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毛婧醒了,她去解手,回来时,她无意朝上铺看了一眼,看见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

她蓦地感到很害怕。

躺在铺位上,她一直在宽慰自己———也许是这个好心的作家失眠了,一直在构思他的恐怖故事……

到了北京,那个作家先把毛婧领到了他的住处。那地方好像离市区很远,一个挺孤单的院落,院墙外的草很高,也没有人割。

进了门,他说:“昨晚你在火车上肯定没睡好,你先躺**好好睡一觉吧。我打电话帮你找你表叔。”

“不,我不累。”

“去,睡一会儿吧。”

他为她打开卧室的门。

盛情难却,毛婧就进了他的卧室。她躺在**,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她隐隐约约听见他在打电话。她觉得他就像她的爸爸,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她没有担心这个男人会把她怎么样,她感觉他不是那种人。她更没有想这个人会不会害死她。她甚至想,假如他这时候走进来要和她干那种事,她也许不会反抗。

然而,那个人没有进来。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这个作家躺在一堆汉字中。那堆汉字是白色的,密密麻麻,十分干燥。

她俯下身,突然发现那些文字都是一种怪怪的苍白的虫子!

它们慢慢把他覆盖了!它们太小了,毛婧看不见它们的嘴。她只看见有一丝一丝的红色向它们的身体里渗透,那红色一点点扩散,越来越鲜亮。

它们在吸他的血!

他一动不动,好像冬眠了似的。整个过程又好像是他的一种必须的宣泄,而那些苍白的虫子就是他宣泄的手段。

过了好久,那些虫子渐渐变得通红,红得晶莹,红得饱满,红得透亮。它们慢慢地四散开来。

他的脸一点点露出来。

毛婧看见他的脸更加苍白,简直像个死人。但是,他的眼睛在缓缓转动。他轻轻地对她说:“你怕吗?”

她转身就跑。

遗憾的是,她没有跑掉,她还躺在**。醒了后,她看见那张没有血的脸正在她眼前定定地看着她。

她吓得差点叫出来。

那个人轻轻地说:“你表叔已经找到了。起来吧,我送你去。”

毛婧爬起来,拿起包,跟他走了。外面的太阳很好,但是她好半天都没有从那个梦中回过神来。

他和毛婧打了个出租车,走了很长时间,才进入繁华的市区。又走了好长时间,才拐来拐去地来到一个大院前。

他对她说:“你表叔就在这个单位。你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叠钱,塞给毛婧。毛婧说什么都不要。

他耐心地说:“你找的这个人不过是你的表叔而已,而且多少年都不来往了,其实挺疏远的。你是一个女孩,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到了他家里一定很难堪。拿着。”

毛婧接了钱。她觉得他真是善解人意。她的眼睛湿润了,说:“谢谢你,周哥。以后,只要我在北京留下来,一定会报答你的。”

他说:“你找到你表叔后,如果还有什么难处,你再来找我。”

毛婧说:“一定的。”

她下车后,又透过车窗对他说:“周哥,你以后千万要注意身体,你的脸色不好……”

他笑了笑,说:“没事,我天生就这样。好了,再见。”

“再见!”毛婧依依不舍地走了。

后来毛婧找到了表叔,很快也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宾馆当服务员。

一个月后,她找到那个好心人工作的编辑部,看望他。

当时我正在西安出差。我的助手给我打电话,对我说了这件事。我的心思又乱了。我对我的助手说:“你让她明天再来。”

当天我就飞回了北京。舷窗外的云朵刺人的眼,像白色的海洋,无边无际,十分诡异。悬空的我心里越来越不踏实,恐惧感越来越浓烈……

第二天,毛婧果然来了。她见了我,高兴地说:“周哥!”

我很吃惊,对她说:“你见过我?”

她说:“周哥,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我说:“我没见过你。”

毛婧着急地说:“我是毛婧,在济南火车站,你为我买的票,你忘了?”

我明白她是遇到了那个神秘的人,就问她:“你好好看看,是我吗?”

她说:“是你呀……”

我说:“你再看看,到底是不是我。”

她认认真真地看我的脸。过了半天,她还是说:“没错呀”

她越肯定,我心里越感到害怕。

我还是坚持让她好好看我,五官,眼睛,身材,声音,表情习惯……

她反复看我,同时追忆脑海中的那个人。最后,她似乎有点犹豫:“好像是你。惟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那天你的脸色不如现在好。”

我步步紧逼:“你肯定一下,到底是不是?”

她想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让我至今想起来都发冷的话:“好像又画了一个你似的。”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