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到底有多大?

其实没有人能说得准。

所以,神州的中心,到底在哪里?

这个,也无人能拍着胸脯,作出肯定的回答。

因此,事实上,除了地心城,还有很多地方被天下之人当做是神州的中心。

就比如离地心城有大约五百余里的定天涯,被认为是神州大地之中心的历史,比地心城还要久远。

据传天佑之前的那个开皇王朝的第一代君王,就是在这里起兵举事,最终平定了天下。

故而,这里被称为——

定天涯。

定天涯的确是处奇妙的地方:

这里,本是一处宛如利剑指天般陡峭的悬崖,位于高耸的定天山之顶。

可是,高耸惊天的它,四周却无一丝一毫的云雾缭绕。

按理说定天山也算得上是神州内有名的高山,立于顶上,几可触天,可奇特的是,在他周围,就是不见半抹云雾,使得站在定天涯之上时,神州大地一览无遗。

当你站在了这里,看到了那满目壮阔的山河江水,那处处伟岸的天地万物,便你是那井底的万年老蛙,此刻,也要激起无尽豪情。

故而此崖被称作涯,而非崖——

一定天涯。

定天涯不仅有着这等天下无双的绝妙,还因此有着无比的名望,更是招来了二十年前一时前途无量的武林一大门派——山河盟在此开山立派。

天下武林,山河风云。

这是二十年前所有武林中人,甚至全天下人都熟知的一句话。

风云,即指那南武林盟主“武帝”李惊飞、剑帅秦剑天、智帅宋破邪等人建立的风云山庄;

而山河,则是北武林盟主“邪帅”司空复、天骄魔女司空兴等人建立的山河盟。

山河盟之威名,之地位,之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可惜的是,不知为何,当年曾经号令武林,威震天下的两大门派,竟然如商量好的一般,同一时刻,双双解散,退出武林,令本来平静的武林,又再度纷争四起,让不少人士颇为惋惜。

本来,以为这两个正道翘首一散,当时统领黑道群凶的邪门必然猖狂,却不知为何,这邪门竟然也是没了踪迹,让武林中人欣喜之时,却大感疑惑。

对此,武林中流传出不少谣言:

有的说是这山河盟与风云山庄暗中与邪门大战一场,终将其消灭,但也元气大伤,所以不得不解散,以此退隐武林;也有说是风云山庄与邪门大战,几近同归于尽,山河盟见状,丢了颜面,也自行解散……

如此,流传版本甚多,只是,这个中缘由,恐怕也只有那几个在常人眼中早已超脱于世间的高人才清楚吧?

虽然山河盟已然解散,盟主司空复与副盟主司空兴兄妹二人也早已各有归宿,甚少回来,但是,他们却雇请了不少人,在此看护打扫。如今,尽管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般热闹非凡,但是,房屋庭院,却甚为干净,就连上山的台阶,也是一尘不染。

看得出,打扫之人很是用心。

二十余载,重回故地,看到这等景象,司空兄妹略感欣慰。

“人似落叶随风撩,光阴如海尽苍茫,二十年来不知处,故地重游心自恍。”司空复文武双全,触景生情,旁若无人般地随口吟诵一首,却也切景切情。

“哥,这么些年了,看来你还是没有放下对这山河盟之情啊。”

司空兴听得出兄长的诗句颇有些沧桑之感。

“怎么会轻易放下?”司空复惨然一笑,“便是那邪……,唉,算了,往事如烟散,不提了,不提了,如今都已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放下放不下的?”

“哼,什么这把年纪?妹妹可没觉得自己有多老。”

年龄是女人最为忌讳的词语,就算是当年公认的武林第一美女,司空兴也挡不住光阴的激荡。

“就是,娘怎么会老呢?舅舅,你说错了。”

此次重游山河盟故地的,除了司空兄妹之外,还有陪同的北溟山河与司空惊虹两位姑娘,当然,还有些其他从者。

大人物出行,怎能孤身前往?

这次,是司空惊虹出言声援自己的母亲。

“就是,姑姑怎么会老?爹也不老,不然,爹怎么会想起再开山河,重出武林呢?”

北溟山河言语举止,却又比司空惊虹更为成熟。

“好好好,都不老,都不老。”司空复说不过这三位女子,只好投降,“行了,不早了,上去吧。”

一行十数人,便缓缓地依阶而上。

山河盟自二十年前解散之后,甚少人来,此刻突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很快就引起了留守之人的注意。不过司空兄妹最先遇上的看门人老王也是盟中元老,隔着老远就认出了来人正是当年的正副盟主,一激动,扯开嗓门就叫道:

“喂,兄弟们快出来了,盟主回来了。”

“老王,还是改不了当年的那急性子,”听着那老王大嗓门的吼叫,司空复微微一笑,止住了他,“别乱喊了,让兄弟们全都跑出来了。”

“哎呀,盟主,小姐啊,你们好几年才来看我们一次,都把老王想死了,”那老王身形颇有些佝偻,也很是矮小,一张脸庞布满了褶皱,看上去得有六七十了,不过人倒很是精神,表情中充满了故友重逢的高兴,

“这次来了,能多住几日吧?”

“不仅要多住几日,我们还要商议大事呢。”

“商议大事?太好了,”老王一听,干巴地笑道,“又可以和盟主驰骋武林了,太好了。”

“山河,惊虹,还不快拜见前辈。”

司空复嘱咐身后的两个年轻一辈。

“晚辈司空惊虹,拜见王伯伯。”

司空惊虹先上前一步,行礼拜见。

“这位,莫不是成是小姐的女儿?”

“老王好眼力,”司空兴笑着说道,“不错,这正是小妹的女儿。”

“果然是国色天香,胜过仙子,”老王笑道,“就是与小姐当年相比,也毫不逊……”

说着说着,老王不说了。

熟悉的那冰冷寒气,又从当年以冷艳著称的“天骄魔女”处传了过来,渗进了他的身体。

他干嘛要提个“当年”啊?

自讨苦吃。

当年的性子没改之人,何止老王一个?

“啊啊,这个,老王,”司空复一见妹妹动气,急忙打了个圆场,缓解了一下这里的冰寒之意,一指另一位年轻女子道,“这是小女,北溟山河。”

“哦,原来是盟主的女儿。”看到那亮丽之处甚至胜过司空惊虹的年轻姑娘,老网友是一阵惊叹,“啧啧,果然,盟主当年素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夫人又是当年艳绝武林的四仙子之一的明月仙子,北溟小姐之美貌,恐怕是世间独有的了。”

“王伯伯过奖了,”北溟丹双眼打量了一番这被唤作老王的看门人,略一思索,问道,

“王伯,莫非您就是当年威震武林的‘赤胆铁拳’王尘?”

老王闻言,顿时一惊:

“小姐,你认得老王?”

看老王反应,北溟山河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笑着说道:

“这倒不是,只是家父闲时常向小女子提起当年山河盟的诸位,所以,以此推断。王伯伯,当年你一双铁拳当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武林中拳道之中,怕是再无人出其右了吧?”

“唉,老了,老了,那还是什么‘赤胆铁拳’啊?现在啊,就是个老头子了。”

的确,看这老者情形,怎么也无法和“赤胆铁拳”这样威猛的称号挂上钩。老王看着北溟山河笑道,

“北溟小姐,莫说你的相貌,就是你的智谋,恐怕也不下于盟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老王莫夸她了。”司空复见盟中隐隐人动,知道人们都被老王的喊声惊动了,急忙说道,“行了,我们先把别在此说话了,进去再说吧。”

“对对对,老王一激动,都快忘了,进去说,进去说。”

于是,一行人在老王的引领下,进入了曾经红极一时的山河盟。

只是,前些天和司空复等人还在一起的李惊飞哪里去了?

莫不成,还因为当年的间隙,所以不愿前来?

不该吧?

地心城的街道上。

此刻,李不易正抱着一个桥墩,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依靠在上面,看他的样子,就好像刚刚受了什么非人般的折磨一样,动也动不了,差一点就要魂归西天了。

此时的他心里暗暗发了一个毒誓:

以后再也不陪这小祖宗逛荡了。

这小祖宗?

自然是那孩童性情的连羽了。

逛荡?

哼——

如果从偌大一个地心城的城南,一直走到了地心城的城西,这样叫逛荡的话,那么仅是这半日的光景,李不易已经陪着连羽逛荡了四次了。

城南到城西,城西到城北,城北到城东,城东再回到城南。

整个绕了个圈。

其实,要真是走,李不易也能走得。

毕竟,无论是以前的后侠帮也好,又或是现今的明日帮也罢,他一直都在扮演跑腿的角色,不说别的,这双腿可谓是千锤百炼,成就了烈火金刚啊。

可是,怕就怕在,这连大小姐,不仅要逛,还要买东西,更要好吃好喝地玩着。

这,可就惨了李不易了。

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数不尽,分量之重,李不易当真是一步三喘,三步一歇。加上他囊中那本来略有的银两,全都为这位大小姐买了好吃好喝,看的那连羽姑娘高兴的摸样,李不易的心,当真是滴血成溪,痛楚万分。

身体和心灵双重的打击,让李不易实在顶不住了,一把抱住桥墩子,就瘫在了那里。

这一下,连羽姑娘小祖宗可就不高兴了,撅起小嘴道:

“喂,李大哥,你怎么不走了。快走啊?我还要你带我去河边放灯玩呢。”

“这个,连羽,小姐,”李不易一边喘着,一边说着,“小人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让小人歇一会行吗?小人真的快累死了……”

“怎么才这么几步路,你就累成这样了?”结果,连羽一张嘴就让李不易哭笑不得,“你这人怎么身体这么差?还是武林中人呢?真亏了我叫你一声大哥,真没用啊。”

你这声大哥,我还真受不起。

李不易没敢把这实话说出来,只是陪着笑说道:

“连小姐,小人武功低微,自然无法与您相比。您武功高绝,不然又怎能解我明日帮之围?小人实在走不动了。”

几句奉承话果然奏效,连羽一副大人大量的表情,笑道:

“好吧,看你实在不行了,本姑娘就不逼你了。你在这边休息,我去那边看他们放河灯啊。”

“唉,多谢连姑娘。”李不易还没说完,连羽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他有急忙大喊着补充道,“连姑娘,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没有回音。

谁知道连羽听到了没有?

李不易苦笑一声,摇摇头,左右看时,发觉附近正好有处可以闲坐的地方,便将东西拿了过去,坐了下来,一边锤着早已酸痛无比的腿,一边等着那位小祖宗玩够了,回来和他一起回总坛。

“唉,小兄弟,是你啊?这么巧又在这里遇上你?”

咦?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还好像是和自己说话。

李不易转过头一看,略带诧异地说了一声:

“咦,大叔,你也在这里?”

谁?

原来是当日安民城外,太白凶星行凶之时,和李不易一同躲在树林里的那个农夫。

他怎么也在这里?

“哦,老小子忙了些事情,这不,正打算回家,路经这地心城,在此住了一宿,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哦,大叔,你不知,我们后侠帮,哦,不,现在改名了,”李不易想起了重点,“叫明日帮。我们明日帮的总坛就在这里。”

“哦,明日帮,老小子好像听着地心城里的人说起过,”农夫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变脸色,压低声音问道,“唉,对了,小兄弟,我听说,昨夜你们好像打架了,还死了人,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啊?”

啊?传得这么快?

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李不易愣了一下,也不愿多说,脸色略有难看地简诉了几句: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人到我们那里寻仇,有几个弟兄不幸阵亡了。好在官府已经插手管了这件事了。”

“啊?真的死了人了?”那老农就像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差点没把心吓出来,他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慌得李不易急忙扶住了她,这才又听他缓缓问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闲逛?还不赶快回去给人家奔丧?”

“唉,不行,我这边还有要事要做,而且,帮中也有兄弟帮忙料理后事。”李不易的表情倒是不十分悲伤。

老农仔细看着李不易,慢慢地问道:

“小兄弟,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很伤心啊?”

“伤心?”李不易哂笑一声,想了想,略带苦涩地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小角色,武林每天死的何止千百?真的说不定哪天,我们帮派要是再和别的门派发生冲突,到时候啊,我就不能再和大叔您在这里说话,只能你对着一座碑自语了,哎,不对,还不知道有没有碑呢……”

“啊?真的有那么惨?”

那老农很不理解。

“只会比这还惨。”李不易很不客气地说道,“大叔,您知不知道?昨天死了我多少兄弟,多少姐妹?有的和小子的关系,那好的……,哎,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昨天还和你有说有笑的,今天就只能在梦里面,等着和他重逢了。”

“嗯,是挺让人难过的。”老农点点头,“那你还……”

“哪我为何还这般开心是吧?”李不易似乎料到了老农的话,“我啊,是想明白了。反正兄弟们死了,不开心也是过,开心也是过。说不定那一天我也可能会死,与其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悲痛过日子,倒不如放下过去,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反正我们这种小角色的生死,那些大人物们肯定不会在乎,只有我们自己才会在乎自己。我就不相信,要是明天我李不易死了,那南武林盟主李惊飞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哦,还有,看看人家这连羽大小姐,我们明日帮刚刚死了人,人家就非要拉着我出来陪她玩,你说,我不开心又能如何?不还是要老老实实的听话过日子吗?”

“啊,这个……”老农不知为何,一时尴尬了起来。

“哦,不好意思,”见老农一下尴尬了起来,李不易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忘了大叔您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这个什么南武林盟主和连羽大小姐。”

“哦,呵呵。”

老农一笑圆了场面。

“李大哥,李大哥,”远远地,传来了连羽的声音,李不易一听这声音,度那会死双腿发软,双眼发黑,战战兢兢地就快站不住了,身边的那老农见状,急问道:

“唉,小兄弟,你这是?”

“啊,没,没什么。”李不易急忙强定了心神。

“哦,行了,”似乎感应到什么,老农也急忙告辞,“小兄弟,老小子还有事忙,就不打扰小兄弟了。告辞了。”

“告辞了。”

老农这前脚刚走,后脚连羽就兴奋地跑了过来,隐约看见李不易与什么人在交谈,急忙问道:

“李大哥,刚才这里有人啊?是谁啊?”

“哦,是我在这里的一个熟人,聊了两句,”李不易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又颇为关心地问道,“连小姐,玩的如何?”

连羽一听李不易问,正待兴奋地说点什么时,突然眼珠子一转,故意冷下了脸,佯怒道:

“哼,你还好意思问?玩的一点都不开心。哪里有什么放河灯啊?只有一群大妈在那里洗衣服。”

当然没有放河灯了,谁大白天放啊?

放了也亮不起来啊。

不过,李不易哪敢说实话,急忙陪笑道:“啊,连小姐莫要生气,小人马上带你去几个更好玩的地方,保您满意。”

“真的?”本来已经玩的很是兴奋的连羽一听,顿时露了陷,脸上那本就是装出来的怒气一扫而光,一把拉住李不易就跑,“那我们快走吧。”

“唉,连小姐,等等,东西,东西……”李不易惨嚎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

直到半夜,李不易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跟在到此时依旧精力旺盛,蹦蹦跳跳的连羽身后,扶着挂满全身的物品,一步一晃,脱力地走着。

终于回到了总坛。

李不易正待像往常一样,扯开嗓门吼人时,却听连羽先说道:

“走吧,我们去大堂,萧姐姐和小月姐姐一定还在那里,我给她们买了好多东西。快走快走。”

“啊……”

李不易还没啊完,就被连羽一把扯住,连拖带拽地跑到了总坛大堂。

刚一到大堂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了邓飞的声音:

“原来两位是山河盟派来的强援,在下代表明日帮上下,再次感谢贵盟仗义相救……”

山河盟?

李不易一惊。

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武林皆知的“天下武林,山河风云”中的山河盟,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

山河盟不是二十年前就解散了吗?

难不成,山河,

要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