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灯又打开了,张昭小心翼翼地将带子收起来,在把它们放在桌子上时他心里乐开了花。满脸麻子脾气暴躁的小个子显然在浑身冒汗,他旁边的那个粗壮的男人也不例外。空气中分明洋溢着一种强烈的**,张昭想,那无疑这盘带子起到的最好的效果,也是他即将成功的象征。

“很好。”现在屋子里唯一清醒的好像只有何婉茹,“你干得很出色,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录像带为我们服务,如果我们达到了既定的效果,那么你所做的努力都将得到报酬。目前我愿意再次支付你十万美金。”

女人看似出手大方,张昭闷声闷气地笑了,将积攒在口里的唾沫和粘液咽进肚子里,“谢谢你。”他谦卑地说着,“不过,还有一个小问题,我相信不是不能解决的。”

“什么问题?”小个子那由于慢性血压高而发红的脸盘此刻变得更红了。他手里攥着一支铅笔,像握着一把刀一样,手上的指关节格外突出。

“一个很小的问题。你们看,录制这些带子我花了很多钱,你们给我的已经用掉一大半了,真的。”

小个子手里的铅笔咔嚓一声给撅成两截了,他的手保护性地伸向录像带并把它们拉到自己怀里。张昭感觉到女人向小个子点了点头,传递了一个信息。另一个粗壮的男人终于第一次开腔了:“你想再要多少?”

“比这位小姐预料的要多点。我想,预支三十万美元现金,再加上百分之十的封口费我就满意了。”

“哦,是吗?”何婉茹讥讽地说,禁不住朝自己从贫民窟里拯救出来的这个家伙冷笑起来。烂泥扶不上墙。张昭偷眼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另外两个人的表情同样表现得难以置信。

“张先生,你一下子提高了我们对你的兴趣。”女人说。

“是吗,那可不是有意的,其实,我本来准备看到更坏的反应。”他说着用眼角小心地盯着女人。

小个子突然一改愤怒,开怀大笑起来。他洪亮的嗓音很有感染力,一点也不像是个子那么小的人发出来的。

“让你失望真对不起,但是已经晚了一步。现在我们已经拿到了录像带,从我们这方面来说,和你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小个子笑完了,把录像带搂在怀里,恨恨地说。

张昭听了一言不发,站起身便要离开。屋里的几个人对他脸上异乎寻常的镇定感到奇怪又不安。粗壮的男人摸了摸腿肚子内侧枪套里的枪柄。

张昭走了两步,又走回来,一动不动地站着。

“各位,恐怕你们做得有点不大对,不过,时间会考验我们双方的诚意的。”

“什么?”小个子问道。“哥们,你想干什么?带子你已经交给我们了。我们已经看到上面都有些什么东西了。”

“你们拿到录像带了,这没错,但上面对你们有用的东西没有多少。”张昭深得要领地说。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插话他又说:“我冒昧地在播放的时候已经把带子抹掉了。现在那里放着的东西,各位尊敬的先生、女士,是两个小时的……空气!”

“什么?”小个子吼道。粗壮的男人在不安地摸着他腿侧的左轮手枪。

张昭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不信的话,我放给你们看。”他若无其事地大步向前,一挥手拿过了最近的那个磁带把它放进机器。屏幕上出现的是闪动着的一片雪花,他让它们继续播放,仍然是雪花。“看到了吧,我没骗你们,是空气。”

“你这个王八蛋!”小个子气急败坏。

“狗娘养的,你找死!”粗壮的家伙也已经满脸通红。

“别这样,是你们逼的我不得不加倍开价的。”

三双眼睛无言地、愤怒地相互商榷着,两个男人都觉得进退维谷。唯一保持冷静的只有何婉茹。“你这个王八蛋,”小个子啐了一声,继续释放自己的愤怒,“是我们把你从街上捡回来,想不到你是条毒蛇。”

“别这么说,哥们。”张昭应道。“好戏还在继续嘛,我们只不过修改一下规则,你们现在是一筹莫展。我有磁带备份。你们想要磁带,却没有时间,也没有本事再去重新录制,咱们可以相互妥协一下吗!”他停顿了一下,“说真的,如果磁带能引起你们这么大的愤怒,那么,再拿出三十万来也不算多么过分吧。想一想你们将获得的收益。”

他们想了想,互相看看,又把眼睛都转向何婉茹,由怒转愠。

“你这只让人讨厌的老鼠,你看错人了。”小个子垂死挣扎,但毫无底气。

所有的眼睛都落在了何婉茹身上。她依然一言不发,像看一群狗互相咬架,并且摘下墨镜,用锐利的眼睛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她开始在面前的一个本子上写起数字来。

“如果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呢?”她不紧不慢地问道。

“那我们就可以继续按计划行事了。你们看,我也像哲学家常说的那样讲究一点伦理道德,我并不贪婪,只想得到一份——我自己的那份。”

何婉茹问道:“你什么时候交货?”

“看你希望在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之内。”

“可以,但是得按我的要求付款。”张昭高兴地说,这样的幸灾乐祸他很高兴。他要让他们看看一个卑鄙之徒是怎样做成大事的。

“不管你派谁去都要将你答应的东西送去。让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到中信银行XX支行的休息室去见我。不要有其他人同去。带着现金。”他清了清嗓子,“好吧,我承认,这样正经八百地我也觉得很别扭,但是我也要冒很大风险,你们也可能恨我恨得牙根痒痒,中断执行计划,对不对?”

“那样你就留着那些对你毫无用处的磁带了?”何婉茹终于显出了烦躁,她点上一支烟,在一团烟雾之后问。

“那当然了。”

“我们怎么能知道除此之外再没有复制品呢?”小个子问道。

“我可以发誓,以一个老实人的名义!”张昭不无讥讽地说。

“老实人?你发誓屁用没有,你已经证明你这个人口是心非,极不老实了,你要是再骗我们该怎么说?”小个子近乎歇斯底里了。

张昭怀疑他多要的那部分是不是要让小个子掏腰包哇?他的言谈举止令人不得不这样想。“将心比心,你们放心。”他不无深意地说,“我不会那样做的。”

何婉茹点了点头,在她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敬意,是对他的狠辣和卑鄙。

在中信银行,小个子打开一个信封,用了十分钟时间将支票审核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在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三十万美元从账户上取了出来,在一般情况下,银行汇票可以解决问题,但那样一来张昭本人的账户就会被发现,因此他执意要现金。他为人有些鲁莽,但绝不愚蠢。

小个子细心地将钱放入一只小小的皮箱。张昭一丝不苟地把每一摞钱都数了一遍。他觉得这笔交易是令人满意的,便将装着录像带的包裹从光滑的桌面上推了过去,包裹停在了小个子的胳膊旁边。他把包裹收起来,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他站在银行门口等着正在将现金存在自己账户上的张昭,然后和他一起离开了银行。

电视台和王喆签了五千万人民币的合同,请他主持每周一次的综艺类谈话节目。这套节目预定九月份开始播放,距离现在还有十几周。

“我们去附近的温泉度假村吧,你可以在那儿一直休息到节目开播。”何婉茹很体贴地对他说。

王喆摇摇头。“你在家里闷了很长时间,我们应该过点快乐的日子。”他说着,用双手搂住何婉茹,“亲爱的,我除了会说笑话和演戏,并不太会说话,我甚至表达不出我对你的感情。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我,我认识你之后,不,是从这次生病好了之后才开始了真正的生活。”

他突然转过脸去,以免何婉茹看到他掉泪。

“你不舒服吗?”何婉茹问。

“没有,我们去看看大海吧,就我们两个。”王喆用恳切的眼神看着何婉茹。

“哦……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她神情犹豫,似乎不太想去。

“什么都可以放下的,只要我们好好活着。”他的目光愈加热烈。

何婉茹点了点头。

那个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乘游艇到海上,但不只是他们两个,船上有十来个客人,其中有韩四平、胖子、瘦子、麻杆、可笑、山东。胖子和瘦子这次担任望着的新电视节目的责任编辑,大家在船上的大客厅里打牌、聊天的时候,何婉茹进去看了一圈,发现王喆不见了,就到甲板上去找他。

王喆正扶着栏杆凝视大海。

“水真美,是吗?”

“是啊,如果我们都能变成鲨鱼的话。”他没有回头,打了个寒噤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到水就害怕,很怕被水淹死,我不想那样死。”

她把手放在他手心,关切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不开心了?”

他看了看她。

“我不愿意死,我想,我是个怕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个受人瞩目的明星,现在没有人不知道王喆。可是,那边呢……没人认识我,没有观众,也没有掌声,一片漆黑……”

他神情黯然、抑郁,似乎死亡就在眼前。

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