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半晌都没有点头亦或摇头拒绝侯夫人的探访。

她不想见,可人已经到了门口;她要是见了,看到侯夫人她更怕心里烦躁动气。

摸着隆起的腹部,她沉思许久,而那个小丫鬟则跪在地上一直不敢起身。

冬荷上前扶她:

“先起来吧,冬日里地寒……”

“奴婢不敢起身,奴婢等五夫人的回话。”

小丫鬟满脸怯意,而瞧着她那副期盼林夕落点头的神情,好似她的命运决定在林夕落手中一般。

林夕落的眉头拧结更深,看她道:

“我如若不回话,你还要在这里跪一辈子?”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传话的,侯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只能做什么,不敢有逾越。”小丫鬟这一套话虽然说的含蓄,可明摆着林夕落不点头她就跪地不起。

这等行为像是侯夫人的吩咐,拿个丫鬟来恶心她?软刀子逼她点头见面?

侯夫人知晓她向来厚待下人……

“起来吧,去请侯夫人进来,冬荷,上茶。”林夕落平淡的吩咐,冬荷也只得依照去做,秋翠跟随小丫鬟出门去迎侯夫人。

林夕落坐在原位上没动弹,看着侯夫人从外进门,那一副苍颜之上的皱纹好像用刀刻上去的疤痕一般狰狞,岁月的流逝在她的容颜上刻下痕迹,绽颜的笑容看上去格外恐怖。

林夕落坐在那里看着她,而侯夫人进门后微笑言道:

“许久未见,今日前来探望。”

“给母亲请安了。”林夕落坐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媳妇儿如今身子重,不能起身行礼,您不要怪罪。”

侯夫人点了点头,“此事不会怪罪于你,来看你,而不是故意来吵架的。”

冬荷送上了茶,而花妈妈此时看着林夕落的模样笑意更真切几分。“五夫人这才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好似快生了似的,定是个吉祥如意的主子!”

“说的也是,也不知为何这么重,如今不敢多吃了。怕生产困难。”林夕落倒不是敷衍,她如今是真的不敢再吃,肚子大的已经撑的有些疼了。

花妈妈安抚道:

“五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会庇佑您的。”

林夕落笑意答谢,而侯夫人则抿了一口茶,轻言道:

“你也是个幸运儿,身怀有孕连皇上都大肆奖赏,如若诞下一子,你的功劳无人可比。老五也算熬出头了。”侯夫人顿了下,则苦笑道:

“老五是个文武全才,这小子如若出世,应该也能承继一番其父亲的作为……”

侯夫人话中涵义格外之深,林夕落虽一时想不明白她目的为何,可下意识的搪塞还是能瞬间出口。

“是否能诞下一子还不知道,我倒是更喜欢女儿。”

林夕落摸着肚子,不愿继续侯夫人刚刚的话题。花妈妈看了侯夫人一眼,她深邃的目光已经快将林夕落的腹部刺透……

“五夫人定能如愿,儿女双全。”花妈妈豁然插嘴,侯夫人才反应过来,将刚刚那副面容收敛起来,“你还年轻,定能如愿。”

林夕落点头道:

“母亲身体虽然休养得当,可也要注意冬日天寒,不要着凉。”

“也就是来探望你一次罢了。其余之地是不会再去的了,若非千舜候夫人病重,今儿我也不会出来的,先探完了你,再去探她。”侯夫人说到此,则继续言道:

“她也是个苦命的,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向州知府,儿子承继世子之位,可他的儿子乃是一位才略过人的雄才之人。可惜世子位得以继任,但他却不能再任军部要职,否则千舜候的其它几位儿子的官职都要有所变动。”

“一家之中不能兄弟之中都是朝堂重臣,否则权势过重,早晚有一日要遭杀身之祸,之前被全家抄斩的梁靖伯不就是个例子?所以她只得让儿子退让一分,谁让他是世子?”

“得爵位之人不能再握强权,咱们侯爷虽然是例外,可他的后一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这一个家,早晚都要拆散,千舜候夫人要强了一辈子,他的儿子得了爵位却要混吃等死一辈子,她才抑郁重病,始终不能释怀。”

侯夫人喋喋不休的说了这一通,随即叹了口气道:

“你是个要强的女人,我这一番话你自当能明白,如同我一样,傲气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如今呢?”

侯夫人嘴角苦笑,“说多了,实在是说多了……”

林夕落心中翻了个白眼,可嘴上笑道:“母亲还是应该多注意身体,旁人府中这等窝心的事能少掺和就少掺和,否则您心里也添累赘,多寻快乐少寻烦恼为好。”

“说的也是,如今我也已经想明白了,连家事都交给了方太姨娘全权管着,只求子孙多福了。”侯夫人说到此,不免又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好生歇着,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母亲慢走。”林夕落由冬荷、秋翠一同扶着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而花妈妈则搀扶着侯夫人出门。

她的这个搀扶并非是以往显示高贵,而是侯夫人的确有步履蹒跚之态……

看着侯夫人上了轿离去,林夕落的脸色沉了下来,秋翠在一旁道:

“夫人,这一番话奴婢怎么听不懂?跑到这里来说那千舜候夫人多惨作甚?这也是入了年的,说这丧气事岂不是给您添堵吗?”

冬荷在一旁没说话,林夕落看她道:

“不是来添堵的,是来示弱的。”

“示弱?”秋翠不明,林夕落则道:

“雄才大略之人得了世子位便不能再握重权,这指的是谁?是咱们五爷,她是让咱们五爷别去争抢那世子位,反倒是屈才憋闷,即便像侯爷一样得了爵位,我肚子里如果是个男丁,将来也要为承继爵位犯愁,她就是这个意思。”

“丧气,这话是糊弄夫人的!”秋翠说完,冬荷则摇头,“侯夫人这话并没有错。”

“啊?”秋翠瞪眼吃惊,林夕落也点头,“的确如此,她不过是想让五爷不要去争抢世子位罢了,让给个混吃等死的……”

秋翠撇了嘴,“夫人,您打算让出来吗?”

“这是五爷的事,与我无关。”林夕落拿起一旁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我如今只顾着肚子里的,这孩子与我才是一条命!”

秋翠在一旁吐了舌头思绪万千,而林夕落则也有话没有明白的说出来。

魏青岩无心争世子位她是知道的,而侯夫人刚刚话语之中也有一句,那便是千舜候世子要为兄弟们让位,他不让,兄弟官职调动,侯府的整体势能会有滑坡,可前提是这位世子肯让,而宣阳侯府呢?

魏青焕如若得了世子位会为谁让位?

为魏青羽还是魏青山?他与魏青岩刻骨仇恨,能让着他都算见鬼了!

蒙骗谁是傻子不成?林夕落将这话藏于心底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的孩子不出世,这一切都是空谈,何必在此纠结个没完没了?

花妈妈跟随侯夫人出了侯府去探望千舜候夫人归来,侯夫人则躺在**喘着粗气,见花妈妈独自在那里收拢衣箱则是道:

“你觉得今儿那个丫头会否信了我的话?”

花妈妈一怔,答道:

“老奴也不知道,不过五夫人如今不太管事,三夫人每日都陪着她,照料着她。”

“这番话可是给老三媳妇儿传过去了?”侯夫人再问,花妈妈点头,“已经传过去了。”

“那就听天由命了,仲良那个孩子……果真是让我心里失望啊!”侯夫人想起魏仲良则满心的失落,如若不是为了他,她何必与侯爷针锋相对如此之久?甚至被他禁令在这个院子里不能出去?

而如今要为她的二儿子争世子位,她的心里也着实不愿,她想老大魏青石,可孰料老天爷就是不能顺着她,她这是什么命?

花妈妈在一旁不再插嘴,侯夫人则又骂起了方太姨娘,面露不屑:

“跟随我这么多年,她隐忍的够深了,只可惜眼界不够,只寻思弄点儿银子弄几块地养老……”

花妈妈道:

“她很懂得进退,如今丝毫不去沾五夫人的事,连前阵子差的粮款都一并结算了。”

“她就慢慢的攒吧,攒的越多家底越厚……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为女人的事操心费神,我可真是累了……”侯夫人这般嘀咕,花妈妈则心中阴冷,她是最了解侯夫人的人,侯夫人是绝对不会纵着方太姨娘快活太久。

而此时的方太姨娘正与齐氏二人相谈今日侯夫人探访林夕落之事。

“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突然就去了,而且如今府中都喘着千舜候夫人家的事……”

“这是侯夫人布的局,将侯府的管事权放于我手中,也不是信任我……”方太姨娘说到此,则心中晦涩,她从小就伺候着侯夫人,而后陪嫁、通房,怀了魏青山之后才得个姨娘的名分。

而如今呢?侯夫人在拿她当成靶子罢了……

“对外传个话,就说侯夫人已经确定,五夫人腹中是个男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