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红颜祸水
女人是祸水，这是预言吗？我的妹妹，你的到来，好似十二级的台风席卷了整个宫廷。即使毁灭，你也要和他在一起，可你知道吗，每一场太猛烈的爱，都会带来可怕的后果。淮阳王和定陶王的目光虽然并没有总落在我的身上，可是我感觉得到，他们除了我，根本不去看别人，尽管很多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却像是单独跟我坐在一起一样。
尤其是淮阳王，我甚至能听到他在叹息着对我说，小丫头，你骗得我好苦啊。我没有看他们一眼。本想跟班婕妤说几句话，无奈中间隔了个刘，我只好欣赏着舞伎们的舞姿，到底是皇家舞伎，曼妙和雍容之处，是淮阳王府和阳阿公主府的舞伎难以企及的。"爱妃，除了你的舞姿，别人所跳之舞，都不能算是舞蹈。"汉成帝轻声对我说道。"主上对贱妾偏爱了。
"我含笑看了他一眼。汉成帝的目光里有波光『荡』漾。皇后一定听见了，可是她的眼帘只是微微垂着，竟似入定了一样，好久不见她了，觉得铅粉和胭脂后，她的瓜子脸虽然带着微笑，却又憔悴了几分，我不由得有些同情她。皇后，位太高，反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移爱而不能像普通妃子一样去争宠，还要做出一副贤良的姿态来。半个时辰后，吕延福回来了。
"主上，赵氏来了。"他说完便退了出去。我和汉成帝向大殿门口看去，皇后也抬着眼帘，目光复杂地向大殿门口看去，别的人并没有听见吕延福的话，依然在轻声谈笑，形成一片窃窃的喧哗声。倾城慢慢地出现在门口。最后一道斜阳照在涂着金粉的大门上，可随着倾城的出现，门上忽然闪耀起来，仿佛是已经落下去的夕阳忽然往上一跃，万道金光『射』在门上，整个昭阳殿为之一亮。
汉成帝原本含着微笑的脸忽然间僵硬了几秒钟，我的心里苦笑了一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初见倾城不被震撼的，正像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初见我不被震撼一样！皇后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目光更加复杂了。刘和刘康仿佛得到了某种信息，也向门口望去，同时呆住。接着是班婕妤和卫婕妤，也呆住。最后所有的人仿佛一下子接到了神秘的信息突然停止了谈笑，很整齐地把目光投向门口，我看到所有人的嘴巴在刹那间张开了。
我的妹妹倾城站在门口，眼睛并没有转动，可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一道温柔无比的水波朝自己涌来，还没来得及感受这温柔的气息，又瞬间消失了。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又好像在轻轻飘动，如同幻象，云鬓高高绾起，没有任何首饰，脸上全无脂粉，天生的白嫩皮肤像是呵上一口气就会溶化掉，盈盈眼波横流，一点樱唇，欲开未开。她站了一会儿，素纱曲裾裙好像裹着白雪般的肌体，飘过来，飘过来。
像一片飞雪，飘过飞舞着的粉红『色』云霞。那些舞伎，只不过是些背景，为的是衬托这一片轻盈的飞雪。没有人可以这么美丽，正如没有人可以像我这么纤弱一样！殿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不敢眨眼睛，唯恐一眨眼，这个美丽的幻象就会消失。甚至我也呆住了，不过是两三个月，倾城的美貌，似乎更胜从前三分。顷刻之间，又好像经过了极漫长的时间，倾城已经飘然走到我们跟前，她眼波一转，拜了下去，"民女赵倾城见过主上和皇后娘娘。
"声音娇婉动人，如山中清泉，不染一点尘埃。"免礼。"汉成帝的声音异样地温柔，甚至在**，我都没有听过他这么温柔的声音。倾城站起来，又向我盈盈拜下，"倾城见过婕妤娘娘，恭祝娘娘千秋之喜。"没等她拜下去，我站了起来，扶起她，"倾城"我一阵心酸，语带哽咽。倾城的眼睛也微微红了，"我日夜想念姐姐，今日终能一见，倾城死亦瞑目了。
"我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嘀咕，"祸水，祸祸水来了。"声音很低，可我听出来是宫廷教习淖方成的声音，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负责教刚入宫的宫女宫廷礼仪。女人是祸水，大概是从她这句话得来的吧。汉成帝的主星是火德星，水是与火相克的，这是不是一种预言呢，我不禁轻轻地打了一个寒战。"倾城，今天也是你的生辰。姐姐祝你永远美丽幸福。
"我轻轻地说，把头上的金步摇取下来，『插』在她的头上，"生日快乐。"我似乎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一句，甚至对张莽，对自己。倾城把自己头上的一只金笄给我『插』在头上，"你也一样，姐姐。"她接着向淮阳王和定陶王施了一礼，"倾城见过两位王爷。"两位帅哥微微一笑，"简直认不出赵姑娘了。""真是美若天仙！""赐座。"汉成帝指指我对面的座位。
倾城伏在地上，"民女不敢。""今日是你和你姐姐的生日，没什么不敢的。"汉成帝柔声道。倾城只是推辞，站在我身后。汉成帝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皇后的脸上变得沉重，班婕妤和卫婕妤脸上『露』出不以为然。我知道倾城这样做是对的，她没有资格坐那个位子。"姐姐，你知道么，这几个月我度日如年，等得好苦。"倾城的声音微微发涩。
我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有些害怕。"她说。"有我呢。"我安慰她。从小到大，都是她在保护我，现在，可以轮到我来保护她了。大殿中突然静了下来，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舞伎们已经下去了。乐伎们也停下了演奏。众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汉成帝。汉成帝温柔地笑着，这时候，他不是一个帝王，只是一个温柔的散发着无穷魅力的男人，他声音并不大，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听说赵婕妤的妹妹的琴声和歌声是只有天上才有的天籁之音，今天是良辰吉日，朕很想听听，也让大家一饱耳福，不知可否？"倾城放开我的手，走到汉成帝面前，娇声呖呖，"主上要听民女抚琴唱歌，民女无不从命。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恳求。我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站了起来，"主上，贱妾之妹未经过如此场面，请让贱妾陪她合奏一曲吧。"汉成帝目光中『露』出欣喜，"如此更好，难得爱妃姐妹情切。"我和倾城对汉成帝和皇后拜了一拜，我的目光掠过两位帅哥王爷，携了倾城的手，向乐伎们走去。尽管嫉妒的目光一直扫『射』着我们，大殿中还是隐隐起了一阵兴奋的『骚』动，大部分人都知道我的弹奏和歌舞都是无人可比的，可一直没机会亲眼一睹亲耳一闻，已经十分好奇了，再加上突然来了一个天仙般的妹妹，竟然也精于此，好奇之心已经难以按捺了。
也许有些人也想看我们出洋相。倾城坐在一张古琴之后，我则抱起一把琵琶。我们相视一笑，便已经心有灵犀一点通。琤琤之声开始几不可闻，如在众人心中响起般。我们弹的是为柳永词《柳腰轻》谱的曲子。又软又轻的曲子渐渐可闻，仿佛是从众人的心中缓缓流了出来，一个轻轻的颤音后，倾城轻启檀口，唱将起来："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
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顾香砌、丝管初调，倚轻风、佩环微颤。"我以前不觉得这词有什么，今天一听，才猛然想起，自己就是那只昭阳燕，心中不由得怅惘起来，弹出来的曲子也蒙上了一层惆怅。倾城的声音千回万转，"乍入霓裳促遍。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记得第一次教给她这首词的时候，倾城还笑着说："姐姐，这里面有我们俩的名字呢。"何止有我们的名字，简直就是为我们而写的，我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当倾城唱第二遍的时候，我不由得放下琵琶，款款扭动软软的轻腰，慢垂霞袖，急趋莲步，千回百转地舞将起来。倾城弹唱得忘情，我舞得忘情。一时之间，我以为自己是在冯府那个窄窄的小花园中的绿茵之地上尽情起舞，蝶儿围绕，风儿轻笑，天地之中，只此一舞。
歌声渐消，余音不散，我如一只『乳』燕，翅膀颤动，尖足轻立，凝固成一张画。静。大殿上应该有一百来人吧，却安静得恍如一座空屋子。良久，汉成帝的声音打破了安静，"朕以为赵家姐妹的琴声歌舞，绝不是凡人所能演绎的。""仙人亦不能。"淮阳王和定陶王长叹一声。皇后也不得不点头，道："果然美妙。""可谓空前绝后矣。"班婕妤清丽的声音。
众人似乎才醒过来，听见帝后王爷们都如此赞美，跟着纷纷喝起彩来。我们在大家的赞美中慢步回到座位上。"赐赵家姐妹玉汁！"汉成帝道。两个宫女执酒壶上来，玉汁平时在宴会上只有汉成帝和皇后才能喝上一小杯，据说是西方一个国家进贡的，珍贵无比。我和倾城举玉盏，向帝后和所有的人示意，用广袖挡住脸，一饮而尽。味道是窖藏了二十年左右的葡萄酒，浪漫的充满贵族气息的味道。
故事就要展开了，故事就要深入了，故事就要变得让人欲罢不能了。把酒问青天，明月几时有。尽醉而归，尽欢而散。月光照入梦中。倾城就这样在昭阳殿住下了。当晚，汉成帝到班婕妤的金华殿去了。我和倾城睡在一张**，面对面地侧身躺着，恍如隔世。分别三个月，我不不再是赵倾国，而是赵飞燕，而她将不再是赵倾城，而是赵合德！难道我们必将在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吗？我暗想，至少，我可以试一试，或者真的可以改变。
"真没想到，他是当今天子！姐姐，你知道当那个什么吕舍人去接我的时候我的吃惊吗，我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天啊！我喜欢的人竟然是皇帝！就是我们千方百计要躲开的人！命运太奇妙了！"倾城难得如此兴奋，她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女孩，这样的命运毕竟不是谁都能遇上的。"倾城，我一点儿也不想当这个婕妤娘娘。"我淡淡地说。"为什么？姐姐，你一直都心神不定的，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害怕什么？"倾城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异样的光。
"是的，倾城，我害怕，我害怕我这样是害了你，我害怕你会毁了自己，毁了主上。"我直言道。倾城笑了，"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以前说的不过是想告诉你，我有多么喜欢他，我怎么会毁了他，我是来爱他的，谢谢你姐姐。"谢谢我，谢谢我为她冲了头一阵，为她赢得了这个男人，让她以后再害死这个男人。我的心里一阵茫然，这个男人，同时也是我的男人，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的温存了。
"倾城，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真不想让你留下来。"我想了一下，说。"姐姐！"她吃惊地叫起来，"我以为你会了解我对他的感情！""正因为了解才有这种预感，相信我，倾城，离开未央宫，好吗，我们一起离开。"我急促地说，明知道离不开，明知道越陷越深，越深越陷。"不！即使是毁灭，我也要跟他在一起。"倾城的目光沉下来，烛光下，她的脸，是多么美丽啊。
我无语。倾城的一条胳膊放在我的腰上，"姐姐的腰越发细了，这是汉朝第一腰吧。"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倾城，我来告诉你一个预言，如果变成真的，你以后凡事听听我的意见再行事，好吗？""阳华夫人可没教我们巫术啊。"她开着玩笑。我正『色』道："倾城，你将会被主上改名为合德。"倾城咯咯笑起来，"姐姐，你现在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你自然有办法让他给我改个你想要的名字。
""他要接你，是我根本没有想过的，我又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商量为你取名的事。"我又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我知道，倾城给汉宫带来的，将是十二级的台风。我明知不可，却无法阻止。我明知结果，却不知道过程，所以，我根本无从阻止。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啊。每一场太猛烈的爱，都会带来可怕的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