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红富士苹果比鱼还贵,幸亏有不少善众常来捐助,有时我就干吃米饭,但戒律是不能破的。近代日本能够富强起来,根本原因还是祖先积了德,然而有一部分人却用福报去干坏事,悲剧啊!面对你们中国朋友,一想到侵华战争,我心中就有一种痛。”

窦钦轻叹一声,“弄得两国民间隔阂越来越深,现在中国外交部甚至发出公告,警告中国人轻易不要赴日本旅游,免得受袭击伤害。唉,这叫哪门子事啊!本来两个国家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已经重归于好,有一阵子还非常亲密,但最近这几年又僵了起来。”

半天不说话的马子健说话了,“中国刚改革开放那时候,对外急需资金与技术,中日两国经济基本是互补型的,所以关系很好。经过二十多年的高速发展,中国经济现在已转入工业化,开始与日本形成了竞争,再加上当局有转嫁国内矛盾视线的需要,所以两国越走越僵。目前中日两国民众互相看不服对方,中国人恨日本人不用说,那是历史原因,是一股民族情节。日本民众厌恶中国却是由于中国政治**,社会道德风气败坏的缘故,这种局面短时间不容易改变,所以这个结还真不好解。中国社会方面主要还是嫌日本方面不肯承认错误,甚至否认历史,没有勇气去承担侵略责任,这一点无法得到谅解。”

川崎盛仁默默低下头,看得出他心里很不舒服。窦钦摆摆手,示意马子健不要再说了,“其实日本政府早已向中国道歉多次了,是中国方面嫌日本政府的语气不够,态度不够诚恳。不像人家联邦德国总理那样向犹太人的坟墓下跪谢罪。例如当年田中角荣首相与周恩来总理会唔后,曾羞愧地说了句,‘对不起,俺们当年给贵国添麻烦了’。要知道日本人特好面子,他们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宁可自杀也不愿向人认错乞求原谅。当他们说一句给您添麻烦的时候,说不定连剖腹自尽的心都有了,蒋介石当年对日本还是挺宽容的,没刁难日本政府。中日建交时日本准备了大量赔款,据说大陆当局也没要。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我们要是老揪着几十年前那段历史不放,也显得我们不够大度,在国际道义上也未必能赢得广泛支持,再说了,当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那完全是军方的责任,日本政府本来想跟民国政府讲和的,但首相被刺杀了。日本军方与政府是两个独立的系统,军方承担了战争责任,让政府也跟着受牵连,二战以后这就成了无头帐了,爷爷犯了错总不能去怪人家孙子吧。就好比共和国建立以后,历经土改、饥荒、文革,非正常死亡人数远超抗日战争,也没见中国政府为这些问题向中国民众道过歉啊。历史上蒙古南征,满清入关,屠杀的汉人数以千万计,今天成了一家子,也就不好意思再提旧帐了。事都过去了,干嘛非要纠结在仇恨里折磨自己?”

古灵喟然长叹,“这过去和现在还真不是一码事,总之冤有头债有主,生死由命,各人因果各人背,确实谁也不怨,只怨自己。”

川崎仁盛语气沉重,“据我所学,中华民族是个苦难深重的民族,历史上的内战攻伐导致的死亡人数要数以亿计,又曾多次遭受外族入侵,天灾**似乎总也挥之不去。翻开中国历史,必沉痛一番。中国民众不仅需要铭记,更应深入反思苦难的根源到底在哪儿?从我们佛家轮回的角度讲,确实是命债血偿,今生你杀他,来世他杀你,谁也躲不过,世间刀兵劫皆是被宰杀的畜禽前来报仇索命啊。生活奢侈将命中福报透支以后就会感召饥荒啊,饥荒往往又带来社会动乱。因此,对这个问题认识不清,那世间的苦难就无法避免。中日民众当共同反思,如何建立一个长久和平互信的机制,仇恨换来的只有仇恨,佛菩萨看待任何民族的人,都是平等的慈悲。”

马子健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霍元甲》,霍元甲临死前告诫弟子,‘不要想着为我去报仇,因为那只能带来新的仇恨,人应该做到的是强壮自己!’唉,如果真是存在轮回,那我从今天起要下决心吃素了,要不然得欠多少命债,人生苦短啊。”

古灵点头称是,“众生轮回中物种都是不固定的,《愣严经》上讲,人啖羊,人死复为羊,羊死复为人,世世相啖,永无穷尽,您下决心吃素我欢心随喜。另外民族也是不固定的,这辈子是日本人,下辈子说不定就投胎到中国去。中日两国文化缘分颇深,两国民众换地方投生很正常。法师对中国文化如此精通,前世也许是中国人也说不定。窦兄在日语上有很高的天赋,宿生必与东瀛有缘,今天,我们算是故缘重聚,当庆幸一番啊。”

川崎仁盛为大家都斟上茶,“今日以茶会友,不胜荣幸!”

四个人一饮而尽,窦钦抹抹嘴,“那个石原慎太郎我看他八成就是中国汉奸投的胎,也不知中国人民欠了他什么,下辈子真应该还让他继续投胎到中国,让他受受折磨。”

“石原慎太郎是谁?”古灵问道。

“就是想买钓鱼岛那主呗,此人是东京都知事,也是个极端**分子。”窦钦气呼呼的。

“哦,那是应该让他下辈子生到中国,好好受受教育。”古灵乐了。

川崎仁盛表情又严肃起来,静默片刻,“居士在中国可曾看过一本叫《推背图》的预言奇书,我在台湾曾经看过。”

“哦,很熟啊,我家里就有。”

“那里面第四十五象您还有印象吗?画的是两个武士手持矛枪对准太阳。”

“有,那谶言说的是:有客西来,至东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颂曰:炎运宏开世界同,金乌隐匿白洋中,从此未敢称雄长,兵气全销运已终。我没记错吧,好久不看了。”

川崎仁盛点点头,“我对此图记忆深刻,台湾有些学者将此象理解为二战时美国往日本投了两颗原子弹,导致日本投降。但我的第一感觉是,这幅图预言中俄两国将联手对付日本,将日本彻底击溃。图里画的那两个小人,一个像黄种人,另一个像白种人,这两个大国要是联手,日本绝不是对手。”

马子健也点点头,“现代战争那都是比设备技术的,一旦中俄弄那么百八十颗巡航导弹轰炸日本的核电站,那日本在一个小时内就变成原始社会了,美国也没办法。”

古灵摇摇头,“那可使不得,要是那样的话,那日本人死了就会投胎到中国俄罗斯了,而且全是祸乱分子,真的得不偿失,再说也真没必要非得你死我活的。”

川崎仁盛目光深沉,“从这两年来日俄关于北方四岛与中日在钓鱼岛问题上的争端,我已看出了些端倪,悬在东亚和平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难免有一天会砍下来,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这段时间我连日祈祷,回向于东亚局面稳定及世界和平,不希望再有任何流血。我希望中日的友谊能够像山峦大地一样永恒;不同国界语言的人像兄弟一样手拉手围坐一起沐浴着和平的阳光;无论中日两国的政府还是民间,传递的都是友爱的声音;两个民族的子孙后代永远享受着彼此的互助与关怀;再不要有隔阂、仇恨乃至一切磨擦与争端;中国的黄海与东海永远不再弥漫硝烟,钓鱼岛上竖立一块中日友谊石碑,哪怕将来有一天海枯石烂,两国友好信任依旧。我能祈祷的也就这些了,如果佛祖能够满足我的心愿,我甘愿将自己的骨头剔出来蘸着我的血写下这些话。”

窦钦的眼角已渗出泪水,“中日两国绝不能再发生战争,我爱我的太太,她也深深爱着我,一旦两国开战,我们的家庭就要毁掉,无论结局怎样,痛苦会折磨我一生,我愿与你们一起祈祷,并号召更多的人一起祈愿和平。”

古灵表情很沉闷,“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容易,只要改变思想与心态就可,但历史进程是由千千万万的人共同的命运决定,改变起来谈何容易,劫数难逃啊!”

“谁说不能改变,”马子健有些激动,“如果人间历史的演变是由无数的个体共同的命运合成,上帝也无奈,那我们只要努力去改变绝大多数人的思想与心态,那历史进程不就扭转了,厄运不就可以避免吗?让我们手拉手共同宣誓,要号召更多的人来一同祈祷和平,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亦为之。”

四个人手挽起手,川崎仁盛宣讲誓言,“我们要共同号召更多的人来祈祷和平,只要凭着一股精诚之心,众生的共业就可以得到扭转,人类苦难的历史进程就一定能改变!”

太阳已渐落在富士山的那一侧,彤红的光辉映衬着山头上那点白,天空中的晚霞如梅花绽放,美仑美奂。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依旧澎湃。尤其是古灵,他现在反而要感谢遇上的那场风,使自己误打误撞地碰上个知己,还能欣赏这富士山胜景,他最后发了句感慨,“从地中海到开普顿,从曼哈顿到迈阿密,从太平洋西岸到富士山,最美不过夕阳红。”

“得了吧,你才多大,离老还早呢,好好享受青春吧!明天带你看看东京的姑娘,你就会很快把富士山忘了的。”窦钦又恢复了他的贫嘴。

吃过晚饭,马子健跟窦钦上一个屋里好好地叙一番旧,古灵自己在个房间,直接就睡在地板上,跟电视里一样。古灵不太习惯在地上睡,不过也没办法,确实没床。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沙沙的树叶声和一两声猫叫。

清晨起床,窦钦已煮好了一大锅方便面,“吃吧,吃饱了上路,东京机场其实在市郊,离这才七十多公里,开车一个半小时就差不多能到,待会儿带你们上东京市区兜一圈。”

马子健看了看时间,“我们十二点之前必须赶到机场,下午两点飞机起飞,现在刚七点,你估算时间吧,我知道东京面积特别大,会不会堵车?”

“一般没事,我们可以走高架桥,在市区也跟走高速差不多。”

八点钟,他们开着车出发了,前方的阳光很灿烂,山林中不时有鸟飞过。出了山区,汽车开始加快速度,田野中又看到了许多踢球的孩子,他们欢快地奔跑,还有不少小女孩围观。

“什么时候中国足球能赶上日本?”窦钦发了句感慨。

马子健说这个不难,“中国最好学一学中东的王子们,球员踢不好就把他们关地牢里狠狠折磨一顿,下次他们就不敢懈怠了。”

古灵呵呵一笑,“或者跟朝鲜学也行,球员踢好了金正恩接见,踢不好就去见金正日。”

“你的创意太给力了。”窦钦摁了一下喇叭。

“我这都是从网上看到的。”

“中国网络媒体上让发这种贴子?”窦钦有些惊奇。

“怎么不可以,其实中国是一个言论相当自由的国家,人们说谎都不带脸红的,据说西文发明的测谎仪拿到中国都没什么效果。西方媒体的愚人节特别栏目跟中国的正规电视访谈栏目相比简直弱爆了。”

马子健表示同意,“我十八年前刚到美国时第一次过愚人节,跟美国的朋友们说中国一年可以过三百六十五个愚人节,结果他们都惊呆了,认为我扯了个弥天大谎,但那天我确实讲的是实话。”

窦钦哈哈大笑,“老同学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幽默,让我都惊呆了。”

车子很快进入东京市区,在高架桥上快速行驶,路边一片片的都是居民住宅区,三层四层的小楼并列成一排排,有点像洛杉矶,即使是市中心,高楼大厦也不多,很少见到二十层以上的。由于这是地震带,不能像曼哈顿或上海一样建摩天大厦,所以东京市铺散的面积特大,车子在市区开了一个多小时,竟不见四周市郊,仿佛这是一座无边的城市。

“这一带是汇东区,我在这里给你们买些豆沙包和豆腐干,你们带到机场去吃,机场里的小吃恐怕不合你们口味。这个公园边上有厕所,我们下来轻松一下吧。”

“快十一点了,我们离机场有多远?”马子健看看时间。

“放心吧,四十分钟就到了。”

古灵见到的姑娘们个个皮肤嫩如凝脂,甚至一点血色都没有,也不知她们用的是什么化妆品,但是都特耐看。小伙子们也挺秀气,身上还飘散着香水味。看着街头并肩偎依的一对对情侣,还真没法跟电影中的日本鬼子联想到一块儿去。

中午十二点,三人准时赶到东京羽田国际机场,同航班的乘客基本都到齐了,他们有很多甚至都没离开机场一带,在附近的一家宾馆待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