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姬只是悠悠抬眸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跪下。”

山童眼底蓦地生出几分冷意,生硬地道:“请问桥姬大人我何罪之有?”

桥姬依旧漫不经心地拨弹着琵琶,眼底却漫开了一丝笑意,道:“跪下,不是因为你有罪,而是因为这是我的命令。你……到底遵不遵,嗯?”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幽冷慵懒,但那声“嗯?”却给人一种上位者不怒自威,千钧压下之感。

山童再怎么恨她也不可能正面如此顶撞她,直接便说不遵命,那可是给了她一个处置自己的机会。毕竟百鬼并非寻常人等,若是要灭了山童,必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此时若是没有一个说服手下的理由,只怕会引得人心惶惶。

当然,若说山童是造谣诽谤桥姬,大家一定不会信,只觉着桥姬敢做下如此之事,竟然不敢接受后果,士气便更加涣散起来。

他终究还是咬咬牙,僵硬地屈膝跪在了地面之上。

若姜同非黎皆是山童心中烛阴的人,所以如今情景,他们二人插手插话反倒引起山童的怀疑,不若便选择缄默看戏得好。

于是,若姜只是小小啜了一口那杯中清茶,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天来,因为事情不断,若姜同非黎实则说话的机会也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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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多,更不能同从前在天山一般亲密,只是二人静静地坐在那一处,缄默不言,周身却散出一种莫名的和谐。而即使二人什么都不说,也总能了解彼此的心中所想。

正如如今,若姜与他皆是静静端坐,一袭湖蓝与一袭素白却好似破开了万千红尘,破开了世事难料,破开了一切污秽,为是天山之巅最为素净干净的那一朵雪花。

那一抹湖蓝素白超脱了俗世,超脱了恶俗,纸醉金迷十丈红软在此刻都好似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只是清冷缄默地端端立在巅峰,自有一种淡定从容,平静如水却隐含淡淡威严。

雨女目光不经意间望了过来,见着如此,也只是微微一笑。

桥姬对着山童的屈服跪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道:“继续跪着罢,到了时候我自会叫你起来。”

闻言,除却山童眼中多了几分锐利之色但还是沉闷地应了声是之外,院中的另外五人眼底都起了一丝笑意。

骨女设了个禁制,使得山童听不见她的声音。

“桥姬,你的方法可莫不是就是让他跪在这几万年跪死?”她轻轻挑眉,瞥了桥姬一眼,颇有些兴起地道。

桥姬亦是轻轻拨了一声琵琶,琵琶声化作了禁制亦是让山童暂时听不见她的声音,道:“你且瞧着便是,若是你们觉着闷了大可出去,总归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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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我也不能确认要让他跪多久,还得看他的反应。”

她的声音依旧幽冷,如同一把焦尾古琴,却隐隐透着帷幄之意。

骨女听了她这话,也只好噤声。

只是桥姬从始至终一直漫不经心地拨弹着琵琶,还渐渐阖上了双眼,只是那纤细的手指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弹着,却不知晓她究竟是眠了还是醒着。

开始还好,骨女一直颇有兴趣地打量着手中的茶杯,用长长的指甲携着术法在茶杯上刻画各色的花样,从青竹到白百合到黑曼陀到红曼珠沙华再到白曼陀罗华。

只是时间久了,也多了几分无趣,她本就不是像桥姬雨女那样的清淡性子,自然也不大耐得住沉寂。

原本骨女便是个性子较为急躁的,若是之前未曾有雨女那茬子事,她定是一直都是如今这个性子,只是因为之前有了那一段孽情,这才扭曲了些她原本较为直爽急躁的性子,但奈何这个直爽急躁的性子便已经注定了她如今是受不住这安静得瘆人的局势的。

所以,她便如同之前桥姬说的那般,大刺刺地从山童身边走过,从院门走了出去。

冥碣之地犹如四面的环谷,四面皆是连绵的山峰,没有一处有缺口。但百鬼闲时,仍是有不少玩乐的物什,在桥姬势力所内,自然也有以供玩乐的地方,她手下的百鬼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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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也会去休息休息,只是驻扎栖息地在那片密林之中,这点却极少人知晓。

如今,骨女便是寻着那地方去了。

若姜见她离去,也只是微微垂眸,继续保持着缄默,偶有时候端起手边那茶盏啜一口清茶,再没了别的动作。

只是暗暗的,她竟然有了几分疲乏之意。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无论是仙神妖魔还是修罗鬼佛,都可谓是不必要睡眠的,而平日里的所谓睡眠,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进入冥思罢了。

一般而言,她都绝对不会会有疲乏的时候,最多最多,便是这具身子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会酸痛或者……酒醉罢了,绝对不会像如今一般,竟如同凡人一般无端嗜睡了。

只是头部传来的一阵阵昏昏沉沉和眼皮愈发得沉重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如今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但她却总觉着,她毕竟不是骨女,同桥姬相熟而且是百鬼之一,她只是个客气些的异族罢了,如今若是回房,总会显着有几分不妥,但眼皮愈发沉重让她不得不将手置于桌上支着身子。

但显然,她的动作被非黎所察觉,亦是发觉了几分不对劲,便低语问道:“你怎怎么了?”

若姜摇摇头,却好似用了极大气力极为勉强,道:“无碍,就是不知为何有些疲乏。”

她身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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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却不肯回房的顾虑非黎又怎么会不明白,也只是将她轻轻揽过来几分,让她靠着他,低语道:“你若实在撑不下去便歇息一会儿,总归孤瞧着一时间山童这里也没个完。”

若姜本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奈何她意识愈发得模糊起来,也只好作罢,只是闷闷应了一声。

她眼前一点点的黑过去,她湖蓝色的衣袖,非黎素白色的衣摆,尽数匿于黑暗之中……

若姜只觉着僵硬的全身好像开始放松,她潜意识之中试着动动手指,却发觉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周身袭来,那好似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实体。

整整四万年!四万年来,她一直感觉自己处于一个无形的空间之中,身体无论哪一处都不归她所有,因为她根本不能动!只有无数个日夜的清醒神志,在一具似乎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之中徘徊。

她甚至有些痛恨,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的神志保持清醒,却让她不能动不能感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直至这一刻,周身好像涌进了一种曰为存在的东西!尽管周身什么也没有,她散开灵识也未曾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侧,但她却能明显地发觉,自己好似脱离了那个无形的空间,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躯壳渐渐与她的清醒意识融合。

就像在四周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空气也没有的地方,忽然有一根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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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从上头抛下来,明确地表明只要沿着绳子上去,从此以后她身边再也不会什么也没有了,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试探着动了动小指,却发觉,自己可以动了!

那一刻,她似乎听见了耳畔有人惊呼着:“若姜神女动了!”

紧接着,她散出去还未曾收回的神识感知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生物!那是真正活生生的东西,而不是身下这冰冷的万年寒榻。

当她缓缓睁开已经阖着四万年的双眼之时,她见到了这世上的阳光,那是她此生见过最美也是第一次见得一缕光。

在暗无天日的四万年之中,她从来未曾看到一丝光辉与任何声音,一直黑,一直静……

她微微侧首,便见到了一排排的人,各个长老仙君老君,皆在万年寒榻边候着她的醒来,见她睁开眼目光移向他们,皆是喜形于色,纷纷行礼道:“恭贺若姜神女苏醒!”

她却分明瞧见,人群后有一抹玄黑色的身影,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似笑非笑,悄然化做一缕青烟离去。

有人告诉她,那是冥王黔素。不知为何,一向来去无踪的冥王竟然会出手相救她这自诞生起便一直沉睡,沉睡了四万年的神女。

她是混沌先神的女儿,自她诞生起,便已经注定,她是仙界下一届的主人,只奈何她却一直沉睡,如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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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自然是众人面上都喜色纷纭。

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冥王应是路经仙界听闻故人的女儿沉睡至今,想着出手唤醒也并非是什么大事,这才相了助。毕竟,冥王黔素,在混沌年间,亦是存在了的,同她的父神母神相识,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混沌年间的东西,大多都没能熬到现在。

正如她的父神母神亦是在她诞生不久后便羽化消逝在天地之间了。

正是众人高兴之时,却闻一直负责看护凡间的仙君匆匆来报,只道是靠近仙都这一块的小镇整个镇子的凡人尽数在顷刻之间身亡。而且在问及如何死的之时,那仙君却面露难色有些迟疑,只吞吐着让众仙去云头瞧瞧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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