。”

古灵皱起眉头吗,“我有点不明白,十七个人,除去女孩子们,还剩八个人,为何专挑我俩,事先也没征求我们的意见,这是按什么标准选拔的,我们到底是因为最优秀还是因为别的,总得有个说法吧!”

闫武英露出诡异的笑容,“这都是校领导的安排,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考虑,我只负责传达,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找他们。”

寇明点头,“不用找他们了,悉听尊便,悉听尊便。”

闫武英脸色略微一沉,“这是什么话呢,这是给你们提供一个锻炼的机会,年青人应多出去增长一些阅历。虽然可能要吃点苦,但人生不就是一个充满锻炼的过程吗?”

古灵忙点头,“是是是,是该锻炼锻炼,不过这事我们也得给家里合计一下是不是,什么时候给您最后答复,然后具体再如何安排?”

闫武英翻开文件,“时间很紧,明天下午下班前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答复,否则就视为弃权,一旦放弃,按照省教委跟咱们学校达成的协议,那就消除相应的名额。如果你们两个都不去,那两个编制名额就全收回去了,你们也就只能另谋出路,考虑考虑吧,考虑清楚给我电话,我等到明天下午五点。”

二人一路无言,回到宿舍,寇明默默地开始收拾他的东西,古灵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头。

挨到下午六点,寇明洗把脸,“走,喝酒去,我请客,不醉不罢休。”

古灵问:“你明天几点的车?”

“十一点多,没事,东西不多,你不用送我,有结伴的。”

两个人在丽源酒店找了一个小隔间,因学生放了假饭店人不多,一人一瓶啤酒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

“说实话我感觉人生挺悲哀的,有所取就必须要有所舍,总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矛盾果真存在于一切时刻,伴我们一生。现在,我们又要面临这种取舍了。舍得,舍得,不舍怎么得?”寇明握着酒瓶子,眉头皱作一团。

古灵又打开一瓶酒放在寇明面前,“其实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就像泰戈尔所描写的飞鸟,是在笼中有固定的饭吃,还是争取饥饿伴随的自由。其实人生总有面对这种抉择的时候,虽然很痛苦。”

“我知你会算命,”寇明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但我觉得那起不了根本作用。假使一个人的前途不注定,或不知道,那么这个人就会经常处在焦虑之中,就像笼子外的鸟一样,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今天荣华富贵一觉睡醒就沦为阶下囚。而一个人如果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或未来,那么他一天天这么按部就班还有什么意思?与其麻木地接受命运摆弄,不如抗争一回,我实在是不愿过这种被钉死了一样的生活,更不愿受人摆布。”

古灵正喝着,闻此放下筷子,“那——,你是打算要——”

“我其实早就想回老家跟着我舅舅经营太阳能热水器,不是撇下你不顾。”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放弃这个编制名额实在是有点可惜。”古灵惆怅地望着寇明。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活法吧,李敖说生活犹如强 奸,要么反抗,要么享受。我们都可以做出选择,但无法逃避这两种选项。就让我们相互祝对方一路顺风吧,今生认识你这么一个好哥们挺开心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寇明摇摇晃晃地举着瓶子。

“干——”古灵的眼角已渗出泪花。

寇明后来喝得哇哇吐了一地,最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古灵结了帐,搀着寇明一摇一晃往回走,一路上摔倒了坐起,唱歌,骂街,不足一里的路走了竟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