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命运之绊

等阿洛拖着白小九走了好远,白小九还是很不甘心。

她嘟囔道:“我是让你来劝十三的。你倒好,什么话都不说,还不准我再提那话头。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她,她的个性,最是温软。别人使一点小计策,她就能陷进去。甚至心软到即使分明晓得对自己没有好处,但为了渡化旁人,依旧会去行事。这次,恐怕也不例外。一定是凡间那个使了什么诡计,迷了十三的眼。”

她越想越觉这事果然不对劲,停住脚步,转身就要回去:“不行,十三是上神,不能被一介凡人坏了修为。我得回去打醒她……”

阿洛赶忙拉住她:“你也不是刚认识她,那么该是知道,她面上软糯,但凡她坚持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白小九耷拉着脑袋:“难道让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犯下天规,千年修行毁于一旦?”

阿洛抬眼看了看流入不周山的忘川水,水流平静无波,殷红得看不见底,绵长得看不到尽头。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有时候,就算明知前方是绝路,人们还是会前赴后继得往前走。我与你不就是这样?所以,我们该是最能理解十三如此行为的人。”

白小九安静了下来,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是眉间依旧愁思,显然还在为金十三担忧。

阿洛牵着她,往回家的路上走,宽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她。我刚才瞧过了,她手指上有根红线紧紧牵着呢,所以,这段姻缘,本来就是属于她的。”

白小九大惊:“怎么可能?我怎么没瞧见?看十三的样子,她自己也不知道呀……而且,早前,我与十三在月宫耍玩的时候,月老那老头子分明说过地藏是为渡化世人而生的,就算下凡历劫千百世,也是不会有凡情姻缘的。”

阿洛点头:“这一点我也没想明白。但是她手上确实有姻缘线。其实,说姻缘线也不算准确,她手指上羁绊着的隐约是一根金线。”

白小九问:“什么意思?”

阿洛道:“意思就是她手上的那根线是被打了死结的,天界有另一种说法,叫做命运之绊。一般来说,这种金线是仙人之间订立契约后才能成型的。从此,两人就是一体同生。系上这种线的两人,生生世世注定羁绊不断,直到灵魂消亡。”

白小九都惊呆了:“可是同十三在一起的那个仅仅是个凡人吧?怎么能与神仙订立契约?这是什么情况?”

阿洛想了想,道:“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错,我们得去趟月宫,找月老问清楚方能明白。但就现在情况而言,我倒是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白小九奇怪:“什么结论?”

阿洛笑了笑,顿时万花倾城:“那就是,十三欲渡魔成佛,最后却被渡成了人。你以后可以用这点嘲笑她一辈子了。”

白小九脑补出一向伶牙俐齿的金十三被自己压制住、什么话都说不出的画面,立刻就欢快了起来,直道:“甚好,甚好。她总算有个把柄落在我手上了。”拉着阿洛踩上祥云,就朝天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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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鸡初鸣,天色还未明。

镶天宫中。

金蓝猛得睁眼,瞪向床顶,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黑白阴阳脸。

她拍拍胸脯,被吓一跳的模样,抱怨道:“你不睡觉,盯着我瞧做什么?”

——确实是被吓到了啊,初初看到的时候,她脑袋依旧混沌着,还以为自己仍旧在地府里,眼前的是黑白无常呢。她差点就咆哮出来了,她都把公文全都批示完成了,怎么还不让她离开。还好她回神得及时,这些话才又被吞回了肚子里去,没说出口来。

元魍不经意得皱了皱眉:“你……睡得好么?”

金蓝一把将元魍拉下来,按住他,给他盖上被子:“当然好,现在还能睡个回笼觉呢。反正不用上朝,今天就陪我一同睡吧。”

——睡梦里被人喊去办了一夜公,当然是要补眠的。

金蓝打个哈欠。

外头没了烦人的咒文声,果然清净多了。

至于那么多高僧护法,依旧没阻止得了阎王爷召她回去,还有往后年年中元节自己都必须回地府一趟这件事,金蓝自然是不会告诉元魍的。

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元魍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若知道了她年年都要往地府去,还不晓得会闹成什么样呢。

元魍则是盯着金蓝又睡着的脸沉思:外面如此声响,金蓝怎可能一夜好眠,甚至连睡觉的身姿都没变换过?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但既然金蓝不说,元魍便也不再问,他决定还是尽快回京,去询问白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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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旧人皆非

八月的时候,南征部队传来捷报——活捉端木正。

其实,准确来讲,这功劳倒不是卫鸿他们几个的。

端木正精滑得很,就算宁坤这个军师也去了南蜀,一时间也是查不清端木正的去向与所在的。

倒是余鱼同诸葛惊才去找了一趟漕帮成三爷,转达了帝后二人“亲切”的问候,诸葛惊才更是同成三爷聊了聊往昔“情谊”。

——关于此事,余鱼表示难以理解。毕竟虽然以前漕帮同诸葛家是合作关系,但根据情报显示,自多年前诸葛家为躲避当时前周迫害,将家族产业转移地下后,这二者几乎就再没了什么联系。更何况,诸葛惊才当家以后,更没有同成三爷接触过,两人算是互不相识。这两个,有什么“情谊”可叙的?

但事实情况是,诸葛惊才与成三爷单独聊了后,他便神清气爽得走出了屋子。

而成胖子就像是遭受了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一样,神色萎靡,那一天嘴里一直喃喃着一句话:“原来是他们……居然是他们……”

再接下来,漕帮就把秘密来接头的端木正暴力扣押了,而后将他带到了大舆军营地,交给了卫鸿。

虽然所有人都对与朝廷完全不搭噶、甚至还派过杀手刺杀帝王的漕帮突然的示好行为表示不能理解,但既然罪魁已抓到手,没有人在后头阴谋鼓动了,因此,南部部族的叛乱很快就被镇压了下来。

金蓝听说此事后,十分感慨:“这就是功德所在啊,没想到影响居然延及那么深远。如果当年没有帮了惊才那一把,今日哪里有可能那么简单就抓住这个老乌龟。果然,应了白洛那一句,‘种瓜得瓜’啊。”

南征军归朝,帝王必须回京处置犯人、奖赏功臣。

元魍趁此时机,带着金蓝回来了。

他倒是对南征军、甚至是端木正都不感兴趣,他不过是想要回去同白洛探讨一下中元节夜里金蓝的诡异情况而已。

金蓝也没有异议。因为淳于太医发话了,她腹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虽然她没有任何壬辰反应,身体也没有异样情况发生,但肚子总归是大了起来,还是回京好好休息,等待生养为最佳。

金蓝对待这头一双儿女还是很谨慎的,自然不敢冒什么风险,尤其是若为了自己的喜乐而让孩子出了意外,她恐怕要后悔死的。

血无衣难得没有唱反调,他表示,既然是蹭别人家的公款旅行,那他自然是跟着队伍走。

金蓝私下里同元魍说,其实血老大大概是因为如果在这里同他们分开了,不知道会迷路到何年何月了,所以他才会这般好说话,与他们一同返京。

所以,一行人又风尘仆仆得往京都赶路。

当然,明月在见到了明家分家的境况、并且明了自己还是不得不回京做笼中雀的情况后,终于绝了最后的一丁点心思,真正的心如止水。在镶天宫的时候,她都差点直接剃度了。

这些都暂且不说,只说八月底,元魍跟金蓝还在回京路上的时候,京都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上皇元真薨逝。

元魍捏着加急信件,半晌才开口:“真的死了?”

送信来的侍卫道:“是的,陛下。太医确诊过。太上皇旧疾难医,本来用宫里最上好的药材吊着性命,五天前夜里终于没熬得过去。现在正等着陛下回去发丧。”

金蓝握住元魍的手,一片冰凉。

她想了想,替元魍问:“那元珲呢?”

侍卫道:“自太上皇去后,三皇子便是每日醒了便要酒喝,天天都是酩酊大醉。关于三皇子,文大人说这样放任下去也不是办法,希望陛下另外对其作出处置。”

金蓝挥挥手,让侍卫下去。

元魍终于抬起头来,表情似是有些许高兴,又似乎淡漠无比。

他问金蓝:“你说,最后让元珲给他送了终,他是不是没有了遗憾?”

金蓝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上,轻轻回答:“是的,这本来就是他的愿望。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知道,虽然元魍对元真恨之入骨,但到底是亲父子,那种仇恨里,毕竟还是包含着对元真的一丝期盼。那种复杂的感情,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即使元魍什么都没说,即使他二人直到最后,都互相仇视着,但元魍一直都没有亲自对元真下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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