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听着姜氏之言,这明摆着是宋氏在找事儿。

兴许她也并非是要看她娘家送的礼单,就为了在此地赖着,好探听点儿什么消息。

林夕落看着宋氏,吩咐一旁的婆子道:

“礼单呢?”

婆子愣着,看看姜氏与宋氏,脸上满是难色,“五夫人,礼单就在哪儿摆着……”婆子一指角落中桌上摆的账目,仍是林夕落往日里吩咐的地界。

“拿来给二夫人看,连带着将那大箱子全都抬来,一件都不许落下,否则唯你是问。”林夕落这话一出,姜氏略有踌躇,这般做岂不是答应了宋氏?她来大房吩咐事是不该应承的?

可往日都乃林夕落处事,她虽说是来帮忙,却也知道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婆子怔愣半天,连忙将账目取来送至宋氏跟前,可宋氏却不肯接,瞪着林夕落道:

“五弟妹这是何意?”

“二嫂愿意瞧,那自是要给你看,看完也省得你在这儿累着,早早回去歇着多好……”林夕落这话是明摆着要撵她走,宋氏咬着牙道:

“我在这儿碍着你什么事了?这般就想撵我走?”

林夕落轻扯嘴角,讽刺道:

“那你来应承事,我与三嫂回去?娘家来送点儿礼,至于这般紧张么?盐运衙门可是肥缺,你不至于怕送的礼太多,回头我去我祖父说起,他弹劾你父亲个贪污受贿吧?”

宋氏瞪了眼,还未等回话,林夕落则又摸着嘴巴道:“也不应该啊?好歹也得要一张脸。要么是怕送的太少?被人瞧见了你颜面无光,想往里填补点儿?总不会是你想往外拿吧?这白礼你也伸手,不嫌丧气的慌?”

林夕落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脸上全是厌恶和唏嘘的表情,宋氏急的跳脚。“我这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就快把人说死了,算了。我这就走还不成!”

宋氏说着,却回头看一眼姜氏,那一副怨怼之色格外可怜。姜氏被她看的格外尴尬。也不知是否该出来说和两句。

林夕落将姜氏挡在身后,看向宋氏道:

“二嫂慢走,不送了!”

宋氏气的转身就走,即刻上了轿,嘴上叫嚷:

“快离开这丧气地方,看的我头疼!”

婆子们不敢耽搁,恨不得跑着离去,姜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这是何必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她怎能不动心?”林夕落如此说辞。姜氏只能无奈一笑,“也就是你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能让她走,大夫人也知道,可却没有说要将其往回赶,我总不能去寻侯夫人,否则不以为她有何歹意,倒该觉得我有私心了。”

“不管你怎么做,她们都会觉得有私心,针眼儿里看人,能看出什么来?”林夕落安抚的拽着姜氏坐在一旁,“倒不如顺着自个儿的意思做,她们爱如何想是她们的事,你心里头不跟着烦就行。”

“说的也是,何苦操这份心?”姜氏嘀咕一句也不再多说,与林夕落二人用了午饭,便继续在此核对礼单,有姜氏在一旁帮衬着,速度格外的快。

明日便是出殡之日,更有许多事需要准备,但这便不容林夕落与姜氏插手,大房的事,纵使魏仲良是个孩童,他也要担起这份责任。

二人在这里守至下晌,林夕落揉额休歇的功夫,却是青叶从院子跑来传话。

青叶自从被林夕落提成了二等,做事虽一如既往,但也比过去勤奋些许……

“奴婢刚刚得了五爷的吩咐,请您回去一趟。”青叶说完,林夕落则问:

“竖贤先生可是到了?”

青叶点头回道:

“是的,竖贤先生已经到了,正在院中与五爷品茶。”说罢,青叶朝着后方的两个婆子一摆手,自有拜帖和白礼敬上,其上名姓都乃林竖贤。

可这时候让她回去作甚?林夕落心底略有埋怨,魏青岩明知道她这时候出来是为了避嫌,可他却还往回找……

可既是当着众人来找了,她再寻任何的说辞拒绝都乃撅了林竖贤的颜面,无论从何处讲这事儿都不应该发生,可她依旧起了身,与姜氏道:

“三嫂,我先回去一趟……”

姜氏点了点头,“这儿索性也用不上我什么了,这就去与大夫人回上一声,然后再去向侯夫人回禀,明儿的事,咱们是插不上嘴的。”

“这自然是,让插手也不能乱答应,否则落一身的不是,连带着三哥都受埋怨。”林夕落这般嘱咐完,便带着丫鬟们离去。

姜氏感慨一声,便也起身离去,若非林夕落提醒,她恐怕还真是会任人喝之听之吧……

回到“郁林阁”,林夕落进了院子,就见林竖贤与魏青岩二人在院中站立谈事,林竖贤一脸凝重,而且在频频点头,魏青岩依旧在说,可见林夕落行进门,他则停下话语,目光也朝这方投来。

林竖贤本是听的认真,却见魏青岩豁然无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到林夕落往这方走。

低头,看脚下石子,林竖贤本是直视却又觉不妥,只得做着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可越是这般躲闪越让人觉得滑稽,魏青岩朝前走了两步,背手等候着她,林夕落走上前,距之一步之遥才停下脚步,福身道:

“五爷。”

魏青岩伸出手拽着她,“去见一见你的先生,如今翰林院修撰之首,无人能敌。”

林夕落朝林竖贤看去,林竖贤却略有羞涩,扬直身子,看向她,则是先行礼道:“五夫人。”

“先生。”林夕落行了师生礼,“这等时日请您前来,也实在是难为你了,但能有如今成就,仍是先生资才大赞,学生也跟随着沾光了。”

“不敢,”林竖贤看向魏青岩,“都乃魏大人提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下几次惨遭迫害,都乃魏大人出手相救,否则恐怕是铡刀之下一冤鬼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夕落瞪眼,魏青岩可从来没说过这等事……

魏青岩没对此多叙,拽着林夕落坐于一旁的石凳上,与林竖贤继续道:

“你终归是姓个林字,故而这件事你若出面,林忠德也不会有所推脱,只是你是否愿意做这出头鸟,被那一方骂成胳膊肘向外拐了。”

林竖贤苦笑一声,“何为胳膊肘向外拐?嫡子继位、子死孙继乃是历代的规矩,但我只怕这事儿误了魏大人的战功,何必如此?”

林夕落听二人之话,明摆着是在说明日大殡,宣阳侯世子位的承继之事,要有多方对峙……

但林竖贤这般担忧,想必此事并非那般容易。

林夕落心中犹豫,却并未在此刻出口,魏青岩看向林竖贤,没正经回答他,却是问道:

“依你所想,要了战功我能得何荣耀?”

林竖贤斟酌片刻,才开口道:“受皇上封赏、众官恭贺。”

“那你觉得,这两样我还缺吗?”魏青岩问出这一句,却让林竖贤愣住了,半晌才摇头道:

“都不缺!除却皇亲之外,皇上对魏大人格外信任,若再封赏便是伯、候、公之爵位,众官恭贺……在下虽不知是否恭贺,但却知无人敢惹魏大人。”

“既是如此,我何必再争这一功?”魏青岩话语说着,好似自评:

“我争来这功劳,恐怕会被斥痴心妄想、嫡庶不分,让人污垢宣阳侯府内乱,损失重大;我若不争,让他承世子之位,恐怕只得个庶子艰难的同情的名号,不了了之!”

林竖贤听他如此之说,不免道:

“如若魏大人得同情之名,皇上自会再对你有所补偿,圣上乃是明君,自是看得清楚何人有功、何人有过。”

“你聪明。”魏青岩一拍大腿,随即看向林夕落,“你觉得这般如何?”

林夕落抽抽着嘴,“心眼儿都被你长了,我还能觉得如何?”

魏青岩哈哈大笑,“让你回来与先生相聚,你却不领我这份人情!”

“与先生相聚何日不可?偏偏要选今儿?”林夕落四处扫了几眼,“如今这周围是四处一片草绿绫白,连点儿肉腥都没有,可是如何招待先生?”

林竖贤连忙往后退,“我这就告辞。”

“不许走!”魏青岩一声命喝,“必须在这儿陪着吃苦……”

林竖贤怔愣瞪眼,林夕落仰头笑,吩咐着冬荷道:

“去告知陈妈妈,必须做一桌格外可口的素菜孝敬先生!”

魏青岩笑着便起了身,转头与林竖贤道:“等候之时不如来与我下一盘棋,如何?”

话语中带有调侃,林竖贤拱手道:“自当从之。”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林夕落则亲自去了大厨房,看着陈妈妈做菜,已是准备了一桌七八个菜样,却全都是青绿素材,林夕落看在眼里便觉得口中发涩。

过了没多大会儿功夫,门外有人来回禀:

“竖贤先生走了!”

走了?林夕落瞪眼,刚刚还说在此用饭,这会儿怎么走了?不是又闹出什么事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