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倾饶在楚云西院外站了会儿,听他一直在练武,便想着要不要先离开过会儿再来。

楚里远远地看见了,小跑着行来,唤住她,高声问道:“傅大人这是要找主子吗?”又朝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院内声音戛然而止。

傅倾饶默了默,说了声“是啊”,想了下,直接走了进去。

楚云西将手中剑交给楚里示意他退下,又接过傅倾饶递过去的布巾,边拭汗边说道:“原来在外面的人是你。怎么不进来?”

“想着你不喜欢被打扰,就打算过会儿再说。”傅倾饶看着他□的臂膀上纵横交错着许多伤痕,上面满是汗水,忍不住说道:“你身子还没有彻底复原,还是注意些的好。”

楚云西低低笑了,“无妨。”偏过头看她一眼,见她很是担忧,又道:“有时候在战场上受了伤,稍微包扎下还得继续上场搏命,早已习惯。”

想到曾经在战场上厮杀几十年的父亲,傅倾饶胸口有些发堵。她闷闷地道:“战场是战场。如今既然回了京,能注意些总是好的。”前段时间伤得那么重,可是差点把命都交待上了。

楚云西一言不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发。见她一脸懊恼地抬起头,他忙收回手,浅淡地笑了下,朝屋里走去,“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明知他不喜欢练武时被打扰却坚持没走,定然是有事了。而且,很有可能是急事。

傅倾饶半晌没答话。

直到走进屋里关上门了,她才稍稍稳住了心神,诚恳说道:“大将军是不是有一套特制的武器?我今晚想借用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想也没想答了个“好”字后,楚云西猛然驻足,回头看她,“你拿去做什么用?”

傅倾饶斟酌了下,说道:“今天晚上我要去一处参加晚宴。那里有些人与我关系不睦,所以想提早做些准备,总归是能安全一些。”

楚云西思量了片刻,再开口,声音里已隐隐带了怒气,“你想要去慧宁那里?”

傅倾饶讪笑两声,说道:“大将军果然聪明过人……唉你干嘛?放手啊!”

楚云西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门口,打开门,指了外面怒道:“口口声声只会说我。你自己呢?上次和陶行江起冲突时差点把命丢了,还不够?若是真不把命当回事,很好,你现在就可以离开王府。到时候,甚么宏岳国,甚么公主府,你尽都可以随意去闯。我看不见听不见,也好装做不知道、不去管不去问!”

他身居高位又常年征战沙场,自有一股凛冽迫人的威严气势。傅倾饶虽不惧怕他,却也被他斥得脑袋越垂越低。

“去总是要去的,这不就是因为想求个安全,所以来找你借东西么……”

“你功夫本就远不如他,就算带上那些个死物,又有何用?若是情况着实紧急,有这些东西在,或许反倒成了累赘,让你枉送性命!”

听他这样说,傅倾饶也来有些冒火。

这家伙怎么说话的?好像她会一去不回似的!

至于借物……

她清醒地知道,东西是楚云西的。他若愿意借,那自然很好。他若不肯,那也是他的自由。况且那套物什是她父亲送给他的礼物,在他看来,就是恩师的遗物了。她试图想借,本就是她妄求。

因此,傅倾饶对于他的‘不借’,只是非常遗憾罢了,并无怨言。她朝楚云西拱了拱手,道了声“打扰了”,快步离开了那里。

出了院子刚转了个弯儿,就遇到了迎面赶过来的段溪桥。

傅倾饶见他来得匆匆,与他打了声招呼后便欲离去,却被段溪桥给叫住了。

“王爷现在怎么样?”

傅倾饶有些不解,“什么怎么样?”

“听说殿下又去了趟都察院,对方还是一直不松口,李长亭没能放出来。为此殿下发了很大的脾气。”

前几天段溪桥也去都察院很多次,想让他们相信两位大人应当是自杀。可是佥都御使却坚称就算大人们是自杀,李长亭也有可能是纵火之人,更何况那自杀一说还未定论。

楚云西亲自作保,想要让李长亭先出来再说,毕竟要过年了。谁知佥都御使就是铁了心,死活不肯放人。

如此一来,对于佥都御使背后之人是谁,楚、段、傅三人心中愈发肯定起来。

“明日我们寻机再去刑部一趟,或许能寻到蛛丝马迹也说不定。”段溪桥如是说道:“尽量避开众人耳目。别没帮上忙,反倒坏了事。”

傅倾饶点点头,暗叹口气。

先前断肢案一事与宏岳国扯上了关系,这个时候再爆出人头一事,必然会坏了楚涵宣的计划。大公主和大驸马自然不会对外透露,报案人暂时不知去了哪里。傅倾饶和段溪桥拿到那物,也只能放在段溪桥屋里、暂时按下不公开,二人先暗中调查。

如今纵火案也要悄悄地来……

查案查到跟做贼似的,也算是种境界了。

因着要和楚云西商议几项事宜,等下还得赶去公主府,段溪桥和她说了这么几句后就匆匆走了。傅倾饶则回了自己院子,打算稍作下准备,晚上在公主府好好探察一番。

段溪桥说得没错。好不容易能去一趟,总得找出点东西来。陶行江绝对做过不可告人的事情。既然如此,多多少少总会留下证据。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她都要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寻找。

那个凶徒……视人命如草芥,极其残忍,却又耐得住性子。若是继续纵容他肆意妄为,往后,怕是还要出更大的乱子!

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傅倾饶细细想着,正要推开门,手却在触到门边的刹那停住了。

门被打开过。

她深吸口气,慢慢将它推开。警觉地环顾四周,见没异常,她正要继续查看屋角处,却在不经意地放低视线时,发现了椅子上的一物,登时愣在了那里。

那是个很普通的木盒子,两尺长一尺宽。上面的漆已经斑驳,却不难看,而是现出一种经历过风霜的凝重感。

傅倾饶伸出手指轻勾锁扣。

“啪”地声响,盒盖打了开来。

……

红色的灯笼高高挂着,在寒风中不住摇晃。闪烁的烛光投到大门上,明明灭灭,给夜幕下的公主府增添了几分诡谲气息。

傅倾饶和段溪桥二人走下马车,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既然是晚宴,为何不见宾客前来?

只他们这一辆马车在外面停着,说不通啊!

两人前去叩门。

门房的人打开一条缝,望了眼他们,懒洋洋问道:“什么人呐?大过年的不在自己家里头待着,来公主府做什么?”

段溪桥皱了眉没有答话。

傅倾饶说道:“大公主请段大人来参加晚宴。不知……”

“啊啊,是大理寺的大人?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您里头请。这位是……”

见他望向自己,傅倾饶正要开口,突然福至心灵,转而说道:“小厮。”

她身材瘦小,凑着明灭的光看去,当真和少年小厮差不多身形。门房那人便放了心,引着两人朝里行去。

道路两旁皆是挂着灯笼。一个又一个的光亮投下来,连成一片,颇为明亮。但在这样的亮度中环顾四周,都没能发现其他人的存在。就连门房的人,也在刚才悄悄离开了。

段溪桥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伸手就要去拽傅倾饶,谁知却捞了个空。一转眼,呵,人正往回走呢?

他几步赶过去追上她,急急问道:“你这是干吗?走什么?不做事了?”

“做事?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只怕还没进到里面去,就要被人赶出来了。”傅倾饶回过头,问道:“大人,你说实话,大公主是不是只请了你一个人,没请我?”

她十分笃定的模样让段溪桥一时语塞。

傅倾饶就笑了。

她刚开始还没想通,后来记起早上楚云西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就全明白了。

当时楚云西说,大驸马今日忽然被皇帝遣去了外地办事,怕是二十四一早方才能赶回来。

如今公主府里的主子,可就大公主一个人。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晚宴。

这分明是公主殿下想要借机和左少卿大人亲近而特意摆出来的‘鸿、门、宴’……

作者有话要说:嗷~傅小哥会不会走呢~~~(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