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绥?”李月轩愣了愣,目光不由向地图上那个醒目的“几”字看去,一时陷入了沉思。

杭雄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地图,不敢出声,过了片刻,李月轩微微不解道:“杭将军,延绥虽然地处河套平原,地势平坦,利余骑兵奔袭,但当年余公在此修筑长城二十余载,东起府谷清水营,西到定边花马池,全长700里(古代一里与现代略有不同),全都在我大明长城庇护之下,以致北元多年不敢从这一带南下,这一地可谓固若金汤,为何将军却以为今年会袭击延绥?”

杭雄听李月轩说完,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苦色,微微沉吟后,才道:“太师,从前或许是如此,但今年却……”

说着,杭雄脸上苦色更浓,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李月轩眉头微微一皱,听杭雄这话,延绥今年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不成?但为何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

他向杭雄淡淡一笑,轻轻倒了一杯香茶,递过去,杭雄心头一惊,也不敢再作深沉,忙躬身接过,直惭愧道:“怎敢劳太师为末将倒茶,真是折煞末将了”

李月轩摇头一笑,眼睛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轻轻道:“杭将军说的哪里话,今日听杭将军一言,让本座明白了不少事情,这杯茶算是本座的谢意”

杭雄还真没想到小太师这么没架子,如今都已经官居极品了,竟然还自个为属下倒茶,他心里当真又是激动,又是惭愧。

杭雄小心翼翼的从李月轩手中接过茶杯,轻轻饮了一口,然后小心的放在桌上,眼睛低垂着,忽然间似乎变的极是拘谨起来,让李月轩不由心下苦笑:看来自己还是太冒失了,武官心中的阶级观念比起圆滑的文官来说更是深刻,如今自己这一杯茶倒过去,本是想拉近些关系,没想倒反而让人家不适应了。

“杭将军,刚刚你说今年延绥与往年不一样,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李月轩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希望可以恢复到刚才那种谈话气氛中。

杭雄一听又谈到边防的事,眼睛忽地绽放出光芒,似乎一下子就复活了。他抬起头,恭敬道:“太师有所不知,延绥镇当年在余公大筑长城之后,的确在二十多年里都不曾让北元从此处南下过,延绥城墙高险,按边墙法修筑的城墙几乎成了北元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然而---”

顿了顿,杭雄见李月轩目光炯炯的看来,心下一沉,缓缓道:“今年十一月初,杨大人送来一封八百里急奏,称西达花马池一带长城竟突然崩塌了,缺口宽达二十多丈,为此,延绥总兵马昂已被杨大人免职,一并官员悉数被罢,现在由杨大人和丛兰大人亲自坐镇榆林,修补长城,只是当时北疆已进入冬天,北方寒冷无比,风如利刃,经常还有冻霜,工程进行的十分缓慢。再者西达花马池一带处于延绥与宁夏卫交接处,除去一条管道外,四处环山,十分不利石料的运输,所以到现在为止,那段长城都才修了一半左右,按此进度,恐怕要到来年初才能修好,只是眼下小王子寇边在即,若是不能修补好,那里就成了九边中最大的软肋了”

李月轩听得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这些事还从来没有人向他提起过,就是李东阳也从来没告诉过他,想不到延绥竟然出了这么一当子事。

“这么大的事,为何本座一无所知”李月轩眉头拧的紧紧的,眼中含着淡淡的怒火,看着杭雄一字一句道。

杭雄坦然面对李月轩本不该发向自己的怒气,诚然道:“当时太师正带兵征讨安化王,自然不知道了,而回京后太师又重伤不起,朝廷的事不闻不问,所以……”

李月轩心里一动,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心中那股怒气不由渐渐消了下去,片刻间,他脑中忽地想到了什么,目光瞬间冷了下来,道:“那将军又是如何得知的?”

杭雄不过是个守城将领,还没资格上朝议政,按理这么机密的事情他应该也不会知道才对,眼下,这位守将却是知道的比自己这个太师知道的还多,这就奇怪了。

“这……”杭雄脸色一变,额头上汗滴大滴大滴的直淌,肠子都悔青了。刚才只顾向小太师分析局势去了,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心里急急转着,想着怎样自圆其说,但一对上李月轩那双深邃黑亮,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却又心慌的紧,那些谎言怎么也不听自己使唤了。

“太师,末将---”杭雄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头低垂着似乎不想作辩解。

李月轩安静的看着他,一眼不发,一张俊美难言的脸平静如水,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思,让杭雄愈发觉得心中不安。

“杭将军,本座虽然年纪尚小,却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延绥长城崩塌,这乃朝廷的机密,你一个五品守将是如何得知的?本座爱惜你是个人才,你说出来,本座听过便罢了,如若不然,哼,你该知道本座不光是当朝太师,本座还有着另一个身份”李月轩这绝对是纯粹的恐吓了,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不用说杭雄也知道,只是杭雄这人有着与猥琐外毛截然相反的内在,如何能把这些消息的来源说出来,这不是害了人家吗,他内心挣扎着,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太师,恕末将不能如实相告,末将知道太师领着内厂,有监察百官之权,眼下末将言行可疑,太师自可抓捕末将,末将绝无二话”

李月轩黑亮的眸子直直凝视着他,半晌,忽然噗嗤一笑。哈哈道:“本座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看把你紧张得,其实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他来做些什么”

顿了顿,李月轩轻轻笑道:“现在你告诉了本座,本座再告诉你,你就算是从本座这听去的了,知道吗,在外人面前如果说漏了嘴,只管拿本座出来挡着就行了”

“太师---”杭雄没料到李月轩话锋忽然一转,竟然变的这般体恤,心头顿时感动的澎湃汹涌,鼻子不由一酸,眼中湿意渐渐。

“哈哈,好了,杭将军,本座很欣赏你,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本座吧,本座已经跟陛下说过了”李月轩轻轻拍了拍杭雄的肩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编贝齿。

“多谢太师”杭雄感激涕零,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

李月轩洒然一笑,将他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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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北风呼啸,冷霜绚目,宣武门大街被密密麻麻的官兵层层围护起来,宣武门前,李月轩向众位妻子、李东阳和前来送行的正德、永福、永淳两位公主以及张彩、曹元等一帮大臣一一告别,随即在杨博、杭雄的簇拥下上了一辆宽大的马车。

刘良女在俏脸儿泪中含笑,也向着夫人们和小彤挥手道别,然后便也跟着李月轩上了车,杭雄与杨博骑上马儿,在前面开道,而后整整五百人的队伍,向着外城开去。

“公子,咱们马上就去太原吗?”刚了出北京城,马车上,刘良女小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刚才在外面被风吹的还是车厢里那红红的碳炉映的。他扑扇着明亮的眼睛,轻轻向李月轩问道。

李月轩摇了摇头,笑道:“咱们要先去宣府,而后过大同才会去太原”顿了顿,李月轩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若是刘姑娘急着回太原,我可以叫杨博先送你回去,咱们这一路从宣府到太原恐怕会有半个多月的路程……”

“不急,不急,奴婢一点也不急,公子只管先做自己的事情,奴婢跟着公子就是了,公子不必管奴婢”刘良女脸上忽地一笑,轻轻舒了口气,她心里一直还以为公子会直接将自己送回去,这下好了,还可以多呆一阵。

刘良女喜滋滋的想着,眼睛偷偷瞟了一眼正斜倚在羊毛垫子上,捧着本书仔细看着的李月轩。只觉得公子真是长的太好看了,漂亮的眉毛,粗细相宜,又直又长,黑亮的眼睛,深邃的如蓝天一般,闪着碳火的光辉,亮晶晶的。嘴称轻轻闭合着,不厚不薄的双唇,红润迷人,挺俏的鼻头微微起伏着,一头长长的头发简单的扎了个发结,额前却留着两束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微微挡住了一点儿眼睛,但却让整张脸更加迷人好看,梦幻的不似真实。

刘良女看的脸上生霞,心里又羞又臊,偏偏眼睛就是移不开丁点儿。

“刘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李月轩虽在看书,但一旁那火热的目光他如何感受不到,此刻,被看的心毛了,忍不住向刘良女笑了笑道。

刘良女心下一羞,忙不迭低下了头,声音细不可闻的道:“奴婢该死”

李月轩心中一笑,也猜不透这小丫头的心思,便轻轻摇了摇头。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李月轩掀开车帘正想向人询问一下,不想杨博已经骑着马苦着张脸来到了跟前。

李月轩道:“小杨,怎么停下来了?”

杨博苦苦一笑,道:“太师,大夫人又跟来了”

“大夫人?哪个大夫人?”李月轩面露不解之色,家里的几位妻子刚才都在送行人中,哪会有人跟来,而且自己在家也不排大小的。怎么会有大夫人。

杨博见李月轩甚为诧异,苦色更浓,低声道:“就是大---夫人啊”

见着杨博神色古怪,李月轩心头一动,眼睛蓦的睁大不少,赶忙道:“快走,快走,我今日离京故意没告诉她的,她是怎么会知道的,坏了,坏了,一定是清菊、晚月两个小丫头告诉她的,小杨,告诉杭雄,给我准备匹马,我要先走”

正待李月轩急不可待的安排时,杨博却没有任何动作,眼睛直向一旁瞅去,李月轩还没来得及理解他在瞅什么,只见一道窈窕倩影已经推门贯入,眼波含怒,瞪着他满是委屈和幽怨。

李月轩看的心头一紧,忙挤出一丝笑意来,温柔的如三月的轻风,温柔一笑道:“红玉,你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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