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芝和俩手下面面相觑。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桂芝面皮苍白,眼角不住地抖动。

“队长,我看那一家都不是人吧?”一个手下说道。

“他奶奶的,敢拿纸钱骗咱们王队长,那老太监八成是活腻歪了,咱们现在回去,把老家伙和那个小娘们儿都抓到宪兵队去!”另一个嘴里骂骂咧咧,刚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个大嘴巴。

他捂着半边脸,就见王桂芝怒气冲冲蹬着自己。

“回个屁,没听老五说吗?那一家子阴阳怪气的,进了他家门,你小子还能活着出来?再说了,临走前,老太监一个劲跟我说,让我看好银票,当时我也看着没啥毛病,怎么这么邪门?”

“队长,那咱怎么办,拿着纸钱向野口太君交差吗?”

“你他妈比他更混蛋!”王桂芝骂道,“就野口那个阎王脾气,咱拿这些破纸回去,他不得挨着个崩了咱?”

“现在咱哥们儿可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了,哪边都回不去,哪边都没法交待,这该咋办?”手下开始挠头。

“要说在永定,倒是有一个人,她肯定有办法!”王桂芝咕噜着眼珠子说道。

“谁有这么大本事?”手下还没转过弯来

“你们俩真是废物!”王桂芝啐了一口,“除了陈菲菲,还有第二个人吗?”

“可队长,因为二爷的事儿你们可结下了梁子,现在找她去,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啦!”王桂芝叹了一口气,“你们没看出来?野口太君对她可是情有独钟,她就算不要我的面子,还能不领太君的情吗?”

恰巧那天陈菲菲和耿长乐正好就在城北闲逛,要说起来,也不能算是闲逛,自从有了那个“鬼魂追踪器”,她一没事的时候就拉着这位随从满城地转悠,希望能找到那个神秘人。

王桂芝一见她,立刻哭丧着脸拉着她的胳膊,死活不让她走。

陈菲菲倒是耐下心来,听他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听完以后小嘴一撅:“呦,王队长这么有种的汉子,倒怕起一个没根的老太监啦?”

王桂芝被臊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他说孟太监家着实诡异,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还说他知道陈小姐是远近闻名的神婆,对这种事最是得心应手,末了还偷偷告诉她,自己看到了一张奇怪的照片,照片上不但有她陈菲菲,还有高副官和野口谷河,最关键的是,照片上还有那姓孟的老太监。

“哦?”陈菲菲来了兴趣,其实刚才王桂芝说道如意的脑袋似乎是活动的,能换到其他身体上的时候,她就开始心动了,因为张秋芳也只剩了一个脑袋,她觉得这两者之间能找到一丝关联,可面对王桂芝,她肯定要先好好损他一下,好出出心里的气。

眼看着王桂芝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她一挥手:“还等什么,带我去吧!”

王桂芝受宠若惊,赶忙前头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回到孟家的宅院。

“高副官,你先翻墙进去,刚才王队长说得清楚,孟太监家里屋的衣柜肯定有情况,你偷偷进去,检查他家的衣柜,千万别让人看见!”陈菲菲拍了拍耿长乐的肩膀,低声嘱咐道。

“检查衣柜是没问题,可这院墙太高,我自己可爬不上去!”耿长乐看了看三个汉奸,面带为难之色看着面前的高墙。

陈菲菲嘻嘻一笑:“你看我,把这事儿忘了,不过周围也没啥能帮忙的东西,怎么办?”

王桂芝看了看两个手下,一拍大腿喊道:“没事,这不有他俩呢嘛

!”说罢命令两个随从蹲在墙角,“高副官,这下可以了吧?”

耿长乐乐了:“行了!”他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告诉两个汉奸,待会儿他会助跑一段距离,然后跳到他们肩膀上,让他们随后马上站起身来,这样就能借着力量攀上高墙。

俩汉奸心里叫苦不迭,看耿长乐人高马大的身材,那分量一定不轻,他们心里骂到了王桂芝祖宗八辈,可还得堆出笑脸,连连答应。

一切准备就绪,耿长乐憋了一口气,大踏步冲向“脚踏石”,踩着他们肩膀爬上高墙,动作干净利索,俩汉奸揉着生疼的肩膀,呲牙咧嘴小声哼哼个不停。

见他成功潜入孟家,陈菲菲带着三人来到大门口,让王桂芝再次叩响房门。

“王队长怎么又回来了?还想喝口茶吗?”

他们见到孟太监打开大门,见了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吃惊。王桂芝解释说,他们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陈小姐,说她也是个戏迷,听说孟公公酷爱戏曲,特地前来拜访。

孟德海听到“陈菲菲”三个字,眉毛突然耸动了一下,对此陈菲菲看得真切,孟德海没说什么,转身把他们让回到堂屋里。

“听说孟公公收了个干女儿叫如意,怎么不见她人?”陈菲菲环顾四周,并没见到王桂芝所说的神秘女人。

“如意身体不太舒服,刚刚睡下了!”孟德海说。

“孟公公是什么时候买下的她?”她又问道。

孟德海咧嘴一笑,露出空旷的牙床,他说买下如意的时间不长,也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儿,因此如意还不太懂规矩,不敢出来见生人,怕别人笑话。

陈菲菲坐在椅子上,心里已经产生了很多疑团,按理说这种所谓的养女,其实就是有钱人家的使唤丫头,像开门这样的琐事,根本不用劳烦东家,就算再不懂规矩,开门的规矩总是要懂的,她刚才问过王桂芝,得知他们进屋的时候,也是孟太监亲自开的门,也就是说,如意从来就没出过这间屋子

!她还特意问起如意进他家门的时间,得知才不过一个月,那之前孟德海就这么与世隔绝地生活吗?他吃什么喝什么?就算他有钱,也得出去买菜做饭吧?可王桂芝说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他的踪迹,还以为他死在了家里,难道他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实在是令人费解。

再有就是刚才孟德海听到自己的名字,眉毛突然动了一下,这说明此时他心里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什么念头,可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他一个太监能产生什么念头?刚才王桂芝倒是说过,他这个人挺变态的,对自己的养女又捏又掐,难道他还有精力应付第二个女人?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几人坐在屋里胡乱聊着天,不过谁都没提银票变纸钱儿的事,陈菲菲对戏曲其实一无所知,只是听孟太监一边喝着茶,一边吹嘘自己和隆裕太后听戏的往事,她在一旁不时应付两句,心里却在紧张地期待着,希望耿长乐能有所斩获。

孟德海似乎也不着急,悠然地喝着茶,看不出任何慌张的迹象,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说话的腔调像极了程云彪。

再说耿长乐,翻墙跳入院子,悄无声息地绕到房屋后面,发现这间大瓦房并没有后门,但是有一扇窗子关得并不严实,他轻轻一推,窗户打开,他纵身跳进屋内。

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在屋内巡视,王桂芝说起过那间挂满戏服的内室,他按照描述很快找到了这里,一进到屋里,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他不由得皱起了鼻子,心想就算女人爱打扮,也用不着这么多香粉铺垫吧?再说如意是他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在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孟德海犯不着为了讨她的欢心给她弄来如此多的脂粉,纵然说孟太监癖好特殊,也不至于此。况且听说孟家连堂屋的地面上都铺着香木灰,他怎么想都觉得实在过于夸张。

随着鼻子对这股浓郁气味逐渐适应,他慢慢分辨出这气味中间似乎隐藏着其他的味道,腐烂的生肉味道,更准确地说,是尸臭的味道,他怀疑孟德海是故意在屋里洒下这么多香粉,就是为了掩盖这股味道,他现在还说不清尸臭的来源在哪里,不过心里已经有了一丝猜测。

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果然看到上百件戏服排成一长列,衣服上挂着各色凤翅金冠,花花绿绿地甚是好看,不过他现在无心欣赏这绚烂的颜色,这些衣服凸凹有致站在衣柜里,就仿佛被无头之人穿着一样。他透过衣服领口往里看,只看到一片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