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狠色闪过

二十八年八月十四,大舆国丧。

为悼念先帝,全国上下斋戒一月,封闭愉场,不得办红喜。

被贬去守皇陵的懿德皇太妃听闻元真逝去的消息后,疯疯癫癫笑了一夜。第二天婢女前去伺候她梳洗的时候,才发现皇太妃娘娘头悬白绫,早就没了呼吸。

这倒是省了元魍的事儿。

本来元魍便是打算让这位向来最会算计的皇太妃给元真殉葬的,如此,也算是全了她忠贞的好名声。

却没想到,这位竟是先自自尽了。

金蓝猜想,也许这个算计了一辈子,最后连自己的丈夫都算计进去的女人其实对她今生唯一的男人还是有感情的,否则,怎么有勇气做出这种事来?

当年,一个是青年枭雄、傲视天下,一个是风华正茂、美人霓裳,多么得般配。

只回头看了那么一眼,于是,便不可自拔。

他们曾经也相爱过,他们曾经也是众人欣羡的恩爱帝妃。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中间又插入了太多人,还有世上最让人炫目的权力在一旁诱惑,于是,迷失了本来面目,追求了那些虚无的东西,最后,由爱生恨,由恨到互相伤害。

至死方休。

元魍派人把元珲接进了宫来,为先帝守灵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元魍自己却是站在殿外,不愿进门。

金蓝带着刘全几个远远得看着他。

屋内是灯光莹莹,帝王一个人站在屋外,只月光照在他身上,清冷之极。

刘全对先帝完全没有好感,因此对元魍居然还尽孝到如此地步颇有怨言。

他对金蓝道:“今天可是主子的生日,主子怎么把那位的丧礼放在今天举行?以后每年生日都会是那人忌日,多晦气!”

金蓝道:“也许这就是你主子的本来意愿。”

刘全不解。

符昊脑袋上也顶着问号:“陛下的意愿是从此生日当忌日过?这可真特别……”

刘全白了他一眼:“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符昊道:“那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刘全向金蓝求助。

金蓝解答:“这大约就是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的意思吧。二十八年前的今天,小四因为那位赐予的生命,来到了世间;二十八年后的同一天,他把这份唯一的恩情还了回去。从此,再不相欠,再无爱恨。”

刘全跟符昊沉默了下来。

元魍的经历,他们是一清二楚的,因此,也就更加心疼他们的主子。

刘全想了想,转身就奔了出去。

再回来时,怀里抱着早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年的始皇小老虎。

刘全跑到元魍跟前,有点委屈得道:“主子,本来今年您生日,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个节目,想在寿宴上献给您的。可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元魍终于把虚空的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刘全连忙又道:“这节目可是费了我好大心思呢。总不能浪费了。主子,我现在就给您表演。”

把小老虎后蹄放到地上,抓着它前蹄,引诱道:“乖!把这些日子我教你的猴拳表演一遍给陛下看。”

小老虎被人搅了好眠,十分暴躁。举着爪子就朝刘全脸上划去,“哧哧”叫唤个不停:猴拳你妹,爷是老虎!老虎!

顿时,刘全的脸上多了三条血痕。

两只二货开始了“手足相残”。

符昊犹嫌不乱,摩拳擦掌着加入了战局。

二人一兽你追我赶得围绕着帝王转起了圈子。

刚刚还孤零零的帝王身旁顿时热闹了起来。

即使再多的伤情,面对此情此景,也早就都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元魍额角蹦出个井字:“你们还有完没完……”抬脚,就把这宫中“二货组合”全给踹飞了。

金蓝倚着廊门,微微一笑。

而后,忽然眸中闪过狠色,极快。

——能够威胁到小四的旧人,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还是她替小四早早料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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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各得其所

连成玉闻得懿德皇太妃崩逝,很是神伤了一阵子。但那是皇太妃自己的选择,他也怪不得旁人。

再加上那么多年下来,他也怎么迟钝,也算是看清了元魍的性子。

再加上元长宁跟连漪的劝诫,以及明家的前车之鉴,连成玉知道自己再如此紧握大权,恐遭帝疑,招来杀身之祸。

于是,趁着卫鸿等人归来之际,连大将军交出连家的兵权,由帝王分给卫鸿几人。

至此,连成玉终于退居二线,专心养老。

不过,他还是向帝王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将懿德皇太妃与先皇合葬。

元魍允了。

他不仅将连妃与元真共葬皇陵,还追封了懿德皇太妃为皇太后。

在懿德皇太妃死后,终于赐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名号。

只是,这份天下至尊的荣耀,连妃终归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对于帝王如此的隆恩,连成玉当然感激极了。

可是元长宁却是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些也只是元魍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否则,他怎么会赐予他最痛恨的女人那般位份?而他分明知道父皇恨连妃入骨,却还让这二人合葬,怕打的主意也只是让那二人死不安生吧?

不过,这些话,元长宁自然不可能跟连成玉讲。

她对元真虽也有父女之情,但总归被那年少时就根植在心中的仇恨消磨得淡漠了;至于连妃,若不是她嫁了连成玉,恐怕那女人的死活,她也是毫不在意的,甚至会对连妃的死拍手称快的。

因此,元长宁一直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只要元魍的爪牙没有伸到她连家来,没有伸向她的女儿,那她也就会安安分分得过下去。

而现在的情况是,连漪嫁了元魍信任的臣子,连紫又许了金蓝喜爱的孩子。

所有这些,都保证了她连家,至少三代以内,不会有任何危险祸及。

所以,她才不会没事挑事,去挑拨连成玉同元魍的君臣关系呢。

说实话,若是要比城府,她虽然可能会比元魍机深些,但要她同时对付元魍与金蓝两个,那输家一定是她。

她想,连成玉能想通,趁早交了权,如此,甚好。往后,只需含饴弄孙,日子定极是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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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真帝尸首被送到皇陵下了葬后,元珲的去处问题,就成了众人讨论的议题。

以文思衍为首的一伙朝臣认为:虽然这位皇子爷当年犯了大罪,但如今,既然陛下将他放了出来,那就没理由再把他关进去;可是将那位放出去那就是祸根所在,万万不行的,不若就此将他圈禁起来,不杀他,却也不给自由。在天下人看来,也是陛下顾念手足之情的体现。

宁坤等人则认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位皇子爷,定是留不得的。但问题是,现在不是杀他的时机。毕竟先帝刚殁,就杀兄长,难免遭天下悠悠众口讨伐。

这个问题,就此搁置了下来。

而元珲,则消沉极了,每天沉溺于酒馆里,似乎有把自己醉死在酒精里的嫌疑。

这天,夜黑如墨,雷电交加。

路上行人稀疏。

元珲抱着酒坛子,一步深、一步浅,晃晃悠悠、不知不觉得就走到了城郊。

望着那座将他与父皇关在一起几个月的大房子,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虽然对元真有怨、有气,但到底在这个世界上,元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终于,他一无所有了。

他从小失母,在宫里众人的冷眼里,他习得了生存之道:那就是讨上位人的欢心。

只要有强大的势力护住自己,那他就能生存下去。

所以,他选择了依附太子。

而元真,则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高高在上的父皇。

他曾经也想过,若自己在文治武功上任一方面有所成就,那么父亲是否会对他青眼相待。

但事实是,他不能够。

他不似太子与五弟,身后有厚实的家族势力作后盾,甚至连那鬼面皇子都不如,至少那人确实才能非凡,并且,手段果决狠辣非常人能及。

他只是想不明白的是,那个在皇宫里分明最弱小的小四怎么会有那个魄力去对抗太子、皇后,甚至是父皇。

元珲猜测,如果,他当初如元魍那般在父皇面前冒了头,恐怕,他早就活不过成年了。

他想不明白的是,同样是处于最底层的皇子,为什么那位就有能力走到今天的位置?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正浑浑噩噩间,元珲突然觉得脑子一懵,脑后“咕咚”一声巨响,他倒在了地上。

他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摸索,取走了钱袋。

然后,自己又被狠狠踹了几脚。

——原来竟是遇上匪贼了。

元珲觉得实在好笑,自己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任何一个市井小混混都能欺辱上他。

他想,宫里那位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是在埋头奏折,还是正在温香软玉?

总之,那位成了人上人,自己却变成了人下人。

天差地别,不是么?

噼里啪啦,下起大雨来。

他挣扎着爬到路旁的大树下,忽然,一个闪电照亮夜空,他这才发现身前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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