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轩的话让百官都不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正德这么处理可谓是“众望所归”,哪还有什么不妥的,超武侯这么说莫不是对先帝定下的国策有什么不满?

百官中,已经有了小小的议论之声,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不由看了他一眼,他们脸上已经显示出他们此刻心中的不解。刘谨嘴角也露出个冷冷的笑容,在这个问题上,他是绝对与大臣们站在一块的,他不可能有李月轩那种超前的认识,所以,此刻听到李月轩公然与正德还有百官唱反调,刘谨正好乐得其所。

可是李月轩却全然当看不见一般,只是直直看着正德。

正德此刻也有点蒙了,以前的皇帝遇到这种事不都是这么处理的吗?有什么不妥的?他耐着性子向李月轩问:“李卿,你有什么看法”

李月轩看法大了,这闭门锁国可是对国家发展极为不利的,先不说阻断了与外界的一切信息传递了交流,就是别人做了什么,发明了什么也不知道,到时候被动挨打恐怕连怎么被打都不知道。

三百年后的清王朝不就是因为长期的闭门锁国而被各国联军欺负的割地赔款嘛。最后还被人家几千军队打到了京城,想想都觉得丢人。

想想那丧权辱国的清王朝,李月轩心里就气闷,他决不允许自己处在的朝代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看着眼前那帮大臣吃惊的模样,李月轩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些现代的观念一说出来恐怕不是这么容易为大家所接受的,他听到正德问话,微微沉吟了一会,才道:“陛下,臣以为陛下这样处置商贾略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朕的父皇当初也是这么做的呀”正德始终传承着先代的思想,不论他性格多么的“另类”,但股子里的思想原则却还是和平常大多数人一样的。

李月轩深吸了口气,心中暗忖,这就是开始了,不管怎么样,竟然已经决定要去改变某些事情,那就只有一往无前。

“陛下,先皇的决定臣不敢妄加评论,只是臣却觉得陛下这样处置那些商贾对于我们大明朝来说却是十分不利的”说着,李月轩干脆上前一步,站在百官面前,继续道:“各位大人想必觉得我说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我想问大家,如果当一船丝绸在我大明朝只能卖一万两白银,而到日本,高丽甚至是更远的大食等国可以卖上十倍的价格时,你们会怎样做?”

“那些尚贾惟利是图,自然会不顾朝廷号令,要去走私货物了,但是钱乃俗物也。每日三餐裹腹足已,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李月轩一说完,一个礼部的郎员外就出列反驳了。

看着这个礼部的官员一脸的不屑和正气,李月轩冷冷一笑:“俗物?敢问这位大人,什么东西不是俗物?是你读的圣贤书还是你穿的绫罗绸缎?亦或是你每日吃的鸡鸭鱼肉,米醋油盐?”顿了顿,看着那位郎员外面上渐渐露出苦色,李月轩冷哼一声,继续道:“敢问这世上有什么东西不是俗物?钱是俗物,没错,但是读书人自诩圣贤的书籍不是用钱买的?平日大家吃饭的油盐酱醋不是用钱买的?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这些俗物,大家都喝西北风去了”

李月轩这话让殿上顿时一片安静,众位大臣脸上不由露出个费解的神情,不少人心里虽然觉得李月轩说的对,但是股子里那先入为主的观念却偏偏不愿去承认它。

“超武侯言过了,钱财虽然是生活中必须之物,但还没有超武侯说的那么重要吧?普通百姓家一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却能过一年,平时吃的蔬菜米饭也都是自己种栽的,也没看见他们有什么不满呀”刚因为公然斥责刘谨而被刘谨廷杖的杨南金也忍不住开口了,现代他屁股上的伤都还没好呢,这人可是典型的对事不对人。

“杨御使,你这话说出来时可是已经调查清楚了?”李月轩看着是个硬骨头出来了,也不急着去辩,语气轻缓的反问了句。

“调查清楚?这倒没有,不过下官经常到各地巡查,所闻所见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杨南金略略想了想,说道。

“杨御使是读书人,想必也听说过一句话叫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句话虽然是庄子用来形容自己不原被人强求,可是,在我看来这句话也同样可以用来诠释来百姓的心事,是不是也可以说成“子非民焉知民之苦”呢?”

李月轩平淡的看着杨南金,他心里知道这百来年的观念已经深深的在众人的心中扎下了根,想改变过来不是那么容易,但如果引用他们同样信昂的圣人之言,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子非民焉知民之苦”李东阳、杨廷和张彩等大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一震,嘴中不由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他们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的当真太神奇了,有些即便是在他们这些老人精眼中的经典,在他心里却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即便是让读书人用生命去捍卫的信条,在他面前却如同一句废话。

李月轩---这个少年的心中到底是装着什么?

李东阳此刻也觉得自己看不懂自己的孙儿,他眼中闪过一抹矛盾的光彩,几度欲张嘴都生生的忍住了,最后他微微叹了口气,低垂了眼皮。

---还是相信他吧!

李月轩说完一通话,见大家都不说话,又向同样一脸迷茫的正德道:“陛下,臣说百姓生活困苦的事看来和开海禁没有关系,其实关系是很大的,陛下想想,一船丝绸卖到外国去能赚到比在大明赚到的多十倍,商人自然要冒险去走私,如果朝廷能开禁通商,并且开设关口,征收关税,那将大大充实朝廷的财政,那时候朝廷每年的收入就不只是几百万两白银了,而是几千万两,到时候朝廷国库充盈,就有足够的钱去改善百姓的生活,去改善大明军队的装备,不出十年,我大明肯定就能成为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家”

李月轩可是深知关税对于一个国家的财政有着怎样的意味,在现代只要稍微看看新闻就知道,中国每年的财政收入一大块都来自于进出口的关税,这可是主要的财政收入。

正德脸上开始听着还是一阵茫然,不过他心里也知道钱是重要的,否则自己每天吃喝从哪来的,还不都靠钱去买来的吗?只是,先祖们留下来的规矩,他也不敢随便乱改,否则很容易便被那帮国子监的学生和翰林院的笔杆子给借题发挥。

此时,听李月轩提到有钱了可以提高武备,正德眼中才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扫视了一便殿上众臣,向李月轩问:“李卿说的话倒是在理,只不过这海禁已经有了百年历史,若是朕准了开海禁,若是被天下的读书人骂,那朕可不要被口水淹死”

这个问题李月轩自然想过了,其实在他昨日下定决心改变大明后,心中就已经想了一些措施,其中一向最重要的就是开海禁,这可是主要经济来源呀,如果没有钱,那肯定是什么都做不成的,所以这首先要找钱就要先开海禁,这可是利国利民的买卖,不干遭雷劈。

只是他也想到了这些措施面临的压力和阻力会很大。所以才想了很多办法,此刻,通过观察眼前百官的表情,就证实了他的担心。

“陛下,要成就千古功业岂能为几句闲言碎语所掣肘,那些读书人要骂就骂臣好了,开海禁利国利民,臣以为是必须得实行的,而且也是民之所向,否则也不会出现五十艘大船走私的情况了,不过到时候开海禁有钱了,可不准给国子监和翰林院发红利”李月轩清亮的声音缓缓而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显得自信且淡定。

正德自己其实对于开海禁并没有多大的意见,他不过就是担心改了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被别人唠叨而已,此刻,听到李月轩把好处说的这么多,他心里也有些心动了,他看了一眼站在百官前的李东阳、焦芳和杨廷和,道:“三位大学士可有什么要说的?”

李东阳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太好说什么,提出这个石破天惊的奏议的始终是他的孙儿,不过此刻,李东阳却还是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轩儿说的倒是无可厚非,只是臣认为眼下开海禁却是不合时宜,先不说开海禁会让朝廷面临很大的阻力和压力,就是倭寇之患也是一大绊脚石,所以臣以为此时,还是先不要开海禁,如果要开,那就得先把倭寇给清剿干净,否则很难成功”

李东阳说完,焦芳也出列了,在这个问题上,焦芳和李东阳到没什么冲突,所以也只是秉持自己的本心,道:“陛下,老臣还有个担心,这海禁一开虽然会促进商业的发展,但不可避免的会提高商贾的地位,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违背洪武皇帝当年定下的规矩吗?”

正德听得脑门一紧,当年洪武皇帝朱元璋建国后重农轻商,这是众人都知道的,这当然跟他的出身有关,可是如果因为开海禁而破坏了他老人家定下的规矩,那岂不是给了那些文人笔伐的借口?

想着,正德觉得似乎这也的确是个问题,可是还没等他细细想清楚,杨廷和也开口了:“陛下,两位大学士所说臣也有同样担心,而且还有个问题,就是如果大开海禁,而没有相应的监察机构,对于朝廷来说,并不一定是件好事,陛下想,如果那些商贾们将咱们大明的军备卖给日本或高丽,那岂不是壮大他国反而对我大明存在着潜在的威胁吗?”说着,顿了顿,杨廷和看了一眼李月轩,接着道:“而且最重要的是目前我大明的监督机构几乎只有六科和督察院,他们在京城都显得人手略有不足,若是换到延绵万里的海岸去,那得要多少个监察部门?”

说着,杨廷和不无失望的向正德道:“陛下,臣以为李侯爷的奏议虽然不错,但却不是切实可行之法,臣以为现阶段不应实行”

正德听了这么多反对的意见,心里也担心起来了,三位大学士说的都不是强词之言,而是根据现有情况提出的担忧,都是实情。这不由让正德也陷入了沉思。

他看了眼李月轩,发现李月轩似乎没有一点沮丧的样子,不免有些惊奇,问道:“李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月轩微微一笑,然后感激的看了一眼李东阳,才道:“陛下,三位大学士提出的担心,臣都想过,所以臣也列出了相应的对策”说着,李月轩转过身,看向百官,继续道:“第一,清剿倭寇,第二选择几个较大的有基础的港口作为先开放关口,第三,成立专门的海事衙门”说到这一顿,李月轩看了眼两位大学士,继续道:“这样做,想必就可以解决大家的疑虑了,而且大家也清楚,如今民间私自出海通商的私船已经不在少数,与其让这些钱给那些商贾赚去,还不如给朝廷充实国库”

听李月轩说完,正德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也不由露出个轻松的微笑,道:“不知道各位大人还有什么意见吗?”

李月轩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也很透彻,实在也找不出什么不足之处,只是大臣们心里实在不能畅快的接受而已。

不过此时,却没有人说什么。三大学士都没意见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即便是刘谨此刻也保持了沉默,在他想来,这海事衙门如果成立了,肯定是个肥缺,要是能握到手里,自己日后还会缺钱?

虽然这个大太监家里的钱已经很多很多了。

见大家都没有提出反对,李月轩也不由松了口气,今日要不是李东阳李月轩爷孙两事先商量好,借着赵勇贞这封折子的契机把说话说来,恐怕还真不容易让人接受,这一切,李月轩真的很感谢李东阳,李月轩知道,爷爷能放下自己的原则和信念来帮助自己,已经难能可贵,而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恐怕是老爷子对自己的疼爱。

正德此刻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了,既然大家的都默许了,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正德嘿嘿一笑,道:“既然没什么说的了,那就这么定了吧,就由李卿负责此事,即日起,一面筹划海事衙门,一面准备清剿倭寇事宜,只等来年开春,朝廷就要向沿海用兵”

正德此刻表情一片肃然,他扫视了一遍众臣,诏谕道:“着兵部右侍郎曹元为兵部尚书,即日起协同五军都督府一同修兵练战,翰林院编修严嵩为江南特派使,负责江南具体筹划事宜,户部开仓赈济难民,先让难民度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百官躬身领命,而后,也没什么大事,各部大臣扯了几句皮就散朝了。

正德、李月轩走在去东暖阁的路上,正德一脸的笑意,微微睨了李月轩一眼,一阵感慨道:“月轩,你昨日悄悄进宫给朕说要开海禁,朕还以为今日早朝百官一定会百般阻饶,没想到你竟然将李阁老也说反了,哈哈~~~太有趣了,李阁老现在站在咱们这边,那大臣们就有一大半倒了过来,嘿嘿,明年开春,朕就要开着大船去打倭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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