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轩从宫中出来,片刻不歇的直奔家中,外面那冷洌的寒风一吹,才稍将永福带来的那鼓心跳冷却下去。一路上他想着既然现在正德已经准了自己的请求,启程之日便也能定下了。

回到家中,李月轩唤来杭雄。这个年轻的将军可能没反应过来当朝太师、超武侯会突然找上自己。一进门,脸上痴痴愣愣的,跟在管家李圆身后,人趋亦趋,分外谨慎。

走过前厅,见着后院里丫鬟们莺莺雀雀的,个个笑颜如花,杭雄一时瞧的痴了,真没想到李府上的丫鬟一个个都这么标致。正巧这时,小彤和刘良女从房中出来,杭雄目光看去,一时愣在了原地,还以为遇见了仙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李月轩回来后,已经把明日启程的事告诉了刘良女,刘良女早有准备,听罢心理欢喜着,便想着和小彤等人告别。刚才,她和小彤在房中刚互道完珍重,聊了些女儿家的闺中话,刚一出门就碰上了杭雄。

杭雄平日在城楼守值,见到生人的机会倒是多,只是却没见过像眼前这两位这么出众的美人儿,他一双眼睛有些不听使唤的直瞧着人家,一旁的李圆看的脸色不由不大好看,低低咳嗽了一声,提醒两声。不想杭雄看的入了迷,仍回不过神来。

这时,小彤和刘良女已走到李圆身旁不远处,齐齐向李圆福了福,道:“圆叔”

李圆见二女今日俱是一身素装,略施薄粉,分外清雅动人,端是吸人眼球,不由微微一叹,怪不得这杭雄都看傻眼了,这两小姑娘虽比不得几位夫人貌美,但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小美人了。

李圆点了点头,道:“刘姑娘都准备好了?如果有什么落下的或是想买的可以和小彤说一声,你们只管按自己心思就办好了,我已经和帐房知会过了,可为刘姑娘额外提出一百两花消”

刘良女有些受宠若惊,又福了一福,垂首道:“多谢圆叔,奴婢随公子一路回去,想来不会缺什么的”

李圆又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先去忙吧,少爷正等着我呢”

刘良女目光微微一瞥,见着李圆身旁还立着一位挺拔的将军,心中一动,忖道圆叔恐怕就是带这位将军去见公子的。今日公子一起床就进宫了,自己还未见过公子,眼下这一忙也不知会忙到什么时候去了,心里计较了片刻,刘良女忽地向李圆道:“圆叔,奴婢现在正巧没事,不如就让奴婢领着这位将军去公子那吧?奴婢顺便去看看公子有没有什么要奴婢帮忙的”

李圆活了一大把年纪,小女孩那些心思自然懂得一些,此刻,见着刘良女眼睛慌乱四顾,扑扇着,心知她是找机会接近少爷。不过对于少爷的事,李圆也管不着,便点头答应了。

刘良女心里一阵欢喜,急忙向杭雄道:“这位将军,请跟奴婢来”

杭雄一双眼睛都没离开过她们两身上,此刻听到刘良女叫唤,才堪堪回过神来,一个激灵,讪笑道:“是,有劳姑娘了”

小彤在旁一直打量着他,发现这个男人眼神色咪咪的老盯着自己和刘姐姐看,心里不由一阵恼怒,可是一想着他是少爷请来的人,也不好发作,只得不快的闷哼一声。

刘良女转过身来向小彤嘻嘻一笑,道:“小彤妹妹,你先忙去,我先送这位将军到公子那去”

小彤微微颔首,向李圆告了声罪后便先走了。

刘良女也领着杭雄往李月轩的书房走去,杭雄跟在刘良女身后,一路上眼睛在人家后背上津津有味的品评的,目光猥琐的在刘良女丰裕挺俏的双股上来回游移着,一副标准的色中饿鬼的德行。

刘良女此刻心中想着能见到公子,正高兴着,也没注意身后的眼神,一心便想着加快步子,赶快走到书房。

不一会儿,刘良女便领着杭雄来到书房,站在门外,刘良女一支葱干般白皙的玉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随即传来李月轩的声音:“进来”

刘良女推开门,领着杭雄走了进去。此刻,李月轩正在埋头收拾着书本,想来是准备在车上无聊时看的,抬头一看进来的是刘良女,微微一愣,忙笑道:“刘姑娘,怎么是你?”

刘良女嫣然一笑,福了福道:“奴婢带着这位将军来见公子”

说着,杭雄赶紧上前一步,跪道:“末将杭雄见过李太师”

李月轩一见杭雄到了,也先不去忙手头的事,径直走到客椅上,坐下,脸上淡淡一笑,道:“杭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杭雄是第一次与李月轩这么正式的会面,对于他的喜恶,脾性都不了解,哪敢和他并肩而坐,忙躬身,道:“末将不敢”

李月轩知道自己官大他好几级,贸然让他抛开上下级关系,恐怕反而让他心有疑虑,便也不再请求,转而向刘良女道:“刘姑娘,麻烦你去沏壶茶来”

刘良女开心应承,道:“奴婢马上就去”

待刘良女一去,李月轩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凝视着杭雄,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杭雄感受到李月轩那双黑亮深邃的眸子中忽然间竟变的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不由心中一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杭将军,你可知本座今日叫你来是为何事?”李月轩身子轻轻斜靠在椅子上,眼皮略略垂着,一只手轻轻的撑起犹如冠玉的俊美脸庞,懒懒的看着他。

杭雄心头一凛,如何猜的到李月轩叫自己来的目的,刚刚见着他还和颜悦色的。还以为这小太师为人谦和,没想到这刚片刻,竟然就冷如霜风了。杭雄心里急急转了转,心想莫不是刚才自己肆意窥视他府上婢女让他看见了?

“恕末将愚昧”杭雄低垂着头,还生怕这位小太师长了千里眼了,突然蹦出一句“竟敢调戏本座的婢女,你还敢装傻?”。

好在李月轩今日找他来,却是为了边疆之行的事,李月轩沉吟片刻,缓缓,道:“明日本坐便要代天巡边了,有人向本座极力举荐你,希望本座多多照顾,本座今日找你来,便是想问你一下,可愿跟着本座巡边?”

杭雄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好事啊,边疆,那可是建功立业的地方,眼下北元随时都可能寇边,现在跟着李太师去巡边,万一捞到了仗打打,就发达了。

杭雄几乎想都没想,便叩首道:“末将愿意誓死追随”

李月轩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如此甚好,只是,虽然有人在本座面前把将军说得如何如何了得,本座却是并未亲自领教过,眼下本座巡边在即,但对九边重镇的情况却是一窍不通,将军可否为本座讲解一二”

杭雄眉头一跳,心知这是李太师借机在考验自己,是否有值得提携之才,他急忙把平生所学在脑中过上一遍,然后结合九边情况,快速组织起话来。反正眼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前的小太师看轻了。

杭雄走到李月轩书房的的书案后那副大大的大明疆域图边上,迅速找到了九边所在,郎声道:“太师请看,我大明九边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广袤万里﹑烽堠相望﹑卫所互联而铸就北方防线,自东向西分别为辽东,蓟,宣府,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和甘肃。

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为本朝太祖皇帝所设,后因成祖五出漠北,为了守护沿边,继设宁夏﹑甘肃﹑蓟州三镇,到后来又增设宁夏和固原两镇,便有了今日的九边”

杭雄娓娓道出九边的来历,见李月轩微微点头,继续道:“以末将看来,九边重镇,经过百来年不断加固,筑城,特别是自余公大力修筑长城以来,如今已是如铜墙铁壁一般,鞑子想来犯边恐怕是讨不了半点好处”

李月轩眉头微微一挑,他虽然对明朝历史了解不多,但杭雄口中的这个余公却还知道是何许人也。余子俊,宪宗时的名臣,当年大力主张修复延绥一带的长城,设立了独具一格的边墙法,效果明显,到现在已用之于大同,宣府。

“杭将军把九边说的固若金汤,按理朝廷也可高枕无忧了,为何朝廷年年都如此担忧九边防御,为何每每到了年关,边关都得经历一场灾难?”

杭雄拧眉看着李月轩,片刻后,忽地叹了口气,道:“太师有所不知,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颈绳。两军对垒首重士气,可我大明军士自从土木堡之变,英宗被虏后对鞑子就心存阴影,每每两军对战,都是因为士气不如敌人,常常开战不久,便迅速败下阵来,到现在变成了只能据城而守,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将领一见鞑子大军杀到,立即带着老小避祸去了,事后怕事情败露,又让手下小校作带罪羔羊,顶罪脱身。试问,为将者如此如何能不败?就算九边真是铁板一块,恐怕也会被自己人先弄垮了”

李月轩听得脸色一变,这些事以前他倒是没听人说起过,虽然知道军队里黑幕多,但想来在这军国大事面前,那些将领端不至于如此,没想到杭雄这话说出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完全打破了李月轩的一直以来的看法。

“杭将军这话可是有根据?据本座所知,你并未到过边疆”

杭雄淡然一笑,抱拳道:“末将的确不曾到过边疆,然而末将手下兵勇中却是有不少是从边疆调来的,他们都是伤兵,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又不愿回家等死,就只好来守城了”

“这话是那些伤兵说的?”李月轩眉头不由拧的紧紧的,看来有些事真是不能只听一面之言啊,那些边镇总兵上的折子几乎全是有功必报,有过却是全推到别人身上,现在看来,倒真是有蹊跷。

杭雄点点头,正待继续说下去,刘良女已经端着香茗走了进来,见着李月轩俏脸儿含笑,道:“公子,茶来了”

李月轩点点头,笑道:“有劳了,现在我这没什么事了,刘姑娘先下去休息吧,一会有事我会再唤你的”

刘良女见公子和那个将军脸色略显凝重,想着他们也许在商谈大事,便乖巧的福了福,告辞而去。

刘良女一走,杭雄接道:“不光是那些伤兵所言,据末将对一些边僵战事的研究,发现很多时候都是为将者心惧敌人而贻误战机,致使全军溃败,所以末将才敢说出这翻话来”顿了顿,杭雄道:“当然,并非所有边关将领都是这般没用,现在杨大人总制三边,练兵,布防都无懈可击,又有丛大人总督三边军饷,粮饷充沛,今年鞑子若来恐怕要铩羽而归了”

李月轩摇头一笑,杭雄对边关了解的倒是够透彻的,可见平日没少下功夫,只是如他说的这般容易却是又太简单了。

行军作战不光比的是士气、装备、战术,更是要拼勇气和计谋。如果北元今年冻死了大批牛羊,那此次袭边他们绝对是不捞点好处是不会回去的。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反正左右都是死,既然看到如果能从大明抢到粮食,那么他们定然会选择有希望的这边。

李月轩目光凝视着那张大大的大明疆域图半晌,缓缓道:“杭将军以为这次北元的主力会进攻哪个地方?”

对于这种战事预测,杭雄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过既然李月轩问起了,他还是仔细想了想,认真看着九边的地形沉思着,半晌,只见他忽然手往地图上一指,道:“末将以为,延绥最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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