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旧人旧事

刘全伸长脖子瞧了好几眼,最后得出结论:“长得不像我。”

金蓝一把拍开眼拙又自恋的小太监,转头看元魍。

元魍点头:“确实像。而且,刚刚那师爷叫他的名字,他恰巧也姓明。”

金蓝补充:“同样是待罪之身。”

两人对视一眼:难道真那么巧?这位是明家的人,跟明月有关?

金蓝道:“咱们先别动,静观其变。”

元魍同意。

只见知府门前那孙师爷痛苦得朝旁边一圈衙差叫唤:“你们是死的吗?还不把他抓住?!”

衙役们应声举刀砍上来,逼得那叫明翊的抬脚离了师爷,那一脸奸相的孙子屁滚尿流得爬进门槛里去,躲到门后头。

官爷们突然自己打了起来,叫本来闹哄哄的人群倒是一愣,各个急忙大踏步往后退去,生怕刀剑无眼,自己成了无辜亡魂。

那明翊显然是个练家子,一身拳脚功夫很是了得,即使被二十来个衙差持刀围着,依旧不落下风,甚至把对方打得人仰马翻。

刘全眼尖,指着知府门后那师爷喊:“小心弩箭!”

元魍一脚踢起地上残刀,“唰”一下,飞向府门。“嗞——”一声,深深钉入了门板里,离那师爷脸仅仅距离一毫米。凌厉的刀风甚至在那师爷脸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孙师爷吓得一哆嗦,手上的弩弓直接掉到地上,眼睛都瞪成了斗鸡眼,“咕咚”一声,晕了。

明翊回头看了元魍一眼,眼里明显是赞叹。

金蓝也把脚边的棍子踢飞出去:“兄弟,接住。”

明翊一个鲤鱼翻身,一把抓住棍子。

武器在手,青年更是如鱼得水,将棍子当枪使,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一会儿工夫,遍地都是受伤的衙役。

明翊朝金蓝几人走来:“多谢几位出手相助。”

金蓝笑道:“其实我们也是多此一举。想来公子爷自己就能解决掉这群杂碎的。”

明翊认真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不是几位,明翊怎能毫发无伤?”

金蓝没跟他再客套,指着还没回过神来的灾民们跟那一地的伤兵:“明公子打算怎么办?”

明翊眼色沉了下来:“各位在此稍候。我先带他们进去找那狗官讨个说法,而后再来向各位详谢。”说着,转身过去,振臂高呼,“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听我说,你们是大舆的子民,陛下怎么会不管你们?据我所知,灾银早就拨下来了,只是被这群狗官中饱私囊掉了。陛下还当这天灾早就赈下来了,却不知这中间曲曲折折那么多。所以你们不能怪今上,要怪只能怪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渣滓们。”

灾民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只听明翊又道:“那狗官吞了朝廷的银子不说,还想趁这天灾时期从大家身上大发横财,实在是天理不容。各位若是信得过我,便随我进去,与那狗官理论,定要叫他把吞进去的再吐出来。”

一番讲说鼓动性实在是强,引得灾民们顿时群情激愤:“对!吐出来!吐出来!”

玉多多抱着脸感叹:“没想到官府里还有这么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有理想、有信念,真汉子真英雄啊。”

刘全很八卦:“春心荡漾了?要不要我帮你去打听打听他成亲了没?”

玉多多一脚踹开他:“别破坏我的淑女形象!”

刘全无语:“那绝对是你的幻觉。”不说其他,就您脚一下子抬到一尺高,已经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了好不好。

玉多多不管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美丽的幻想中不可自拔:“我的良人啊,最起码要有贵族的身份、如玉的面貌、温雅的举止、广博的胸襟,同时还必须有文武双科状元那样的才能。”

刘全面无表情:“你要求真高。”

玉多多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有钱!”

刘全沉思:“这样的人,貌似我还真的认识一个……”

这两个不靠谱的已经离题了十万八千里,金蓝都懒得给他们白眼了。

她拐了拐元魍:“你觉得他怎么样?”

元魍看着明翊的背影,道:“有魄力,有行动力,有忠心,还有为民之心,是个人才。”

金蓝随口道:“可惜了。如果你在上位,有这么一个人辅助其右,倒是好事。”

元魍抿了抿唇,不说话。

金蓝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你不会真的在考虑这事情吧?四啊,你别忘了,咱们是去临州定居的,以后大舆京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跟我们没有关系。”再扶起后头的妇人母子,“走走走,咱们跟着看看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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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府里装饰得锦丽非常,连摆在案几上的花瓶、茶具都是价值非凡的古董。

虽然金蓝不懂这些,但是玉多多是行家,这位一进门就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抱着这些玩意儿不肯松手了,那眼神儿,就跟看到新郎官一样。

金蓝几个瞬间离开此人几大步远,想要用行动告诉其他人:其实我们跟她真的不认识。

刘全嘀咕:“看来这位知府老爷真的贪了不少啊。”光靠俸禄是不可能将住宅装修得如此豪华的。

那知府正坐在厅里悠悠闲喝茶,想着马上又是一大笔银子入账,自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小胡子撇得都快飞起来了。

一抬头,就见一群邋里邋遢的乡民气势汹汹得冲了进来。家仆拦都没拦住。

知府一口茶直接就呛进了嗓子眼儿里,咳了好久。

这位高高举起茶碗,然后……轻轻拍了下来——这茶具贵哦,不能为了这些下等人浪费啊,冲着为首那个就高声喝问:“明翊,你这是要造反么?”

明翊毫不畏惧得瞪视回去:“明翊只想为大家讨个公道!”

知府大人不屑得哼了一声:“你又来讨什么公道?你叫我开仓济粮,我也给足了你面子。今天不是就叫孙师爷去办这事儿了吗?”

明翊气怒不已:“放屁!你那叫济粮?你根本就是趁火打劫!李德才,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对得起陛下对得起黎民对得起这大舆天下么?”

李知府也怒了:“我呸!你也好意思来跟本官提大舆天下?当年那么好的机会,要不是你老子贻误了战机,恐怕那前朝余孽早就被消灭殆尽了。还有今日这二分天下之说?”

金蓝看了看元魍:这人,果然跟明家是有关系的。听这语气,应该是明珠的儿子,也就是明月的兄弟。

只见明翊涨红了脸:“当年的情况,你根本就不明白,不要胡说八道!”

李知府顺了气儿:“好,本官就不跟你说当年的事情。就说今天,要不是本官念在我李家跟你明家从关外开始,已有旧缘。你现在还在矿里当你的挖煤工呢,哪里有机会在本官跟前如此猖狂?”

明翊凛然道:“一事归一事,明翊谢过大人提拔任用之恩。但是,大人对于百姓的所作所为,当真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你这般将百姓的性命视为儿戏,你的良心被狗吞了么,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李知府慢吞吞道:“以钱易物,天经地义。他们想吃饭,就得花钱。这个理儿,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说得通。况且,我这儿又不是善堂,我的粮食,也是要花钱买来的。我卖给他们,有什么不对?”

官字两个口,有理到他这里,也变成了无理。

明翊被这位的强词夺理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个狗官!”

灾民们更是气愤难耐。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难道当官的就不该管百姓死活么?”

“我们要去告御状!”

……

一时间,大厅内吵吵嚷嚷,就差冲上来把这个狗官砍了剁成肉馅以泄愤了。

家仆们赶紧持好棍子,十分尽责得挡在自家老爷跟前。

明翊拦住激动的人群:“大家冷静!别冲动!”

李知府从仆人后头探出脑袋,笑得得意:“你们还是听明翊的吧。冲动的后果你们可担不起。刚刚,谁说要去告御状的?行,你们去吧!当今皇后是我表姑,当今朝廷一半是我李家的人脉。看你们谁能见得到陛下。就算你们见到了,看陛下是信本官呢还是信你们这些贱民!”

金蓝摸下巴:“难怪这么嚣张,原来后台在这里啊。”

李氏,皇后跟太子一脉,老冤家啊!

这当真是,到哪里都能遇到令人想起旧人旧事的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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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朝廷要犯

跟金蓝待在一起这么久,人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蓝身上,元魍堪称金蓝腹中的蛔虫。

不用金蓝说话,只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元魍就知金蓝心中所想。

此时,金蓝脸色稍稍潮红,眉毛微微蹙起,定已是想上前教训这个狗官了。

元魍二话不说,凝聚内力,挥了挥袖子,旁边茶几上的古瓷茶杯顿时腾空而起,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以光速砸向了李知府那泛着油光的脑门儿上。

“啊——”

两声惨叫同时响了起来——即使没有指挥指导,也能谱成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男女二重唱:)

玉多多看着一地碎片,痛不欲生,眼泪花儿都在眼眶里打转儿了,跟死了至亲似的,一下子扑到金蓝脚下:“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你就算把我砸出去也不该砸那玩意儿跟钱过不去啊!”那茶具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金蓝提醒她:“刚刚砸杯子的好像不是我吧。”

玉多多哀怨得看她一眼:要不是你授意,元小四他有那个闲心管这事?而且,柿子也要捡软的捏嘛——金蓝软不软还有待考察,但是看元魍那张冷脸,就知道一定是硬的——她怕自己真的就像刚刚那杯子一样,被扔出去。

李知府捂着流血的额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有玉多多指引,这位一下子就瞧见了罪魁祸首:“你这个刁民,居然敢打本官?你不要命了?!”而且,他居然没看到这人出手,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眼前一花,自己就被杯子砸得眼冒金星了。难道这人身手当真是疾如闪电?

李知府迅速打量起了这少年,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吓!这黑面如炭、眼线妖娆的模样,不正是前些日子京里密信传出来要留意、一旦发现定要灭口的人吗?

元魍这扮相实在特殊,只怕这天下找不出第二人。因此李知府十分确定这人就是皇后要杀之人。

即使不是,那也是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漏过一个的,况且这狂徒今儿还对自己这般大不敬,李知府更存了杀之而后快的心思。

“打的就是你这个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狗官!”刘全在一旁为自家主子摇旗呐喊。给他一面鼓,他能把房顶敲掀咯。

金蓝点头称赞:“最近知识见长啊,连四字成语都会用了啊。”

刘全回赞道:“都是姑娘你教导有方的功劳啊。”虽然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金蓝是夸他呢还是损他呢,但是这么回答一定不会错,瞧他家殿下那满眼理所当然但是偏偏又要板起脸孔来装酷的闷骚表情就知道。

金蓝也很满意小太监如此识情识趣,继续教导:“有一个词,叫做狼心狗肺。但是我个人认为,禽兽不如这个词更加贴切得描绘了眼前这位的形象,记住了吗?”

刘全从善如流,更加懂得举一反三:“明白。因为说他狼心狗肺,还侮辱了纯洁的狼跟狗。”

金蓝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果然,最近变聪明了嘛。”

玉多多抹把脸:这双簧,唱得真有趣。你们没瞧见那姓李的看你们的眼神真的就跟禽兽要吞人无异了吗?

灾民们同样因着这骂人不带脏字的一幕,望着金蓝几人愣神不已。

连明翊瞧他们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惊讶跟佩意。

玉多多悄悄得往边上退了退:不用猜想,这里肯定马上就能变成战场,她可不想被误伤。

走了几步,又小跑回来,左手揽住案上的花瓶、右手抱住茶具,接着往边儿上蹿。

厅内静得诡异,各个都呆呆看着这位如蚂蚁搬家一样忙碌的女人,嘴角抽筋。

金蓝研究天花板,元魍研究地板,刘全跟赵小才深情对望、互相研究。

几趟过后,玉多多终于感受到同胞们炙热的目光洗礼了。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行为打破了这两厢对峙的美好气氛,大家不高兴了(?),于是,回头深切致歉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自己搬就可以了。”

李知府一口热血涌上喉头,差点直接喷了出来:你这是当着我的面打劫啊喂!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人声雷动,脚步声齐整得跑了进来。

众人回头一瞧,竟是军队!

“大人,不用怕!我们来救你了!”从后方传来某人救驾的声音——那比太监还要七拐八弯的音调很熟悉——来人正是孙师爷。

这孙子居然假昏趁乱去搬了救兵。

这阵势,怕是把城中驻军都拉来了。

李知府见自己人来了,顿时底气更足了:“孙师爷,做的好,等把这些乱党都剿灭了,本官好好赏你。”

孙师爷隔着一屋人群,忙不迭谢恩:“谢大人。这是小人该做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兵戎相见,灾民们顿时慌了起来,人心浮动,有些甚至顿地大哭,还有人更要冲出去。

明翊大喊:“安静!安静!大伙别急!”稍稍安定众人情绪,回头质问李知府,“这些不过都是灾民而已,你难道还想杀了他们?”

李德才优哉游哉得坐在椅子上,让家仆给自己把头上伤处包扎起来,回答明翊:“什么灾民?是说煽动百姓造反的你?还是闯到知府府上闹事抢劫的人?”指指玉多多,“或者是侮辱朝廷命官的人?”指指金蓝跟刘全,最后恶狠狠得指向元魍,“更甚者,是朝廷要犯?!”

这位说话技巧是真厉害,明明是自己存有杀心,却说成是这几人的错误,似乎就是因为这几人的出现,这些百姓的生命才会面临威胁。

民众普遍有种盲目心理,尤其是在慌乱的时候,总是喜欢找些理由、找些借口推卸责任、责怪他人。虽然灾民们心里清楚明翊跟金蓝他们不过是为自己出头,但还是不免埋怨起来。

“早知道就不跟着他们进来了。”

“就是,老老实实十两银子跟大老爷买了粮食,多好。”

“这上头贪不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样至少我们还能活着。”

……

抱怨声越来越大,叫人听得心都寒了。

“哈哈,金蓝,你瞧,你的好心,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血无衣嘲笑的声音传来。

金蓝抬头一看,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地点、坐在了屋顶上继续看戏了,还把人知府大人家的房顶瓦片给掀开来了。

还没等金蓝回话,就听灾民中居然有人在为他们说话:“如果不是这些英雄们,我们还一直被人蒙在鼓里,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死的呢。这本来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却冒着生命危险替我们向知府大人讨说法。他们是我们的恩人,你们怎么能这样说他们呢?”

声音急切,虽然在一群骂声中,显得微弱了些,但话语里的坚定,却是不容忽视。

金蓝回头一瞧,说话的,正是那位抱着宝宝的妇人。

众人沉默了几秒,渐渐有人附和了起来。

“对,他们是恩人。”

“反正是死,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对,做鬼也不放过那些王八蛋。”

……

金蓝笑道:“虽然总说好心没好报,但就跟买**彩似的,总有几次会让我赚到。”这位妇人如是,元魍如是。

没再管血无衣,她转头,目光如炬对向那位李知府,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位最后那四个字:朝廷要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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