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茹遇刺的当天下午,在雅馨苑别墅一区,奥夫曼在出席汇报会前觐见莫道天时,送给他两瓶维多利亚时代窖藏了百年以上的葡萄酒佳酿,酒液已经变成了古红色。这种酒在亚洲市场上已属于罕见,可称得上无价之宝。莫道天顺手就给了莫家负责保安的队长霍雷一瓶。

霍雷如获至宝,当晚回家就让厨子做了几个清淡的下酒菜,先饮为快。唐可芸在旁边作陪,他让她喝了一小杯,剩余的连酒杯都没用,就着酒瓶美滋滋地喝光了。没想到这种窖酒不但香气四溢,而且极为性烈,喝下去不多时心里就像着了火一般,急需发泄,他借着酒兴,抱着唐可芸进了卧室,纵情狂欢一番之后,就被醉意带进了梦乡。

午夜时,睡意正浓,他接到雅馨苑别墅新区保安的报告,酒全醒了,只觉得浑身冒冷汗。他几下穿好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向楼下的车库冲。

整个社团成员的别墅和办公区,均属于家族保安队的执勤范围。不能不说,霍雷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保安队长,在他制定的严密的保安措施下,社团的家属别墅区和办公区多年来均安然无恙,没发生过一起家族成员被刺客袭击的事,哪想到,今晚,家族的继承人,莫道天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何婉茹却受到刺客的袭击,据说已受重伤,生死难料。

这对于霍雷,无疑是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想到莫道天发火的样子,他的脊梁直冒冷汗。

在去雅馨苑别墅的途中,霍雷打开了车上的对讲机,雷厉风行地发布着命令:“找全北京最好的外科大夫胡大医随救护车,紧急赶赴雅馨苑别墅;派人提前到医院,找人联系,做好紧急手术准备;调保安队特别分队三十人紧急出动,搜索雅馨苑别墅周围,防止刺客还有同伙隐藏;向当地公安局报案,派人配合警方搜查所有嫌疑人员;通知社团负责军事力量的徐强,从现在起立刻关闭社团所处区域与外界的所有通道。”

何婉茹左臂上已扎上了止血带,睡袍没换,血淋淋的,看上去触目惊心。几个保安在外面护卫,保姆蹲在地上帮她垫了个枕头。她显然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见霍雷进来,虚弱地笑了笑:“霍叔叔,您好……”

霍雷走到床头,关切地问:“婉茹,你伤得怎么样,还好吧?”

何婉茹苦笑一下:“我想不大好,左臂断了,胸部也中了一枪……”还没说完,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霍雷赶紧招呼人去端水,水还没到,何婉茹吐了几口鲜血,吐着吐着就昏了过去。

霍雷手足无措地扶着她,心如刀绞。

这时,几辆救护车呼啸着驶进别墅的院子。

胡大医和几个穿白大褂的大夫、护士,飞快地冲上二楼。

霍雷站起来,何婉茹和昏迷中的杨向明都被抬上担架,送入了救护车。

四名保安也上了一辆车,随救护车冲向医院。

霍雷马上通过对讲机,调了保安队的又一个预备分队的几个人去医院守护。

雅馨苑别墅一共死了四个保安,两个被手雷炸死,一个被匕首捅死。这里的保安都是第一流的,刺客只身一人能造成如此伤亡,其凶狠程度可见一斑。

霍雷吩咐留守的保安保护好现场,就匆匆地驱车赶往医院。途中,到处可见社团的兄弟,他的手下已经赶到指定的位置,正在采取行动。他稍微喘了口气,这才通过对讲机向莫道天报告已发生的情况和已经采取的措施。

莫道天在对讲机里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放下了电话。

霍雷却从莫道天的平静中感觉出他的盛怒,心里愈加惶恐不安。

他在医院外部署戒严的保安时,莫道天的专车赶到了。

这位昔日呼风唤雨的老大脸上凝结着一片严霜,他下车后只向霍雷点了下头,就匆匆地走进院长室,霍雷不敢多说什么,也快步跟了上去。

北京403医院的院长孟明是莫道天的老朋友,没等莫道天询问,他连忙迎上去,拉住莫道天的手:“老莫,别急,孩子失血过多,左臂已经断了,胸部中了一枪。你把心放宽些,我已经调了医院最好的大夫,对她实施手术!”

“老孟,谢谢!”莫道天平静地说,在盛怒中仍保持着优雅之态,“你帮我调几个大夫对那个刺客进行抢救,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救活,同时,对他实施手术,不过,这件事,我希望您能替我保密!”

“恩,放心吧!”孟明说完,又安慰了老朋友两句,就去忙着布置了。

“我们去楼下的休息室,不要影响大夫工作!”莫道天对霍雷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霍雷在手术室外面,安排了四个保安。他来到楼下休息室时,莫道天正在向雅馨苑别墅幸存的保安询问情况。末了,他对丁大年说:“大年,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重谢你的!”说完,他又转向其他的几个保安,“你们做的都不错,每个人都有奖励,回去休息吧!”

丁大年和几个兄弟自然不便喜形于色,依然素着一张脸,敬礼后退了出去。

莫道天靠在沙发上,神情显得很疲惫,他取出一支雪茄,从脸上看,他依然很平静,但是,点烟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霍雷说:“大哥,这次是我的失职,您尽管惩罚我好了!”

莫道天望着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良久,才缓缓地说:“霍雷,我没有责怪你!”

这短短的几个字,却让霍雷如获大赦,紧绷了几个小时的心终于能松一口气了,热泪几乎夺眶而出。

凌晨三点左右,除了远在秦城的刘静,赵远山、徐强、张行和社团的一些重要成员,闻讯后纷纷赶到医院,豪华轿车停满了院楼外的停车场。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焦虑和不安。在他们看来,刺客虽然是谋杀何婉茹,其行动无疑象征着对整个社团的挑战。

赵远山问:“婉茹伤势怎么样?”

霍雷说:“伤势很重,正在抢救。”

张行说:“应该尽快提审凶手,弄清他的同伙和背景!”

莫道天望了他一眼,却问:“王喆现在在哪儿?”

张行说:“我几个小时前才得到消息,他们干得不错,不仅要回了那四百公斤可卡因,挽回将近一千万美元的损失,同时向那帮混蛋索赔了几百万港币,还没动一枪一弹,没伤一兵一卒。他们已经离开香港,正在返回的途中,估计明后天能回来。”

莫道天沉吟半晌,才说道:“的确漂亮!”他又转向徐强,“通知在秦城的刘静和在东北的谢若雪,告诉她们社团有事,立即返回!”

徐强点了点头,立刻到安静的地方去打电话。

莫道天站起来,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语调平缓地说:“这件谋杀案,由霍雷全权处理,其他人不得过问!”他面对休息室的社团核心成员,“大家都没必要心里不安,我们社团发展壮大这十几年,一直在同死亡打交道,大家都是身经百战,什么场合没见过?今晚这事也吓不住我们。除了霍雷,你们都回去休息,明天照常忙自己的事。”

徐强、赵远山和张行等人应声出去了。

“霍雷,你也去休息吧,我想单独呆一会!”莫道天说。

“是,大哥!”霍雷也退出了休息室。

莫道天吸着雪茄,满心疑团地思考着:“刺客究竟是什么背景?如果是警局派来的,他也应该针对我,谋刺我的女儿,会不会是社团内部因继承权引起的?倘若是后者,谁会是主使人呢?”

想着这个问题,他立刻感到坐立不安,不停地在医院的休息室里转来转去,从深夜一直到黎明。

东方发白时,孟明在霍雷的陪同下进了休息室。莫道天马上站了起来,他没有直接问什么,双眼却忧郁地看着孟明。

“老莫,我们刚给婉茹做完手术。”孟明说,“她的左臂骨断了两处,已经接好了,胸部的子弹也取出来了!”

“辛苦你了!”莫道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现在我可以看看她吗?”

孟明说:“可以,不过,尽可能少说话,她仍然处于危险期!”

莫道天说:“我看看就出来!”

孟明说:“跟我来吧!”

何婉茹已经从手术室转移到了特护病房。孟明吩咐护士给莫道天换上消毒服装后,给他打开了病房的门,等他进去后,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莫道天慢慢地走进病床。

何婉茹的左臂上夹着石膏和夹板,被固定在床的扶手上。胸部扎着绷带,脸色灰白,闭着眼睛。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从疼痛的昏睡中醒了过来。看见莫道天守候在床前,轻轻地叫了声:“爸爸!你还好吧?”

莫道天慈祥地笑了笑:“我很好,孩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何婉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不知道触到了哪根神经,痛得咧咧嘴,皱紧眉头,没笑出来:“您都看见了,感觉很难受!”

莫道天抚摸着她的额头,“很快就会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何婉茹点点头:“爸爸,是你坚持要我睡的那间房和那张床救了我!”

莫道天说:“是老天爷在保佑我的女儿!现在后不后悔认了我这个老爸,来到社团?”

何婉茹坚决地说:“我不后悔。但是,爸爸,你一定要让那个刺客活下来!”

莫道天点了点头:“放心吧,我都做好安排了!”

何婉茹:“爸爸,喆子回来了吗?”

莫道天:“快回来了。他一到家我就让他来陪你!”

正说着,孟明进来了:“老莫,孩子现在的情况,不宜交谈太久!”

“好!”莫道天略带歉意地冲孟明笑笑,又转向何婉茹:“什么也别想,好好养伤!”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退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