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法师这几天想得比较多,那一夜,他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华北一带早已乱了套,官府空空如也,官吏逃得不知去向,有的地痞无赖乘机组团将当地富户绑至官府衙门,装模作样审一番,最后判决:打板子、交钱、把自家女人送上来。

也有一部分人则挨家挨户抢,引发聚众打斗,那时候,宋明理学已不能维系人心,人要想立足,就只能凭拳头、菜刀和同伙儿。

寺院里相对说还算安静些,极少有人跑来闹事,偶尔有人被打破脑袋躲寺庙里来避乱,追打的人也是在外叫骂几句便离开。

玄音法师三月底才回柏林寺,路上实在是不太平,回去后,发现自己屋里睡了两个外籍僧人,来自东瀛,是来临济寺拜祖庭的,一个叫济川,一个叫盛仁。他们的汉语说的还不错,会写汉字,很有礼节,玄音欲他俩同住了半月。

他们共同感慨当今时局之乱,日僧济川叹曰:“不料中华气数如此之衰,二十年前来时犹欣欣向荣,今日衰败与前判若隔世。

盛仁曰:“此正乃治乱相因也,犹佛法兴衰,一切随缘。”

玄音述曰:“少时尝学称命之术,其言某某人等一生食禄多少石多少斤,疑问为何不以金银言富贵而用米面言食禄,父告曰其时轻商,无须金银,而粮为活命之本,有财而不能食不鲜见,后来学因果之理方知何故,人命中衣禄生来注定,该吃多少粮食就吃多少粮食,钱财亦如此,命里未尽终不愁,命中已尽莫空求,不仅一生总数已注定,而且每个阶段都注定,有时穷来有时足,然而福报却可以培植或浪费,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时代稳物产丰民不知珍惜,竞相奢侈,福报耗尽则徒有虚名。亡天下者,实因酒肉也,一万斤酒怕要耗费数万斤粮食,命中福禄耗尽,最后饿死街头,一口肉一条物命,汝杀之取食,来世互相报复,杀伐竞起,不亡何理?”

济川点头,“如是,如是,和尚所言正理,惜乎真理向来难获人心,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传道何其难也。听闻西海波斯、大食之国皆禁酒,穆斯林国民禁食猪,天竺禁食牛,而我佛门则一切酒肉皆禁,现东瀛佛法兴盛,世人学佛风气兴盛,以此福德,日后必富强呀。”

玄音问:“东瀛佛法是否与我汉地相同?”

盛仁曰:“东瀛佛法传自中国,唐朝最盛,真言宗法子嗣最胜,学密者十有二三,吾等所学禅宗来源与临济一系。”

玄音在最后告别时问道:“从东瀛至我中华需几天路程,资费如何?”

盛仁曰:“乘船顺风四天抵达岸边,逆风则不定,上岸地点也不定,有时差千里,一路化缘即可,有机会去东瀛为客,吾在富士山恭候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