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

我一夜无眠,直到天亮时才稍微眯了一下,睁开眼,头还疼得很,看看快到五更了,只好硬着头皮去上早朝。

大殿上,伯颜出列道:“启奏皇上,河间之乐寿,交河疫情泛滥,染疫病亡者已有六千余人,臣恳请皇上调派名医前往救治,立刻控制疫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铁穆耳闻言皱眉不语。

颜成道出列道:“皇上不如派遣一位得力的大臣,携宫中御医前往,御医医术高,定可将疫情完全控制住。”我听到这里,不禁抬头看了皇上一眼。

铁穆耳触到丽君的目光,心中一惊,很快道:“宣慰使都林听旨。”

都林出列道:“微臣在。”

铁穆耳道:“朕命你率领太医院三位院史即日起立即赶赴疫区,不得有误。”

都林道:“臣遵旨。”我看着他心想:此次我若是能前去就好了,只是皇上肯定不会同意,而且这次疫情到底是什么,还不得而知。若是无法控制,不知又要死多少人啊。想到这里,我眉头紧皱,沉吟不语。铁穆耳在上面看了我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散了朝,我站在宫墙处等到伯颜出来,上前向他拱手道:“下官参见伯颜老大人。”

伯颜看着我笑道:“张大人有什么事?”

我道:“下官想问大人一个问题。”

伯颜道:“大人请问。”

我道:“此次疫区的病人都有些什么症状,能否请大人明示,下官粗通医术,也许能够帮上一点小忙。”

伯颜看了我一眼,道:“此次疫区患病者都为上吐下泄之症,病情来势汹汹,一旦染上,很快消瘦,轻则虚脱,重则死亡,当地的大夫对此都束手无策。”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暗道:“难道是霍乱?乐寿和交河都在江边,所住者多为贫苦百姓,他们每日喝的是江水,用的是江水,霍乱本是肠道疾病,如若通过水源传染,只怕很难控制。而且此时并无西药,只能以中草药治疗之,有什么草药可以压制霍乱弧菌呢?”

伯颜见我沉吟不语,笑道:“大人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我笑道:“没有了,多谢大人。”伯颜向我点点头走了。我站在原地想了想,抬起头,忽见都林从里面出来,忙迎上去,对他拱手道:“都林大人。”

都林看着我笑道:“张大人有何指教?”

我道:“大人此次前去疫区,下官有个方子还有几句话想送给大人。”

都林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道:“张大人请讲。”

我拉着他道:“大人请随我来。”出了宫门,我到旁边书摊上取了笔墨,刷刷刷写了一道方子,又写了满满一张纸,待墨迹干了,递给都林道:“如若其它方子无效,大人再拿出这张方子。也许还能派上用场,这张纸写的则是控制疫情的方法,请大人笑纳。”

都林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道:“张大人这方子,下官还要问问太医院的院史,看看能否使用。”向我拱拱手,上轿走了。

我看着他的轿子远去,叹了口气,转过身,快步上了自己的轿子,回到府中,还刚坐稳,这时,忽有下人在外道:“大人,大内侍卫王阁求见。”

我奇道:“王阁?”想了想,忙奔到前厅,王阁见了我,上前拉着我的手笑道:“好古,走吧,今天我请你喝酒。”

我想了想道:“好啊,去哪?”

王阁笑道:“自然是去蒙古酒馆。”

我不禁有些犹豫,可是又不好拒绝他,只得道:“好啊,就去蒙古酒馆。”又道:“你等我一会。”转身进了房,关上门,换上一身白色的长衫,束了银冠,又把宝剑佩在腰间。出了门,和王阁携着手,来到府门外,上马往城西而去。王阁在马上对我道:“好古,说起来那天真是怪了,我和你都在密林里,可是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内侍卫统领阿罕,他黑着一张脸,把我训了一顿,还说以后再也不许我带你去打猎。我问他你去了哪里,他说你已经回府了。”

我想起那夜的事,脸上一红,忙道:“是啊,是阿罕把我叫醒的,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先回去了。”

王阁笑道:“原来如此。”

骑到十字街心,忽有两骑骏马从一旁的南大街上缓缓驰过,左边那个衣饰华贵,相貌俊美,腰上佩着金鞘的蒙古弯刀,正是在家面壁思过的龙卫将军阿术,右边那个方脸大耳,身材魁梧,却是兵部侍郎格赤。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看神态似乎颇为诡异。我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这两人怎会在一处,看他们的样子,鬼鬼崇崇的,莫非在谈什么隐秘之事。

阿术和格赤将马驰到街边一处比较偏僻的蒙古酒馆前,下了马,携着手走了进去。

我心中一动,扭头对王阁笑道:“王阁兄,我们不如就到那家酒馆边喝边聊吧。”

王阁举目望了那家酒馆一眼,笑道:“怎么,好古兄喜欢偏僻些的酒馆?”

我抿嘴一笑:“王阁兄有所不知,偏僻的酒馆人少,安静,可以跟你好好地聊一聊。”

王阁点头笑道:“言之有理。”一夹马腹,和我一起驰到酒馆楼前,下了马,把马牵到树下拴上,大步进了门,老板迎过来笑道:“两位客倌请。”我举目四望,瞥到阿术穿着赭色蒙古袍的背影在楼上一闪,进了雅间,忙对老板道:“楼上还有雅间吗?”

老板笑道:“还有,两位请。”引着我们上了楼,推开阿术隔壁那间雅间的门,请我们进去,转身叫小二端了几盘小菜,几大坛酒来。放在一旁。便关门退了出去。

王阁一手拍开酒坛的泥封,给我倾了满满一碗,又给自己倒满了,笑道:“好古,我早想跟你喝酒了,只是一直没有空闲,今日难得有机会,一定要痛饮三百碗才是。”

我看着他笑道:“不是吧,你们蒙古人怎么都喜欢用碗喝酒,我酒量这么少,只好甘拜下风了。”

王阁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喝醉了回去睡上一觉,反正我今日不用到宫里去,你晚上也不用上朝。”

我闻言不好拒绝,只得端起酒碗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王阁很快又给我们倒满了,道:“再来。”

我心中急着想去隔壁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哪里有心情喝酒,趁王阁不注意,悄悄把碗里的酒泼在旁边的楼板上,自己提起酒坛,给他满倒了一碗酒,笑道:“上次看你演练了一套高深枪法,实在是佩服之至,这碗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