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锦娘在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心里头也忐忑不安,更多的是不平与委屈。

她自幼生在医药之家,都觉得父亲是天、母亲是地,兄长更是她可依傍的人。

可随着年纪长大,他们的所言所行和做出的事让乔锦娘心中的标杆逐渐改变,上一次父亲蒙骗她去茶楼用饭,女儿家难得的出府一次她自当格外高兴,可遇见的人以及之后听到的传闻让她心中的标杆彻底坍塌。

父亲居然想拿她抵债?她难道还不如家中存的那根百年老参?

乔锦娘自尽不成,便闭口不语,而这一次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来见一见侯府的五夫人,只说这是牵扯他们一家子的主子,她要是想让爹娘这条命还留着,那就去见!

乔锦娘终归是个女儿家,心思也是软的,掐算着时间应是用饭之前,她匆匆赶来一见,兴许这位五夫人用饭之前就让她走了,她也不必停留太久。

前去递帖子的小厮回禀五夫人请她进去,乔锦娘挂好面纱下了马车,随即从侧门进了侯府,上了侯府的小轿直接抬往“郁林阁”。

林政辛此时正在与林夕落争吵,他执意要见一见乔锦娘,即便不在此地见,他去别的房间偷偷看两眼也行啊?

可即便嘴皮子磨破了林夕落就是不答应,这女子能因名节之事上吊自尽,绝非是她爹那么不着调的人,如若林政辛真的暴露出来,她可怎么办?

林政辛纵使有意娶乔锦娘,可他才年仅十五岁。有什么变化都说不准的事。

“不行!你如若再不走,我立即让人送乔家女子回府去,不见!”林夕落出言威胁,林政辛又退一步,“我去仲恒的院子里陪他读书可行?”

“他正在用功。不用你去搅乱。”

“那我去找侄女婿谈事!”林政辛搬出了魏青岩,林夕落则耸肩,“五爷出门了。没在府里。”

“真不让我留下?”林政辛磨磨蹭蹭,只想磨蹭到那乔家女子进了门,他不见也是见到了。岂不是更好?

林夕落自当知道他的小心思。眼瞧着时间不早,立即吩咐秋翠,“去,把十三叔带出去,绝不能让乔家女子发现他!”

“我……”秋翠手足无措,她怎么带?那可是十三爷,比五夫人还高一辈呢,何况……何况是个男人……

林夕落见秋翠在原地不动。急着道:

“找侍卫抬出去啊!”

秋翠脸色当即一红,她还以为五夫人要让她亲自动手,羞愧的直接跑出了门。而没过多大一会儿侍卫便到。

林政辛哀叹一声,“我今儿何必要来呢?看到吃不到。我记你的仇!”

说着,林政辛则出了门,绕开正院的道从园子后方离去。

缘分就是个奇怪的东西,越是想见恐是见不到,而林政辛已经决定不见了,却又见得着。

因乔锦娘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进了“郁林阁”就要求从侧路前去拜见五夫人,她一不是正官三品人家的小姐,二来其爹娘都称五夫人是主,那她就是低人一等,怎能走“郁林阁”的正路?

而就这样的心思,林政辛与她正走了个碰面!

青衣小轿,只有两个婆子抬着,“郁林阁”的人自当都认识林政辛为何人,这人虽是年幼但确是五夫人的长辈,故而停轿请安,而林政辛则直盯着那轿子,对婆子们的请安只随意点了点头。

乔锦娘不知道这外方是遇见了什么人,只听着婆子们请安是称之为“十三老爷”,女子自当墨守陈规,不能揭了轿帘偷看,可请安之后为何还不走?

婆子们也都在纳闷,这位十三爷怎么着了?这么盯着轿子发愣?她们是走还是不走啊?

“十三老爷?”

终究有人沉不住,上前轻声探问一句,林政辛猛然缓过神来,却发现众人都在看他!

心里觉出自己发呆孟浪了,只得板起了脸,“不走在这里等什么?往后再有各府的小姐来见五夫人,你们自当要在前有个引路的,这般孟浪的遇见,旁人还当你们的五夫人失了礼数。”

“十三老爷说的是,老奴知错了。”婆子挑眉应下,心里头却是格外的委屈。

五夫人从来都不寻思规矩的事,怎么这位向来也不遵规矩的十三老爷也忽然变了?

“别以为五夫人平时不恪守规矩就都惰懒无忧,那是五夫人良善不苛待你们,可不是她不知道规矩,让你们不懂规矩,下次再让我遇见,就都等着挨板子!”林政辛说着,扭头便走,婆子们各个脸色如被炸糊了的土豆一般难看。

十三老爷这是抽什么疯?

乔锦娘在轿中听着此人一席话心里不免油生出敬畏之情,能如此为女眷着想之男子定会是一伟丈夫,十三老爷,年岁应该很大了吧?不过听声音倒还年轻……

不过,他怎么知道轿中之人会是位小姐呢?

这股子念头不过是一想而过,婆子们抬起轿子继续往前走,乔锦娘便收回了心,只思忖稍后与五夫人见面之事。

林夕落自当不知道二人在路上偶遇之事,乔锦娘进门请安,她便在这女子的身上来回来去的打量。

怪不得林政辛一眼就相中了,这乔锦娘可谓是一点儿都不像他的爹啊!

琼眉凤眼,高挺的鼻梁,柔润的小嘴,这一张脸的五官单拿出来并非美的不可方物,可凑至一起却让人感觉格外舒服。

“起来吧,冬荷,给乔家小姐上茶。”林夕落吩咐了冬荷,这显然就是对此女甚是满意。

乔锦娘自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只在冬荷端茶上来的时候又起身谢过,随即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旁。

“不用这般的拘着,瞧你这规规矩矩的坐着,我这腰都跟着酸。”林夕落也并非寒暄,这乔锦娘屁股只占了三分之一的椅子,全都靠腰腿撑着,脊背挺的直直,看着她就累。

早先她嫁给魏青岩之前也学过这些个规矩,想起来她就觉得浑身酸软。

乔锦娘听了这话,不免又往后错了一点儿,仍然没有全都靠在椅子背上,“五夫人大度之名民女已经听说,如今亲眼相见,便知确实如此。”

“大度?”林夕落心中惊愕,脸上却打量了乔锦娘半晌,开口道:

“名声一事,你倒是看的很重……”

乔锦娘脸上赤红,“民女自幼习书学礼,从未有半点儿逾越之态,可……女子名节事大,何况还是被家人所污。”乔锦娘说到此可谓与乔高升划清界限,她如今听得母亲一一所言,也知道父亲的名声不佳。

“哀莫大于心死,其实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你这副心思恐怕也太偏激了一些,什么能比命重要?”林夕落看她这副状态心中实在不敢苟同,被人泼两句脏水就上吊?如若换做她,那岂不是早死个千八百回了……

乔锦娘摇了摇头,“民女并非迂腐之人,只是当时心哀了。”

林夕落听她这般说不免也感慨万分,被自己爹给卖了抵债,这事儿一般人恐怕还真过意不去。

“那你可知道你父亲执意让你来见我所为何事?”林夕落觉得这乔锦娘并非是个痴傻的,她也有心要调问一番,毕竟是林政辛看中的人,她自当要谨慎。

乔锦娘面露疑惑,随即摇头道:

“只听母亲说五夫人要见民女,而且往后五夫人是乔家的掌舵人,这是何意民女不懂,但也依照母亲的吩咐做。”

林夕落翻个白眼,“是你父亲有意将你嫁给本夫人的叔父,所以让你先来见一见我,看能否入得我的眼。”

乔锦娘面色瞬间苍白青紫,只觉得是受了侮辱,“民女……”

“行了,别这一副模样,告诉了你不是让你难堪,而是让你心中有数,该为你自己想一想了,你那个爹心眼儿太多,恐怕一分嫁妆都不会给你拿,只是拿你抵了欠我的债。”林夕落只见她快要哭出来,也没有缓言而是继续道:

“你即便再死一次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的活着,想想未来的日子怎么为自己过才对。”

“民女怎能为自己的婚事做主……”乔锦娘喃喃自哀,林夕落则道:

“你父亲想让你嫁的人也足够配得上你,我的叔父,更是钱庄的大管事,如今也甚是年轻,虚十六岁,即便定了亲也要过上几年才正式成亲。”

叔父?乔锦娘豁然想起刚刚路上遇见的人,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那仆妇的称呼不正是十三老爷?会是他吗?

乔锦娘略有心乱,脸上红白青紫之色来回的变化……

林夕落嘴上似随意的说,可目光一直盯着乔锦娘的脸,而这一会儿,送林政辛出门的侍卫前来回禀,“回五夫人,十三爷已经离开侯府了。”

“嗯,下去吧。”林夕落这一说,乔锦娘的心一颤,果然就是那个人!

“想什么呢?叔父有意娶你,可也顾忌着你那位爹,这事儿还不好办呢!”

林夕落缓缓的嘀咕着,乔锦娘的脸如桃一般润红无比,即刻起身行至林夕落跟前,跪在地上道:

“父亲既然让民女来见五夫人,想必定会遵五夫人之意,民女只求此事由五夫人做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