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只有掌门弟子伤心欲绝,其他人隔岸观火,脸上漠无表情,别说哭,甚至连过来鞠躬告别都不愿意。骆千岩等神火一系弟子看在师父神火份上,本来要过去给掌门遗体鞠躬,可看到其他各系弟子巍然不动,他们也不敢违背大家的意思,以至于成为众矢之的,竟不敢越雷池一步。

神音的遗体周围,只有那二十几个掌门弟子和神火在哀声嚎啕,作为一派掌门,也算是失败之极了。

等他们哭了一会儿后,神风忽然大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神音掌门仙游,我九鹤宫不能群龙无首,贫道建议,须得赶紧选出新任掌门才是。”

神火全身一颤,心里恨恨骂道:“哼,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你们千方百计用言语逼死掌门师兄,还不是为了争夺这掌门之位。放着我神火不死,你们休想得逞。”他擦擦泪水,慢慢站起来,目露凶光望着谭季风,再望望神风等人,嘿嘿冷笑。

神风见他这副表情,心中暗暗得意,脸上装作一副十分恭谨的样子,忙道:“神火师兄,依你之见,当推选何人为新掌门?”

神火寻思:“他们几个摆明是站在谭季风那边了,哼,掌门师兄虽不在了,可我神火还在。谭季风这小子阴险恶毒,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他想了片刻,肃然道:“掌门师兄猝然长逝,未来得及指定继承人。可掌门师兄生前,最器重段辰逸段师侄。段师侄天资聪慧、尊师重道、精明干练,在第二代弟子中威望素著,我提议,由段师侄担任九鹤宫第八代掌门。”

他这话一出,神风等人顿时面面相觑。神风等人本来以为,神火素来心高气傲,生平只佩服神音一人,神音死后,神火肯定会毛遂自荐争夺掌门之位,想不到他出人意料的推选段辰逸。

段辰逸哭的两眼通红,正抱着神音的尸身嚎啕大哭,突然听到神火推他为新掌门,大大吃了一惊,连忙摇手道:“师叔,弟子资历尚浅,如何能胜任掌门之位?您这不是折煞弟子了

。师叔您道行深厚,见识高超,乃是我九鹤宫*,当由您继任掌门才是。”

神火道:“段师侄不必过谦,师侄天资卓著,假以时日,你在修道上的成就定然远远胜过贫道。贫道已经风烛残年,如何能与年轻人争锋?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谭师侄,你说呢?”最后这话冲着谭季风,语气冰冷,咄咄逼人。

谭季风淡淡微笑道:“弟子资质尚浅,这等关乎本门掌门的大事,怎么轮得到弟子多嘴?弟子谨遵几位师伯师叔的吩咐就是。”

神火暗骂道:“好啊,你这小子倒乖滑的很。”他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推选掌门一事,事关重大,关乎本门日后是否能够重整雄风、屹立于天地之间,你是本门弟子,有权发表看法。你且说说看。”

谭季风躬身应道:“是,既然师伯有令,弟子就大胆放肆了。神火师伯乃我九鹤宫支柱,在天下道门中也享有崇高威望,师伯道法精深、学问渊博、见识广阔,是我九鹤宫顶尖的人才。若由神火师伯继任掌门,自是大好不过,弟子们定然欢欣鼓舞、拥戴之至……”

神风、神天等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愀然变色,愕然相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是神火,也被他给弄糊涂了。

谭季风轻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但是段辰逸段师兄乃人中龙凤,天资卓绝,在修道上有独到见解,在二代弟子中素有人望,若由段辰逸师兄继任掌门,的确也是上上之选,相信在段师兄的带领下,我九鹤宫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神火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谭季风会这么说,一时受宠若惊,讷讷道:“你这话…说的很对,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谭季风笑道:“神火师伯,刚才您说,推选掌门一事,关乎本门日后前途,人人有权发表意见,是吗?”

神火一怔,顺口答道:“不错,我是说过。”

谭季风点头道:“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既然推选掌门,人人有责,那么我们干脆叫大家举手表决吧。神火师伯,您看这个法子如何?”

神火奇道:“如何举手表决?”

谭季风道:“等下我念到师伯或者段师兄的名字时,在场诸人同意让他继任掌门的,就举起自己的右手,若是不同意,就不要举手

。无论是谁想继任掌门,必须要得到一半以上弟子的举手赞同。现场有三百一十二人,也就是说,至少要得到一百五十六个人的认可,才可以接任掌门。神火师伯,您说这法子可行吗?”

神火道:“倘若两人都没得到一百五十六人的支持,那该如何?”

谭季风满脸惊讶道:“那怎么可能?绝对不会,师伯真会开玩笑。怎么会出现那种情况。”

神火阴沉沉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两个都没得到一百五十六人的支持,那又该如何?”

神风厉声叫道:“如果你们得不到一半以上弟子的支持,那就是说,你们不能服众,无法接任掌门,我们也只好另选贤能了。”

到了这时候,神火才明白了,对谭季风高超厉害的手段,也是佩服不已。他想了一下,现在大概只有掌门弟子和自己的弟子会站在他们这边,神木今天态度模棱两可,看样子已指望不上,不过就算神木倒向自己这边,加上他那一系的弟子,三派总和也不过区区五十多人,远远不到现场总人数的四分之一。只要举手表决,他和段辰逸两人肯定一点胜算也没有。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举手表决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另外想办法,他沉吟片刻,便道:“其实也不必那么麻烦了,既然谭师侄说我和段师侄两人不论谁当掌门都可以,贫道已经老了,哪里还敢和你们年轻人争长竞短。这样吧,大家直接拥戴段师侄为掌门,贫道自动退出,不参与这趟浑水了。也就不用婆婆妈妈的举手表决了。谭师侄,你说这样可好?”

神风急忙叫道:“这怎么行,推选掌门岂是儿戏,哪能由你们想改就改,说好了举手表决,就是举手表决。”

谭季风笑道:“神风师伯言之有理,推选掌门岂是儿戏。就算神火师伯退出掌门人之争,段师兄能否顺理成章的接任掌门,还是得通过大家举手表决。此事绝不可任意更改,否则传出去岂不是让同道中人耻笑?”

神火气得胡子发抖,指着谭季风怒怒道:“谭季风,你想当掌门就直接明说好了,这般拐弯抹角玩弄阴谋诡计,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谭季风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紫气微动,似已动怒,不过他还是强行忍住,故作微笑道:“师伯这话,小侄可听不明白了

。明明是师伯说的,推选掌门一事,本门人人有份。现在小子建议让大家举手表决,师伯又怀疑我心怀不轨。那么师伯说吧,究竟应该如何推选掌门,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神火顿时语塞,讷讷说不出话来。

谭季风目似寒星,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大声说道:“自古以来,正邪两道各门各派选出掌门人的方式不外乎三个。第一,前任掌门人亲自指定继承人。第二,比武抢夺掌门人,谁的道行高,谁就可以当掌门。第三,由全体弟子共同推选一个德高望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掌门人。这三个方法中,第一个方法自然不成,因为神音掌门突然逝世,他可没来得及指定继承人。本来第三个方法最公平,可现在神火师伯又极力反对。那么我想请问神火师伯,难道您老人家想用第二个方法,以比武推举掌门人嘛?”

神火被他这话一挤兑,急的老脸通红,一时羞愧不已,突然脑子一热,脱口叫道:“比武就比武,比武推选掌门人也没什么不好。”

圣庙诸人听了这话,顿时炸开了锅,哗然一片,大家纷纷驳斥道:“荒谬,荒谬,我们是名门正派,怎么能用比武来推选掌门人?这不是和邪门歪道同流合污了?神火,枉你位居一派长老,说话如此荒诞不经。”

谭季风冷冷盯着他,郑重其事问道:“神火师伯,您可知您在说什么嘛?”

神火既然已豁出去了,早已将一切都置之度外,心想反正今日全然处于下风,若能以比武夺帅的方式把掌门人一位给抢过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索性把老脸一扬,深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谭师侄,今日之事,若不比武,恐怕这掌门人也推选不出来了。”

段辰逸听他们越说越僵,忙道:“师叔,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毕竟是名门正派,此例一开,只怕会惹得外人耻笑,遗祸无穷。”

神火怒斥道:“住口,没用的东西,枉你师父苦心栽培四十多年,却只造就你这样一个榆木疙瘩。师父被人家活活逼死,只会趴在地上哭鼻子,成什么气候。”这话既恶毒且刻薄,说的段辰逸羞愧无比、尴尬万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非常难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脸色紫胀,叫道:“师叔,您老人家怎么说这种话,师父不是谭师弟他们逼死的。他老人家自从回山后,这三天三夜一直把自己关在圣庙,不吃不喝,傻傻的坐在灵堂前,一句一句的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历代祖师在天之灵,对不起死在蚩尤林的弟子’,他是内疚惭愧而死的

。”

神火盛怒之下,被段辰逸这样顶撞,登时怒不可遏,一巴掌打过去。段辰逸避也不避,被他堪堪打中左脸,顿时血红一片,高高肿起,嘴角边溢出血迹。掌门一系弟子急忙聚拢在段辰逸周围,怒视着神火。

神风看不惯神火的所作所为,忍不住讥讽道:“神火师兄,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刚刚打完谭师侄,现在又打段师侄,你还真把自己当掌门了吧。”

神火怒道:“神风,贫道的事情,不要你管。”

神风迈前一步,大声吼道:“我和神土师弟有如亲兄弟一般,你打他的弟子,也就是打我的弟子,我神风岂能不管?”

神火斜睨他一眼,眼中全是藐视,冷冷说道:“你管得了吗?”

神风怒道:“管不了也得管。”话一说完,衣袖微动,飞出一物,却是护身法宝-紫金八卦壶。紫金八卦壶遍体闪着粼粼紫金光芒,壶身纵横刻着八幅八卦图形,每幅都像有生命一般,向外喷着金光。

紫金八卦壶金光大盛,瞬间便照的圣庙如镀了一层金粉,咻咻发出微弱之声,朝神火射去。

神火一凛,想不到神风竟然说打就打,毫不含糊,且是在圣庙之中。他惊怒交集,边祭出法宝蛇衔镜挡住紫金八卦壶,边厉声斥责道:“神风,圣庙之中,你竟敢出手伤人?”

神风冷笑道:“你已伤了两个人,现在倒来数落我,好不要脸。”

蛇衔镜一出,古铜色镜面倏忽发出万丈紫光,与紫金八卦壶的光芒倒有几分相似。只是紫金八卦壶的金色光芒凝而不散,聚而不分。蛇衔镜的紫光一射之后,便化作氤氲雾气弥漫开来,刹那间将圣庙笼罩在一片紫色雾气之中。

蛇衔镜的紫光与紫金八卦壶的紫金光芒猛然一撞,轰隆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力道朝四面八方涌去,如决堤之水浩浩汤汤。这力道如此巨大,顿时将圣庙的灵堂、柱子、房顶,全给震塌。圣庙顷刻间倒塌,屋顶琉璃瓦霹雳哗啦往下掉,卡擦几声撕裂的声音,梁上大柱子折断数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