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笙心中大恸,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道:“浅浅,你这是要去哪里?”

原本还在想事情的苏清浅愣了一愣之后,伸手撩了一下头发,故作镇定,然后慢慢地说道,“阿笙。你有小懿了对不对?”

她脸上带着的笑容让顾眠笙看起来触目惊心,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很怕。这种害怕的情绪从他发现自己爱上苏清浅开始就不曾停止过。每过一段时间总会来扰他一次,如今都变得不再陌生了的。顾眠笙听到了他的问话,却也只是问了一句:“然后?”

“顾眠笙。”苏清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他说道:“我们到此为止好不好。三个月的约定提前结束吧。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原谅你的,就算我原谅了,我们就真的能够回到从前么?能够么?你别天真了好么!我和你再也没有可能。”

我和你再也没有可能汊。

顾眠笙先前总觉得苏清浅一直不愿意搭理他,要求得她原谅真的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毕竟什么事情都得要对方有反应才有可能继续进行的下去不是么?可如今,他突然希望,希望苏清浅干脆还是不要理睬他好了,也总好过,好过她一开口就是提出各自天涯路上再见的消息。至少至少他还有努力的可能。

她一开口就是这个,她也不是第一次提出来这个事情。顾眠笙很难再次拒绝她。好难。

为什么相爱变成了这般困难的一件事情,他真的很想知道,却始终得而不知朕。

他慢慢的走上来,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你想走就走吧。”至此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苏清浅说不出来此刻的感受。明明这样的要求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可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有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很是不舒坦的感觉。

她放下行李定了定心神,总之不管怎样她也算是达到了她最初的目的不是么?她原本是真的想要报复顾眠笙,只是如今都抵不过她更加想要见到的心。她急急忙忙的带着证件去办签证,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耽搁了好一会儿,她饿得慌,因为得知了自己的孩子还在世的好消息,就连签证的办理过程都意外的顺利,这样的好消息让她这几日里以来第一次胃口大开,干脆奖赏自己好好地下馆子吃了一顿之后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本来以为打开门的时候应该是黑漆漆的一片的,倒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会有灯光。不是很亮,有些暗,顾眠笙只打开了一盏灯罢了。见到她回来,他原本呆在在那里的动作明显的一僵,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上楼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等到现在大概也就只是为她留这样的一盏灯吧。苏清浅慢慢地上楼去关上门,坐在床沿,却怎么也没有丝毫的困意。可能是太过兴奋了的缘故吧,也有可能是因为即将就要和顾眠笙完全的告别了的缘故吧。她慢慢的走向窗子,坐在桌子上,两腿弯曲,将左脸靠在膝盖上看向窗外。月光冷冷清清的,几颗星星挂在那里。她是真的无数次的和他告别,可是他和她都知道这一次不一样了。告别这种事情,不像单恋。告别单恋只需要一个人就好。告别一场恋爱却需要两个人,但凡有一个还执迷于其中就很难做到真正的告别。可如今,是真的了,因为一直不放弃的顾眠笙终于也松了口不是么?

她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很难搞定。是她提出来的,他答应了她又怨恨难过。女人的名字啊就叫“难搞定”。她苦笑着嘲讽自己。

坐在床边久了,她觉得有点冷。她刚来顾家的那几日,也就是这三个月的约定刚开始的时候顾眠笙每晚都会在半夜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来看她,什么话都不说,也不做什么,就进来默默的看一会儿就走人。虽然她不是每次都知道,但是自从第一次发现了之后就一直有留心过。可是今晚,大概他是不会来的了吧。苏清浅在心里默默地想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入了怎样的魔怔,竟然就这样坐着坐着,突然就从桌子上下来了,然后脚步放轻的走向顾眠笙的房间。她就站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还不敢马上就进去。她先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原来她这一坐竟然就已经耗费了将近二个小时了的时间了。有些啼笑皆非,明明她也不曾回想,思考太多的内容,时间竟然走的就这样的快。

想来过了这么久,顾眠笙应该已经睡下了的,她慢慢的旋转了门的把手,轻轻地走了进去。入室的黑暗让她有些微的不习惯。同苏清浅不同,顾眠笙睡觉的时候一贯喜欢拉上厚重的窗帘,此刻室内接近完全无光的状态,自然苏清浅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想好顾眠笙的房间一向整洁,东西又不多,苏清浅走起路来也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唯一不好的就是顾眠笙的房间太大,她有些摸不清方向。

正当她思考他床的方位究竟是在哪里的时候,顾眠笙突然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清浅当场愣在那里。她并不确定顾眠笙此刻到底是不是清醒的。毕竟她曾经就用过假装在说梦话的招数来伤害顾眠笙不是么?苏清浅当下原地不动的立在那里,想看清楚顾眠笙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直到低低地又痛苦的哭声传过来的时候,苏清浅就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记似的惊悚的抬起脸来,立马掏出手机来照明,却还是因为走得太着急而不小心脚步有些跌跌撞撞的扑向顾眠笙的床。

他在梦境里,一遍一遍的哭着低声说:“宝宝,对不起。浅浅,对不起。”一遍一遍,重复下去。即使是再睡梦里他哭的都很压抑,很压抑,像是害怕被人听见一般。苏清浅很想就当作自己没有听见,亦或是不留情面的把他推醒好狠狠的嘲笑他一番借此羞辱他达到自己想要报复的目的。可最终她的心还是克制不住的想要拥抱住他,想要把他抱住的念想太过强烈。

他在哭!原来他不是一点都没有感受的。她以前一只怪他,因为有了小懿,所以才会对他们的孩子那般的无所谓,她总是觉得他就算有所谓一定也不比不过她,原来不是的。他也疼,他也懊悔,他也痛,只是他是男人,而这个倔强的男人,这个要面子的大男人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只能躲在梦境里,躲在他以为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软弱。悄悄地,他不要任何人看见。

她才知道为何他总是要在半夜的时候偷偷地潜进她的房间,这个男人啊,他根本就不敢睡,根本就不敢。就连梦境他都在可以的压抑自己。要有多痛,才连说出口都会觉得难以启齿?言语永远在大悲大喜面前失去作用。她的心疼的一塌糊涂,那些怨念,恨意,她清楚的看见在慢慢的走远。她多想就这样一直恨下去啊,多想。可此刻她却只是捂着嘴泣不成声的默默从房间里离开关上门然后迅速的逃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大哭一场。

他压抑,她也是。悲伤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分担才能够大哭出来,一个人承担的时候你就会懂那种感受,你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你不能哭,不能。而此刻她哭的像个泪人一般,抽泣的不能自已。

天亮了的时候,她盯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淡定的清洗自己,然后拖着行李慢慢的离开。顾眠笙,阿笙,阿笙,的爸爸,再见。

苏清浅拖着行李离开。她原本打算的是等她拿到护照之后在离开的。可是如今却有了不得不先走的决心。她拎着行李去到宾馆住下,怕自己没事情做一直乱想,干脆出去逛街,买了好多套的衣服以及成堆的玩具。她原本就疼,在他身上花钱从来不动脑筋,如今就是更加变本加厉了的。

早晨醒来的顾眠笙就像是有感应一般的直接去到苏清浅的房间,窗户大开,有风徐徐地吹进来,酱白色纱布制成的窗帘吹得飘起来。

楼下张嫂习惯性的问道,“今天要做几个人的早饭?”会这么问不过是想着不知道胡奕晨今天还会不会来,毕竟小懿的伤口需要人换药。

只不过是无人回答罢了。

张嫂疑惑的看了顾眠笙一眼。顾眠笙一直望着大门口,突然笑了笑,然后很轻声的像是在回答张嫂的问题,却又有些答非所问的说:“她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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