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急救室外,潘玉龙和阿鹏拉开距离,各坐一角,脸上各有青肿,从他们的伤势看去,刚才的那场打斗胜负不分。

天亮了,汤豆豆被转入了特护病房,依然神志不清。阿鹏和潘玉龙在医生的办公室一起听取了汤豆豆的病情,医生的话让他们全都吃了一惊。

“什么,肝昏迷?”潘玉龙问。

医生解释说:“肝昏迷,也叫肝脑病。是肝病的一种恶性发作。”

“她……她怎么会有这种病?”潘玉龙又问。

“病人原来就患有肝炎,这种类型的肝炎一般来说,受遗传因素的影响可能比较大,患这种病的病人,一般都有家族病史,哪怕是隔了几代。”

阿鹏说:“她……她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才,才这样的,要不要给她洗洗胃呀,她昨天喝酒了。”

医生说:“洗胃没有用。得了这种肝炎,最怕的就是像她现在这种情况,转成肝脑病。

肝脑病就是肝炎患者因为大脑受到什么外部事物的刺激,或者因为酗酒,或者因为药物或食物中毒,导致体内急性感染,毒素又不能经过肝脏排除,最终进入大脑,形成脑中毒病症”

潘玉龙紧张地问:“这病好治吗?”

阿鹏同样紧张:“这病有危险吗?”

“肝昏迷的治疗结果差别很大,有一部分患者经过治疗可以完全逆转,达到痊愈,当然也有治不好的。”

阿鹏问:“那她能治好吗,医生,您估计她没事吧?”

潘玉龙接着问:“如果治不好,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情况?”

“**。”医生严肃地说。

两个男孩全都愣住了。

“你们是她什么人啊,是她家里人还是她的朋友啊?”

阿鹏说:“我们是她朋友。”

“男朋友?”医生问。

阿鹏和潘玉龙竟然都下意识地答了一声:“啊!”

医生看着他俩,他俩也互相瞥瞥对方。医生说:“那你们心里要有准备,这个病的危险性是比较大的。”

“您不是说可以完全治好吗!”

“也可能完全治不好,这要看她……”

潘玉龙打断医生:“治好的比例大还是治不好的比例大?”

医生顿了一下,说:“肝脑病的**率……是百分之八十。”

两个男孩惊恐地瞪着眼,一时都没了声音。

医生说:“你们先交三万吧,昨天夜里我们抢救,用的都是进口的药。这不是小病,而且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治好的病。”

潘玉龙和阿鹏:“三万?”他们全都哑了声音。

医生一边说一边走出屋子,朝电梯那边走去。潘玉龙和阿鹏跟了出来,跟在医生身后。

医生继续说道:“要争取把她治好,现在必须措施得力,各种手段都得用上,稍一松懈就可能转成肝衰竭和肾衰竭,一旦到了那一步,再用什么药恐怕都没用了。”

医生中断了谈话,对迎面过来的一位护士嘱咐:“哎,肝昏迷的那个病人送特护病房了,你去换一下小张,她一宿没睡觉了。”

护士答应着去了,医生按了电梯的按钮,回头对两个男孩又说:“你看,病人进了特护病房,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特护病房,你们应该知道,那可是个不停地往里扔钱的地方。”

两个男孩都不知该如何接话,医生看着他们表情,奇怪地问道:“你们到底谁是她的男朋友啊?”

两个男孩怔着没答。

电梯打开,医生进去,冷冷地:“怎么,一说要出钱就谁都不是了?”

梯门关上了,潘玉龙和阿鹏留在电梯门前,互相对视一眼,两人此时,境遇相同,已不争儿女情长,只叹英雄气短。

阿鹏的摩托车轰鸣着穿过街市,劲风鼓动着他的头发和衣衫,此时脸上的神态,从未有过这样的焦急。阿鹏快步上楼,敲开刘迅的家门。

过了一会儿,刘迅送阿鹏出来,脸上挂着爱莫能助的表情。

刘迅说:“我知道这是救人一命的事,可我现在确实就这个情况,我刚才把购房合同都给你看了,上月刚交的首付,把家底一次全掏空了,这以后的月供怎么办我还没着落呢”。

阿鹏面色沉重,无话可说。

摩托车在马路上轰鸣起来,劲风鼓动着他的头发和衣服……阿鹏找到王奋斗家,王奋斗的父亲告诉他,奋斗到深圳的一个舞蹈团考试去了,阿鹏怔着,似乎一切都在意外。

潘玉龙乘坐饭店的观景电梯急速上升,每层隔断的阴影划过他的面容。穿过酒店客房的走廊,他大步向前走去。

潘玉龙将那块雪玉慢慢放在面前的桌上,他的目光从雪玉上抬起,脸上却并不见完壁归赵的轻松。

此时的金志爱,无论衣着还是气质,都已有了大人的模样。她轻轻拿起雪玉,目光感叹,手中摩挲,仿佛沧桑巨变,都浓缩于这方寸的白色。她将雪玉暖在掌心,少顷又展示眼前,雪玉晶莹依旧,纯洁宛然。

出乎潘玉龙的预料,金志爱走到他的面前,竟然又将雪玉重新戴在了他的颈项。然后,她再次拥抱了他,并且,再次亲吻了他的脸颊。

潘玉龙面目僵滞,强忍悲伤。

“我知道,你不需要感谢。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说感谢。”金志爱感动地说。

潘玉龙的身体,像木头一样挺直。他的声音,也像木头一样生硬。

“不,我需要感谢,我需要得到你的感谢。”

金志爱疑惑地看着潘玉龙,她突然猜到什么,笑着点头:“好啊,你要我怎么感谢,你尽可以大胆讲啊。你希望我怎么样……感谢你呢?”

潘玉龙说:“我有一个朋友生了急病,她生命垂危,我想救她,我必须救她,因为她就像我的亲人,我必须把她救活!”

金志爱的笑容变成了疑惑,她意外地反问了一声:“你的朋友?是你的什么朋友?”

潘玉龙声音发抖:“她在医院抢救,她需要钱,我想求你帮我,帮我救救她吧……我想让她活下去!”潘玉龙又用英语说了句:“我要让她活下去。”

从英语的表述中金志爱已听出那是个女人,她不由更坚决地加以追问:“她是你的什么朋友?”

“什么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要根据她和你的关系,来决定怎样帮你。”

“什么朋友,你才帮我?”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如果你是一个真实的人,就请你真实地告诉我,她是吗?”金志爱问道。

潘玉龙沉默良久,说:“她是……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