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十五年前不隐瞒,便不会有这么多年的梦。

这个梦就像一个魔障,让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到了今日,池映月死了,她方想通。

“母亲知道,她对不起我,现在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希望我过的好,她不想看到父亲走上一条不归路,她说……不想看到我年纪轻轻便没了丈夫,也不想看到日后的父亲成为别人的猎物。”池慕秋的话,让东陵绝更加的意外。

付氏竟然能够想的这么远。

或许在许多事情上,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你母亲将什么事情都告诉了你,就不怕朕得了先机吗?若是朕得了先机,舅父一样活不成!”东陵绝想起什么,略不信的看着池慕秋道。

池慕秋轻笑一声,道:“我跟母亲说,我一定会全力协助皇上,再次偷取兵符,我问她,是想看到我死,还是父亲死。如果皇上成功,或许还能看在我跟母亲的份上,饶了父亲和哥哥们的性命。”

“她选择了你么?”东陵绝问。

池慕秋点头,道:“母亲知道,父亲就算成功,他日后定会受不住权力的诱惑,或许会取太后而代之,那么……他就真正成为天下英雄杀戮的对象,说不定其他三国也会讨伐他,好吞并东陵国,不如现在什么都不要做,还有保下池家血脉的机会!”

东陵绝深深的看着池慕秋,道:“朕倒没想到,将军夫人因为池映月的死,反而看开了许多,她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舅父若是谋反,第一个不放过他的,便是东陵皇宗的那些老头子们,太后想要做女皇,东陵曼想要当皇帝,或许皇宗的人还不会那么激动,毕竟他们都是东陵家的人!”

池慕秋道:“太后是异想天开,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就便是相夫教子,方能得到一生的幸福,她竟想做女皇,实在太可笑。”

东陵家细细观察,池慕秋在说太后痴心妄想的时候,那神情很真切,分明不是作假,当下松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有时候,做人要本分。”

池慕秋点点头,道:“母亲会助我,大嫂跟五姐姐的交情不错,她也跟母亲一样,不想看到父亲和兄长们为了不存在的帝王梦而牺牲一切,所以……这次盗取兵符,定会比上次容易。”

温寄柔掌管了池家的内宅,如果要从池家偷取什么东西,有她的帮助,自然要容易多了。

池慕秋稍停顿了一下,又接道:“若是东陵无道,民生苦不堪言,那么有人夺位,便会成为大英雄,救世主。”

可是东陵绝登基这么多年,风调雨顺,虽然有太后垂帘听政,可百姓认的只是东陵绝这个皇帝。

加上他亲政后,勤勤恳恳,免了不少赋税,又因池木木主张的捐官一事,为国库亦是充裕了不少银钱,这样的功劳,早就被记入史册。

所以想要夺位的人,不过都是痴心妄想,反而为日后要铲除他们的人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你已经偷过一次兵符,想来舅父会加倍小心你,而且兵符也会藏的更加隐秘,你一切都要小心为妙。”

东陵曼沉吟片刻,眸光落向池慕秋的腹部,道:“我们能想到的事情,不一定太后和舅父就想不到。说不定,让太后当女皇,只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而已,他们或许会挟持你腹内的孩子,继续垂帘听政!须知,对他们来说,拥有真正的实权,也比现在被朕夺去权力要好很多。”

池慕秋眸光一闪,神色认真的看着东陵绝,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如把实权交出,让太后和父亲得到权力,而他们也不敢伤害你,你做一个富贵闲人,有名无权,却能享一辈子荣华富贵,跟心爱之人看落雪日出,不是很好吗?”

东陵绝的眼神渐渐变得冷漠,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凉凉的看着池慕秋,问道:“是他们让你来做说客的吗?”

池慕秋一怔,摇头道:“皇上说什么呢?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吗?”

东陵绝眼神更冷,对池慕秋道:“既然不是他们逼你来说这些话,以后就不要在朕面前提起这个话题。朕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绝对不会交出手中的权力,让奸人得逞!”

池慕秋没有生气害怕,看着东陵绝的眼神,渐渐带上了一丝欣慰的笑意:“臣妾果然没有看错皇上,唯有皇上这样的男人,才是天下真正的霸主,天命的真龙!”

东陵绝坐起来的身子忽然轻轻俯下,倾在池慕秋的身上,笑意浓浓道:“爱妃真是越来越温柔了,朕还想要再来一次,这可如何是好?”

池慕秋愣了一下,凝神听到两道呼吸,便立刻配合的娇笑起来:“皇上真讨厌,臣妾已经累了,再受不住皇上的折腾了……”

东陵绝仿佛失望,对池慕秋道:“那……爱妃回宫去吧,我让李和过去送你。”

“是。”池慕秋抿唇,声音虽是羞涩欢喜,可是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神却是一阵幽怨,深深看了东陵绝一眼,便起身而去。

李和送了池慕秋回到秋水阁,池慕秋趁人不被,在李和耳边低声说道:“李公公别忘记了,今晚子时,不见不散。”

李和抬起头,见池慕秋眼中划过一抹杀意,心中便有丝不祥的感觉,正预说话,池慕秋却已经笑容满面的抬起头,对李和道:“本宫累了,你就不要跟皇上说了,免得节外生枝!”

李和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池慕秋这是让他不要跟东陵绝提起啊!

当下他不敢多言,便点点头,躬身道:“谨遵娘娘吩咐,奴才告退!”

池慕秋看着李和离去的背影,眼神一黯,冰冷的杀气一闪而过,继而转身,往寝宫方向走去。

金河,池木木居住的客栈内。

这个客栈是被东陵曼等人包了下来,一个幽静的院子,住了主人奴婢不少人,老板战战兢兢,因为他的一个伙计已经因为多嘴而被削掉了脑袋。

他正在井里打水,忽然听到楼上那间最大的客房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怒喝声。

“东陵曼,你这个混蛋,不许再过来了!”

老板叹息一声,心道原来这个主人姓东陵,跟皇帝一个姓,看来真是有钱人,光看那身边环绕的美人和丫鬟,就可见一斑。

羡慕的摇摇头,他虽好奇,却不敢再看下去,提着水桶,当下便匆匆离去。

“你就不能小声一些么?还连名带姓,怕别人不知道本王在这里么?”

房间里,东陵曼苦涩一笑,伸向池木木胸口的手被她狠狠一巴掌拍落。

“你看,你干嘛那么激动,对本王动了几次手了,你的伤口又裂开了。”东陵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他道:“我只是想给你换衣服,包扎伤口而已。”

池木木一怔,神色疑惑的看着东陵曼,道:“你……”

“你误会我了。”

东陵曼叹息一声,对池木木道:“我既答应让你回去,断然不会后悔。我知道你性子烈,你不让我碰你,我若碰了你,只怕你立刻会死在我面前,我又怎会再碰这样的钉子?”

看着东陵曼诚挚的样子,池木木有些内疚。

心里却想,如果她被东陵绝碰了,她不会死,她会养好伤后,把东陵曼杀了再说!

似感觉到了池木木眼里的寒意,东陵曼冷道:“别再动了,不然本王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威胁起了效果,加上池木木实在没力气自己上药换衣服,她若真就这么上路,衣服不方便不说,伤口只怕也会恶化,当下便不再多说,乖乖任由东陵曼摆弄。

东陵曼给她脱了那不伦不类扎起来的外套,只留下那件粉色肚兜。

然后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药箱,仔细的给池木木清理手臂上的血水,上了金疮药,换了干净的纱布。

池木木只穿着一件肚兜,她倒不在意,难为东陵曼给弄的面红耳赤,眼睛总是忍不住往那肚兜上的荷花瞟。

池木木心中好笑,这小子若是掉入二十一世纪满是比基尼美女的沙滩或者游泳池,估计他会流鼻血的!

东陵绝给池木木套上一件干净的薄棉里衣,再套上一件轻巧的烟色罗裙,在腰上系了一个漂亮的结,最后披上一件黑色的披风,道:“晚上凉,你骑马风大,多穿一些。”

他说罢,又将池木木摁压在椅子上坐好,飞快将池木木的头发打散,轻轻梳了起来,低声说道:“到了京城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保命要紧,万事都不要逞强,留的青山在,才是最重要的。”

池木木点点头,鼻子酸酸的,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东陵曼手指灵巧的在池木木的头顶缠绕,盘出一个简单而又漂亮的男式发髻,他道:“本王知道你心中感动,不管怎么样,你欠我的恩情,我总会要回来的。”

心中的感动和内疚片刻就消失不见。

东陵曼趁梳头之际,附到池木木的耳边低声道:“池映寒会在金河的河中央,那颗最大的柳树旁等你。”

他飞快的说罢,然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笑眯眯的给池木木插了一根简单的玉簪,赞道:“本王的手艺还不错,你看看可好?”

池木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全露了出来,尖肖的下巴也显得格外精致,被黑色披风包裹,露出白皙的脸颊,憔悴的她,倒显得精神了不少。

池木木再次转身,东陵曼已经将她的包袱递了过来,道:“这是你带来的毒药和行礼,都在里面了,还有金疮药和吃的药,花穗也给你带上,路上一切小心,切莫忘记换药吃药。”

池木木眉头一紧:“我说了,我不需要花穗再跟着我了。”

东陵绝却道:“我还未跟旧部联系上,身边能用的人本就不多,就算有,本王也不放心让别人跟着你,花穗虽骗了你,可毕竟对本王忠心一片,她不会伤害你,她的武功也是我所有的婢女中最高的,只有她跟着你,本王才能放心。”

“唉!好吧!”池木木叹息一声,道:“那你去跟花穗告别吧,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