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阁也不推让,一口喝干了,接过酒坛给两人满上酒,笑道:“上次好古弹的那支曲子,曲调慷慨激昂,王阁也好生佩服,这碗我敬你。”

我笑道:“好啊。”一转手又把酒给泼了。这样你喝一碗,我泼一碗,转眼酒坛子空了,王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道:“我去叫小二再拿两坛酒来。”

我怕他看到我泼在地上的酒,慌忙起身道:“你坐着,我去叫。”说完伸手使劲按他坐下,几步奔到门外,召来小二,对他道:“再去拿两坛酒来。”小二应声下去,很快又给我们提来两坛酒。我拍开泥封,给王阁倒上,笑道:“来,再喝一碗。”

王阁已有了七八分醉意,睁开醉眼看着我道:“好古,你的酒量不小啊,怎得还没醉?”

我顿时红了脸,忙掩饰地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人醉在心里,脸上看不出来。”

“醉在心里?好,说得好。”王阁摇头笑道,又灌了一碗酒下去,对我道:“好古可有喜欢的女人?”

我心道:不是吧,男人喝醉了,就要谈女人。只得道:“没有,王阁兄莫非有了?”

王阁展颜一笑:“是啊,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我忙提起酒坛,给他满倒了一碗酒,笑道:“能让王阁兄看中的女人,一定不是人间凡品吧,只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王阁将酒一饮而尽,摇手道:“不提也罢。”又给自己满倒了一碗酒,一仰脖灌了进去。我不禁有些疑惑,笑道:“怎么,那女人不好?”

王阁也不答话,又给自己倒满酒,一口喝干。站起身去拿酒坛子。

我见他已有了十分醉意,忙止道:“王阁,你不能再喝了。”

王阁伸手轻轻推开我,扯开嗓子叫道:“老板,快拿酒来。”我无奈,只得走到门口,打开门,对小二道:“你再去拿一小坛酒。”小二依言去了,提了一小坛酒过来。王阁伸手接过去,拍开泥封,嘴对着坛口喝了起来。我犹豫了一下,坐到一边,没有动,看着他把酒不停地灌到嘴里,看着他把酒坛放下,慢慢倒下去。我站起身,轻轻扶住他,把他扶到榻上躺下,出来对小二道:“快去熬碗醒酒汤,再拿条热毛巾来。”小二应声去了。很快端了水盆来,又把一碗醒酒汤递到我手里。

我坐在王阁身边,用勺子舀了汤,慢慢喂到他嘴里,喂完了,又到水盆里拿起毛巾,拎干了,在他脸上轻轻擦拭。王阁伸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口中低声道:“娘娘,娘娘……。”我心中一惊,停下手,看着他通红的脸,心中暗道:“娘娘,难道他喜欢的那个女人,竟然是二哥的妃子,怪不得他这么痛苦,喝了这许多酒,也不知道他喜欢上的是哪个娘娘?二哥登基已经一年多了,娶进宫的妃嫔怕是有好几十个,二哥是个勤勉的皇上,难免要冷落她们,这些女人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内心的痛苦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唉,富丽堂皇的巍峨宫殿中,扼杀了多少美丽少女花一般的青春。”

王阁皱着眉,口中还在低声地说着什么,我叹了口气,慢慢走到窗前,望着那一轮鲜红的落日,心中感慨万千。这时隔壁一阵突然提高的说话声传入我耳中,我顿时忆起自己到这家酒馆来的目的。看了看昏睡中的王阁,忙悄悄走到外间,推门出去,看看四下无人,急忙隐到门外细听。

“来来来,格赤大人,再喝一碗。”

“好啊,好酒。”房内传来酒碗相碰的声音。

“格赤大人,在下听闻北地的晋王已经起兵作乱,将皇甫少华的五万骑兵团团围困,日夜攻打,不知可是真的?”是阿术的声音。

“将军为何突然对此事如此关心,莫非是担心皇甫将军的安危?”

“哪里,哪里,只是在下的一个远房表弟在刘忠勇部中任职,他的部队已在几日前跟随刘忠勇赶往北地,算时日应该已经到了,却至今还无音讯,不知是凶是吉?”

“呵呵,原来如此。”格赤干笑了两声,舌头已有些僵硬,想是喝了不少酒了。“将军有所不知,刘忠勇部并未到达北地。”

我闻言心中一惊,背上登时出了冷汗。

“哦,这是为何?”

“木山大人早已下了密令,命刘忠勇部在离北地两天路程的涿城安营扎寨,就地待命。至于是何缘由,连下官也颇感迷惑,皇甫少华麾下不过五万骑兵,与晋王的八万叛军对敌,要想胜他,谈何容易。”

“这么说,皇甫少华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驰骋沙场,两军对垒,生死本在一息之间。”

房内沉默了一阵,阿术笑道:“这里的酒果然味道醇厚,我去叫老板再拿两坛来,我们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

我听到他的话,慌忙闪身回房,轻轻关上门,慢慢踱到内室,这时夕阳已经沉到楼阁之下,室内变得有些阴暗。

王阁慢慢睁开眼,头还有些疼,他转头看到我,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好古,我方才喝醉了吗?”我回头看着他笑道:“是啊,而且醉得很厉害。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胡话。”

王阁闻言惊道:“我说了什么?你听到了什么?”

我道:“乱七八糟的,声音又低,什么都听不清。”

王阁看着我道:“真得吗?”

我笑道:“我们是好兄弟,我自然不会骗你。”走到他身边拍了他一下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哪家的小姐啊,要不要我给你牵牵线。”

王阁忙道:“哪有啊?我现在每天忙得很,根本没时间想这些儿女私情。”

我道:“真得吗?你没骗我?”

王阁避开我的眼光,低声道:“那是自然。”

我道:“好了,很晚了,你爹娘肯定在家里等你,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不顾他拒绝,拉了他起来,扶着他出了酒馆,又把他扶上马,自己也纵身上马,笑道:“走吧,记得以后想喝酒的时候来找我。”

王阁笑道:“好啊,一言为定。”我们两人在马上相视一笑。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我快马驰到府门前,跳下马,正要进去,忽有一个蒙古小孩跑过来,递给我一封信,我心中疑惑,正想问他,小孩已经转身跑了。我站在原地愣了一阵,转身迈步进府,天已经很黑了,我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一弯新月,心里想着方才在酒馆听到的话。

细想之下,总觉得整件事有点不大对劲。怎么会那么巧让我看见阿术和格赤,又那么巧听到他们有关少华的消息,倒象是阿术故意说给我听似的。但是格赤的话却绝不会假,没有援军,这对少华意味着什么。木山的密令应该是出于二哥的旨意,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敢再想下去,忍不住站起身,双眉紧皱,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好几圈。忽然想到怀中的书信,忙把它掏出来,打开一看,信上只有寥寥数字:“侍卫回宫,趁夜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