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那四名劫匪对古灵还算客气,帮他拎着行李箱出了机场,还给他披了一件厚外套,南半球此时已是冬天,夜里温度比较低,一下飞机就起鸡皮疙瘩。几个人换了身衣服,然后联系了两辆出租车。一看这阵势,古灵分析着这伙人跟沃莱呼囿尼还不在一个档次上。

巧的是开普敦时间与罗马时间此时是一致的,古灵打开手机,显示夜里两点,他又开始打哈欠。肚里空荡荡的,头部有三分之一的区域在疼。前一天他还幸福的睡不着觉,做梦都想笑。现在他如囚徒一般,连个人质都算不上。古灵似乎也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绑他来南非,他的脸不值钱,命也不值多少,值钱的是他的大脑,自己不至于送命。

出租车开到一处庄园别墅前,这应该是在市郊位置,夜色中根本看不清院子的结构,只听到了狗叫声。他们将古灵送进别墅里一个房间,让他现在这里住,并严肃地警告了一通。古灵只听清一句“don’taround”。他也清楚自己根本跑不了,光从庭院大门到别墅就有两百多米,还不知这里面养着多少狗,借他两颗手雷他也不敢向外冲。还好,一床棉被盖着真舒服,古灵稍迷糊一会儿就睡不着了,看看表是早晨六点,北京应是中午十二点,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先报个平安,表示自己还活着。

老妈还是那番老套的叮嘱;“注意多喝水,见了有合适的对象该搞就搞,不用惦记家里。”

古灵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干脆打会儿坐吧,有一阵子没打坐了,现在正是总结反思的好机会。古灵坐了近一个小时,双腿发麻,头仍然在晕,肚子饿的有些难受,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古灵正要出去探探情况,一位黑人妇女送来一身厚衣服并且带他去吃饭。餐厅很宽敞,餐桌也极为奢侈有派头,与贝卢斯科尼家的设施有一拼。那顿早餐吃得也挺惬意,水果蔬菜面包豆奶炸腰果随便吃,饥饿感一扫而空。

古灵饭后一抹嘴,现在死也不冤了,起码落个饱死鬼,这腰果真他妈好吃,以前怎么没感觉到腰果这么香呢。

女佣来叫古灵,“sir,boss wantsee you, this way please!”

那老板也是黑人,约四十多岁,发型奇特状如盆栽,身旁坐着三四十个手下,全都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伊库拉和步让尼斯也在内。别墅的会客厅足足有三四百平方米,打篮球绰绰有余。老板坐着一个宽大的实木沙发,后面有几十把实木椅子,前方左右均有十几个座位,类似“品”字状排列。老板左手边的头排坐着一个黄种男子,想必是翻译。老板示意古灵坐自己右手边,这阵势可以算做是好莱坞大片中的影头。古灵似乎有点气虚,他惴惴不安地按指示坐定。

“hello, welehere!”老板先开口,当然也是先自我介绍一番。

那个翻译好像来自川渝之地,他的汉语口音带有浓浓的四川味。通过他,古灵了解到这位老板叫多尔格伦,部落酋长出身,开着两处矿,还握有一个国际运输舰队,而且也从事建筑业与酒店餐饮,南非二十大富豪之一,喜欢赌球,与欧洲博 彩公司交往密切,这次请古灵来要帮他赌一把。

“我本来是想派人去中国北京请你的,我这里还存有关于你的视频。但我上周接到确切的消息说你去了意大利,于是直接拍伊库拉去意大利找你。我在欧洲有不少朋友,他们向我提供了你的航班信息。”多尔格伦甚至有些得意地说沃莱呼囿尼曾是自己手下败将。

“是他向你提供我的行踪吗?”

“他怎么肯,他是我的对头,但对头的对头就可以做朋友,他的手下人很杂,明白吗?”

“明白,您善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只关心一个问题,您打算何时送我回国?”

“今天是五月十号,距欧洲冠军杯决赛还有九天,在此前的半决赛中我连输了四场,昨晚的欧洲联盟杯决赛我又输了,五场比赛我输了两吨的黄金,我要在欧冠决赛中一举捞回本来。我准备下注三吨黄金,如果你能帮我赢了的话,我会奖励你三百万美金做酬谢,并送你回国。如果我要输了,就斩下你的双手,挖了你的眼,再把你从好望角上丢海里去。祝你好运!”

翻译讲完以后,古灵额头都出汗了,“我看这事宜从长计议,不要太冒失,搞预测必须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才有准头,在内心恐惧的情况下预测的准确率很低。”

翻译跟多尔格伦沟通了一会儿,转过来对古灵讲,“老板说了,不管你内心平静不平静,他只关心结果,准了有奖,不准就死路一条。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吧,惹毛了他真敢让人拿棍子戳你屁 眼儿。我就曾见过他们往死里折磨人,他杀人不眨眼的,我只希望你一次算准,老板为人也挺讲信用,说到做到。”

古灵称自己没带算卦工具来,用卦术预测的话不敢保证准确率,希望先试一场看看。

“行,准了就让你继续算,不准就直接杀掉!”

回到房间的古灵几近绝望,碰上这么一个主儿,一切不由己了。先算算自己是否平安吧。他想用奇门遁甲起一局,但一琢磨觉得不对,为什么呢?原来奇门遁甲的底盘是洛书九宫,戴九履一、左三右七、四二为肩、八六为足。但这个构造是本着中国黄河流域的地理位置来的,太阳在南,离宫之所居。但到了南半球,太阳在北边转悠,原有的后天八卦方位已经与天地不合,那套公式肯定也不行。怎么调整呢?将洛书九宫来一个平面一百八十度大旋转,那也不一定行得通。《周易·说卦传》云:“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照这种诠释,后天八卦的方位应是以太阳的运行角度来确定的,无论在南半球还是北半球,太阳都是东升西落。但上午时的太阳是在北半球的东南位,这个方位被称为巽位。但在南半球吗,上午的太阳是在东北方,到了半下午,北半球的太阳在西南,而南半球的太阳在西北,坤位应在此处。照这种道理,南半球的八卦方位与北半球恰似一张纸对折,也就是以赤道为基准翻转一下就行,像摊煎饼似的。

古灵画出了南半球的洛书九宫位,一想到月令与季节问题又傻眼了。因为南北半球的季节正好相反,北方已立夏,这里应是立冬。北方是壬辰年乙巳月,这里应该是什么干支?傻了,古灵彻底傻了。太乙、奇门、六壬金口诀,统统没法用。

午饭后翻译来找古灵交谈,这些天就由他来负责古灵的起居饮食安排,由于都是中国人,又身在异乡,感情上自然亲近一些。翻译告诉古灵自己来自四川绵阳,叫侯天菲,五年前来南非做鲍鱼和钻石生意,开始赚了一些钱,但不久就被老乡坑了一把,连本钱都赔进去了。然后他的汽车被抢走,而且连护照和身份证也被抢走,没法回国,只好借债生存,欠了多尔格伦的钱。后来又被抢了一次,无力生存,于是就给多尔格伦当翻译糊口。古灵突然觉得这个侯天菲也真是倒霉到家,“你怎么不去领事馆求救?”

“没用,如果让多尔格伦知道了,他肯定饶不了我,我不敢冒这个险。多尔格伦说,还不了他的债,我就别想回国,我得给他打十年的义务工。”

“那您的家人呢?”

“我父母在绵阳老家,带着我的儿子,我已经有近五年没有见过他们了。我妻子当年跟我一块来南非,结果她在约翰内斯堡被当地人强 暴,染上了艾 滋,后来就从好望角跳海自杀。”候天菲眼圈泛红,语气哽咽,“我本也想一起去死的,可我最终没有勇气去跳那么一下。我是个懦夫,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活一天算一天。假如现在突然有人打我一枪,我反而觉得那是一种解脱。”

古灵的心灵震撼了,他从未想过国人在异国他乡竟沦落至此,而自己的性命也是如同风中烛光一般,随时都会熄灭。“这里应该有不少中国人吧,你有其他的朋友吗?”

“别提同胞了,到这儿全是狼,世界杯期间,约翰内斯堡街头发生枪战,就是华人之间为了争强妓 女而开战,中国人在国外不团结,所以净挨人家欺负。这里有二十多万华人,很多是偷渡来的,没身份,他们就是被抢劫的对象。南非允许私人带枪,他们看了中国的武打片,以为中国人个个都跟成龙、李连杰似的会耍两下,于是打劫时直接就开枪,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然后才从尸体上掏钱。我一个朋友挎着包上街,被人从身后打了闷棍,不但丢了钱,还住了一个月医院,中国人特爱带现金,当地人都知道。所以劝你最好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院子里待着吧。”

古灵又一次震撼,心想这真是个神奇的国度,还是自己的家乡好,虽然空气严重污染,街道脏乱差,尽管也有小偷流氓、妓 女和乞丐,尽管也避免不了有强 拆和城管掀小贩摊铺,但总不至于平头百姓上个街冷不丁地让人来一枪,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神奇,真他娘之神奇!“这里治安这么差,难道警察都是摆设吗?”

“要是纯摆设就好了,他们只会想方设法地从你手中套钱花,根本办不了事,比他妈国内那些只会查车抓小姐的治安民警更无耻,操!”还是贫富差距惹的祸,南非的白人生活普遍富足,而黑人穷得像农民,广是约翰内斯堡市区就有好几个贫民窟,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不打劫才怪,换了谁也一样。那里几乎天天有枪声,犯罪率极高。很多人穷得娶不上老婆更没钱去嫖娼,于是就袭击单身女性。在南非约有近三分之一的妇女曾遭受过强 奸,艾 滋遍地,管都管不过来。我都好几年不敢跟任何女人发生关系。有钱人可以合法地娶好几个,非洲有的土著部落酋长可以娶上百个太太。像多尔格伦,他就有四十多个老婆,有时为了犒赏手下就把一个老婆送给他一起过夜,而手下们有时也会把自家老婆献给多尔格伦,要敢有人不从命就往死里整。人的性命和尊严根本不值钱。这是一个被上帝遗忘的角落,撒旦的乐园!”

“我都纳闷多尔格伦的手下是怎么把枪带上飞机的,居然能逃过安检。”

“他们从国际军火贩子手中购买了一种特殊的布料,用这种布料将枪支包裹严实就可以避开扫描,属于高科技犯罪。南非贫民窟走出来的匪徒大多是单干,或三五结伙,犯罪手段原始,不讲技术含量,见人就抢,被人打死也就认了,成不了大气候。像多尔格伦这样有庞大组织的涉黑团伙非常少见,因此他们能横行一方,连当地警局有时也和他们沆瀣一气。由于多尔格伦只做大买卖而不允许手下骚扰百姓和游客,所以开普敦的治安还算相对不错,不像约翰内斯堡那么混乱。”

“我靠,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土匪,我看他要是从政,没准能当总统,让这样的人打黑也许比警方更给力。唉——我怎么就到了这鬼地方!”古灵垂着头,极度沮丧。

“我他妈真后悔来南非做生意,当初有个算命的说我命中不适合往南走,会有牢狱之灾。我没听,结果现在真的跟坐牢似的。您是全球闻名的预测大师,能给我占卜一下前途吗,我只想回去再见一见亲人。”侯天菲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古灵也快哭了,“说实话我连我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这要是唱歌的说相声的,名气与经济效益成正比,换了搞足球预测的,越出名就死的越快,南非世界杯时的那只章鱼保罗不就挂了吗?我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侯哥,我有一件事想委托给您,如果我死了,而你能活着回国,请将我的所有信息带回国内,在河北石家庄为我立块碑。我将我的身份证、护照还有银行卡都交给你保管,那张工行牡丹卡上存着一笔钱,应该够你所有花销,密码是我身份证号的最后八个数字,拜托了!”古灵将那些证件和两张银行卡装进一个袋子里交给侯天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