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很多张你的脸

有黑白的素描

有彩色的油画

可是,你怎么也找不到

那个画家的脸

———无名氏

有个女孩叫毛婧,她19岁,家住山东省长岛县。

那个县在大海中的一个小岛上,很封闭。那里的人要走出来,得坐大船。

毛婧有一个表叔在北京,但是两家多少年都没有来往。毛婧想投奔这个表叔,在北京找个打工的地方。

毛婧是第一次出远门,她在济南换车时,挎包不小心被偷走了,她一下就变得身无分文,连身份证都丢了。

她坐在火车站广场上,举目无亲,回不去长岛,去不了北京,就哭起来。

她哭了很长时间,没想出任何办法。

天黑了,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这时走过来一个老头,他好奇地打量毛婧。毛婧脸上的泪痕未干。

毛婧见那个老头像父亲一样和善,就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大伯……”

那个人停下,听她说话。

“大伯,我的钱丢了,您能不能给我买个面包?”

那老头立即冷了脸,说:“我凭什么给你买面包!”然后,他转身就走了。走出一段路,还回头怀疑地看了看毛婧。

毛婧脸红到脖子根,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受了这次打击,她再也没有勇气张口讨要了。

她觉得特别累。她想,在想到办法之前,一定要减少消耗能量。

于是,她走进候车室,打算找个地方睡一觉。

候车室里很嘈杂,很拥挤,没有空位。她只好找个人少一点的地方,枕着她装着衣物的包袱,侧身躺在地上。

她的眼前到处都是行走的脚,乱哄哄。她的耳朵里充满火车站特有的那种让人疲倦的嘈杂声音。

她的心里涌上无家可归的悲凉。她闭上眼睛,两滴委屈的泪又渗出来。

这时她闻到一股香味,睁开眼睛,她看见了离她的脸很近的地上滚过来半个面包。

半个面包!

是一个孩子掉的。那孩子大约一两岁,没拿住,掉下来。他妈说:“脏了,别捡了,吃鸡蛋。”

毛婧悄悄伸过手去,刚刚把那半个面包拿到手,就被另一只手夺去了。毛婧抬头看,是一个男孩,大约十四五岁,是个脏兮兮的乞丐。

他恶狠狠地瞪了毛婧一眼:“这是我的!”

毛婧愣愣看着他,不敢跟他争,看着他把那把个面包拿走了。

她又一次强烈地感到了饥饿。

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梦一样的声音:“姑娘,你饿了?”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脸很白的男人正蹲在她身边,平和地看着她。

毛婧戒备地坐起来,没有说话。

那个脸上没有血色的人笑了笑,说:“你别怕,我是个作家。”

接着,他拿出编辑部的工作证给她看了看,说:“我是写恐怖故事的,我姓周。”

听说是作家,毛婧好像有点放下心了,她从小就想当作家。只是她对这个作家的脸色有点恐惧。

她说:“我的钱被偷了。”

那个人问:“你要去哪里?”

毛婧说:“我去北京,找我表叔,他在公交公司工作。”

那个人说:“我正好回北京。你跟我一起走吧,我给你买票。”

毛婧想起在杂志上看到的人贩子,变态狂,有点怕。可是,他是她遇到的惟一的好人,他是她惟一的机会了,要不然她就会流落街头,结果可能更惨。

她想了想,说:“那谢谢你了。以后我有了钱,一定还你。”

那个人淡淡地说:“没关系。”

这时有两个本地人走过来。

他们拎着一些水果,塞给那个脸很白的人,然后他们一起说话。看样子他们是来送他的。毛婧细心聆听他们的谈话。

“周德东,你回去就把稿子寄过来。”

“好的。”

“如果有什么变化,提前打个电话。”

“没问题!”……

毛婧就跟这个脸很白的人走了。

他买的是两张卧铺。

上车后,他领毛婧到餐车上吃饭。毛婧顾不上斯文,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她发现那个作家没有吃,他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在灯光下,毛婧感到他的脸更白,好像被人把血抽干了。

“你怎么不吃?”

他说:“我不饿。”

“可是你晚上还没有吃饭呢!”

“我一天吃一顿就够了。”

毛婧吃完饭,他们回到铺位,聊了一阵。那个作家问了一些她家的情况,以及她到北京的打算。他简单对她讲了讲在北京求职应该知道的一些基本常识。

然后他们就睡了。

他睡上铺,毛婧睡下铺。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