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呼的一声涌上来,又刷的一下退回去,海浪有节奏的冲击着沙滩,不时有些五彩小鱼被冲上沙滩上,欢快的蹦达着,等待着下一波海浪再将它們带回去,一个大浪卷来,翻起好大一个浪花,潮水退去,一个红发女子已然出现在沙滩上。

头发凌乱,湿漉漉的贴在那张苍白的脸颊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和头发都沾着沙粒,被海水浸泡的有些浮肿的嘴唇隐隐挂着血丝,在被冲上来的时候,衣服都被礁石划破了,身体也受了几处刮伤,被海水侵蚀的伤口,显得有些浮白,这人不就是被天运击落水中的琼丝小姐嘛。

一个衣着简陋的老者慢慢的靠近了她,看他的打扮,似乎是这附近的渔夫,其实这片沙滩离码头也不是很远,也幸亏如此,琼丝才能在这里登陆,不然的话真是小命难保。

天运那一击确实击中了她,但因为是先击中威廉先生,而威廉先生胸口恰巧带着一个金刚石的配饰,那一击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它,以金刚石的硬度,兀自被他击个粉碎,不过也将那致命一击的力量化解了,完全没有武功的琼丝小姐才不至于落得个当场身死的下场。

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受了点内伤,几乎要昏迷了,被海水一激,又清醒过来,奋力侧游,终于还是让她成功登陆了,以她的体力是早已不支,到底还是没能将她父亲的尸身保住,一上岸便昏过去了。

那老者走近她的身旁,俯身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突然嘿嘿笑了两声,将她扛在肩上,转身离去,那脚步居然是快的惊人,看到的是一连串的残影,竟然是失传已久的“缩地成尺”。

一眨眼的工夫,那老者已经隐入了山林之中,过了一会儿,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一只白鸽冲天而起,向着远方飞去……

官道上,一驾豪华的马车正悠悠的向着青城的方向慢腾腾的前进,四匹枣红大马不紧不慢的踏着步子,赶车的车夫正是钱多多,戴着个斗笠挡住烈日,一张老脸上写满了轻松,双眼眯起,斜靠在车前。

马车一侧的帘布被拉开了,露出天易那张亲切的笑脸,望着远处那宽阔的湖面和郁郁葱葱的青山,还有不时掠过湖面的白鹭,随风起伏的芦苇,不由心旷神怡,贪婪的将这青城山水的秀丽看了个饱。车内,身旁的天运双目微闭,似是正在调息,江则靠在另一侧,将慈爱的目光投向这兄弟两人。

嘎吱一声,马车忽然停住,天运猛然睁开双眼,眼内精光暴涨,身子前倾,右手已是握住了剑柄,全身战意狂涌,强大气势有若实质散发开来,那马车的帘子已是无风自动。

天易将窗帘放下,面色平静的从天运的身后把手伸过去,将江则的手握住。一股暖流顿时将江则浑身包裹住,让他不至于在天运强大气势压迫下感到难受。

“呛”,只听一声凤唳,仿佛来自九霄之外,一只火红的凤凰将马车前的布帘击的粉碎,坐在车前的钱多多早已感受到身后那逼人的压力,已是一个翻身,到了马车的侧面,那火红的凤凰去势汹涌,直奔车前。

车前,五个蒙面黑衣人,立在那里,为首一人,身形伟岸,见那火凤袭来,朗笑一声,右手伸出,随手画了一个圆,一团旋转的气流如同水中的波纹一般向四周荡开,化成层层涟漪,那火凤一头扎进去,竟然没有丝毫相撞的声响,被那团旋转的水纹化的干干净净。

一声轻咦,整个马车忽然从中间一分为二炸开了,一只比刚才不知道巨大了多少倍的火凤飞身而出,天运与那火凤浑然一体,周身被一团巨大的红焰包裹住,人凤合一,一柄秋水长剑递向那为首的黑衣人的喉咙。

在他身后,天易扶着江则站在那里,一层青蒙蒙的光华将二人罩住,天易摇摇头叹道,“怎么又暴走了,这脾气啊。”

为首的黑衣人眼见巨大的火凤袭来,稍稍变色,身后四人突然冲前,手拉手站成一排,左右两端的人轻身纵到空中,一个倒翻,两人的手也拉到了一起,四人并成一个平面,如同陀螺一样急速的旋转起来。

空气中带动了一股强大的气流,周遭的树叶都被卷下来在空中翻舞着,地上的小石头和灰尘之类的也是漫天飞舞。

为首之人眼内冷芒一闪而过,右手已是握住一个水蓝色的光球,随着他的手不停的合拢,那光球也渐渐的缩小至一个弹丸大小,被他轻轻一弹,以肉眼难以看到的速度从那四人的中心一闪而过,直直的击向天运的长剑。

天运人在空中,却是没有被那气流带偏身体,去势不减,剑尖笔直不动,避无可避的迎向那蓝色的弹丸,刹那间,众人眼中出现一副绝美的画面,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尖喙上含着一粒光芒四射的冰蓝之珠。

那冰蓝之珠急剧的旋转起来,一股冰寒之气沿着剑尖袭上,那凤头隐隐被蓝光盖住,渐渐就要消失了,天运只觉手中之剑一阵冰凉,似乎要被那冰蓝之光吞没了,手中一紧,内力狂涌而出,手中之剑又变的炽热了,将那寒意一点一点的退去。

正在相持间,那四人突然停下来,各从身后抽出一雪亮的长刀,从上下左右四个角度扑向空中的天运,江则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钱多多也是抽出一柄长剑,就要扑上。

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快,一个身影如从天际游龙,带着一道青色的残影,如同一条巨大的青龙,张开血盆大口,噬咬向那四人,轰然一声巨响,烟尘弥漫中,天易俊伟的身形立在场中,浑身上下不沾一丝尘屑,隐隐蒙上一层青色光华。

那四人被这招“升龙霸”冲的七零八落的,尽皆躺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天易缓缓的走向他們,每走一步,那逼人的气势就更甚一分,原来温和的面容也变的冷厉起来。

四人见他逼来,忙不迭的起身,强忍心中翻腾的血气,四人故伎重演,又摆出那个奇异的姿势,旋转起来,期待着身后之人发出那记冰蓝之珠,原来这四人的阵法其实就如同一个加速器,可以让后面那位高手的功法更具威力。

四人挨了天易一记,本来就是气血不继,在空中翻了半天,头晕眼花,几欲呕吐,可是半晌不见那人动作,正在纳闷中,那天运已是将那冰蓝之珠的寒力尽数化去,一声凤唳,一剑划过,“凤舞九天”,红色的流星轻轻的从四人的咽喉处擦过,每人的喉结处,都多了一道血线。

四人带着一脸惊愕,回首望向身后之人,不料那人竟然扬手向他們撒出漫天的花粉类的碎末,四人的眼神已是流露出绝望恐怖,天运急退,直到天易身边,二人站在场中,一时搞不懂场中为何会发生如此变化,当下立在一旁,静观其变。

这些碎末,甫一接触四人,立刻溶入他們的肌肤中,衣服也被熔蚀掉,继续往四人的肉里钻,冒起一股黑烟,一股腐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作呕。

四人痛苦的倒地,拼命的挖抠着身上的烂肉,无奈太多了,根本挖不掉,四人在地上翻来滚去,惨嚎声不绝于耳,没几下便寂然不动了,四人的尸身一阵滋滋作响后便化做一滩黑水,连渣都不剩了。

“黑血化身散”钱多多悚然叫道,不错,这就是武林中歹毒辛辣,杀人灭口,居家旅行必备良药的“黑血化身散”,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化成一滩黑水,端的是方便快捷。

天运和天易吃惊的看着这一切,搞不懂为什么黑衣人会同室操戈,却见那黑衣人蒙面的面巾嘴角处微微**,似乎是在笑,一个倒纵,飘然远去。天易和天运都没去追赶,那个人的武功实力根本没有完全展现出来,谁知道跟去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这场突袭,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只是一袋烟的工夫,寂静的官道上,只剩下一辆散架的马车,四匹枣红大马,几个莫名其妙的人。若不是官道两旁光秃秃的树枝,地上慢慢渗进下去的黑水,很难想象这刚发生过一场打斗。

钱多多走过去将那几个人丢弃的长刀拣起,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这是很普通的长刀,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记,大街上似乎随手就可以买到,随手一丢,叹了口气。

好在还有四匹大马,不然众人还要走回去,多没面子啊。江则眉头紧锁,一脸忧色,这奇怪的黑衣人是谁呢?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手下杀死?看他的样子,似乎无意要跟自己这几个人为难,只是试探一下就回去了,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是谁的手下?一时间江则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

天易也是十分困惑,自己这次回来可說是没有人知道,江伯的安排他是十分放心的,也相信消息不会泄露出去,这个黑衣人是什么身份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天运则是一脸懊丧,这次回来,他是带着极大的信心和抱负回来的,自幼修习了凤鸣的武功,和哥哥一起在江家呆了五年,五年里,凭着哥俩聪颖的天资和江则费心从大陆各地搜集来的奇珍异果,自己和兄长的武功都以非常的速度在进步着。

出国后,又在国外修习了西洋剑术等很多奇妙的格斗技,自信回来可以独当一面了,没想到在家门口被个黑衣人弄的狼狈不堪,心里实在是挫败的很。

一行四人,各有心事,默默的跨上马匹,向着青城进发。

日薄青山,将那最后的光彩撒向大地,四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远远的,众人已经看到城门了,江则率先下马,拱手道,“请太子和二殿下下马,城里青代耳目众多,还是不要引起人注意为好。”

二人点头应是,俱翻身下马,钱多多拿出两张人皮面具递给二人,做工十分精巧,都是平凡的面容,接着二人进了林子换了一套武师的衣服,胸口各自绣了编号,江则在前,钱多多随后,这二人则在后面牵着马,看起来毫无疑问就是江府的随行武师了。

一行四人走至城门前,守城的士兵自是认识副城主和钱多多,谦卑的请四人进去了,身后,青山之颠的那轮红日用力的挣了一挣,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坠落下去的命运,只有天际那一片彩霞证明它还眷恋着这个世界,尚未完全离开。

当黑夜准点到达,月亮按时上班,灯火通明的江家内府充满了欢欣喜悦的气氛,凤鸣,龙啸,和江则坐在上首。

本来他們說君臣有别,万万不可,天易和天运却有感于他們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和操劳,坚持以子侄辈居之,要坐右首下座,双方坚持不下,还是扬总管来打圆场,最后各退一步,他俩坐在左首上座,左手下座的是扬总管和钱多多,这两人都是当年江则的部下,江则的二公子江民和凤萝坐在右首。

大堂内气氛融洽而又热烈,上首三个长辈和座下之人,都含笑听着这两个青年将他們在国外的见闻和学到的知识一一道来,俱是新奇无比。

凤萝也曾在国外学习过一段时间,到是不会大惊小怪,饶是江则和钱多多,与外商打过很多次交道,但毕竟没有深入过他們的社会,此时听来也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更别提余下之人了,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张的好大,耳朵也竖起来了,生怕错过了某个精彩的环节。

一番惬意的长谈后,天际那弯新月已经风情万种的奔着西方款款而行了,夜,很深了,龙啸抚了抚白胡,面色转为严肃道,“二殿下,今天你們遇到黑衣人时,可曾发现他使的是什么武功?”

天运脸上莫名的一红道,“今天那人的武功十分高强,使的功夫十分怪异,用一团旋转的气流如同水纹一样,可以化解我的攻势,后来他的部下又变出一个很奇怪的阵法,四人凌空翻滚,那人只用了一颗弹丸大小的冰蓝色的气珠穿过他們的中心就将我的凤舞九天给逼住了。”

龙啸眉头一皱思索道,“难道是水家的人,可是水家只有水志和水若寒会波纹功啊,天易和天运的功力自己是知道的,那水若寒的功力应该还没到达这种境界。”

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莫非水志还没死吗?”这个想法,让他惊出一声冷汗,当初水家莫名其妙的传来消息說水家的首领——水志在当年与先帝一战后,回来旧疾发作逝世了。当时这个消息还让自己这些名家遗老們高兴了一阵子,若是他没死,这些年在干吗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故意暴露出来跟天易他們打了一战。

隐隐的,龙啸有一种不祥的直觉,似乎自己这些人正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别人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而自己这些人却茫然不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龙啸望向凤鸣,这里他俩的武学造诣最高,应该了解这波纹功,却见他眼里也是一副疑惑的神情,左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意思是私下再谈。

现在他大致感觉不管那人是不是水志,应该没有恶意,不然不会对自己的手下见死不救,而且凭那人的武功,如若击杀这两个孩子中任何一人均可办到并且还可以从容逃走,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做。

初步可以断定,那人可能不是自己的敌人,但是他的后面必定有一支邪恶的力量在操纵着,能让水志俯首听命的又有几个人呢?想来想去,只有天水皇家和那个任千秋了。

但是他又想不通若是这两股势力,此番的用意又是什么,若是天水皇家,大可以派人来围剿,任千秋整天妄想着称霸武林,修炼他的修罗魔功,似乎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戏耍他們。

心里是越想越乱,明白面上不能露出来,这两个孩子刚回来,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只会让他們感到无助和迷茫。不能让他們有这种挫败感,不然以后的复辟道路还怎么走啊,呆会可以找凤鸣和江则再商量商量,虽說这么多想法,却全在他一念之间闪过。

面上已是带着淡淡的笑容道,“你說的这人我想不起来,青城富足之户很多,也经常有人在道路上抢劫,若是打不过的,也只有将手下的尸体化尽,避免被人看出蛛丝马迹,他虽然厉害,不过看到你兄弟二人联手的话,肯定不是对手,就先行退避了,应该是这样。”說完,看了一眼江则,二人眼神做了个交流,江则默默的听着。

天运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似乎很不满意,想想看自己连个强盗的招式都接不下来,挫败感到是更强了。只能勉强接受龙啸的解释,心中烦闷,将此事丢到脑后不理。

天易在国外学过画,观察力十分敏锐,早在龙啸和凤鸣扯衣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及至龙啸与江则交换眼神他也看的很清楚,龙啸是他的师傅,他自小就明白师傅就是那种聪明绝顶的人,他决定的事几乎没有错过,因此对师傅有着绝对的信任,当下也不說破。

目光转而投向坐在对面的凤萝,眼中一片温柔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