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琼仙子款款走来,笑道:“三位使者,没想到我们昨天刚分开,今天又见面了。看起来,你们和寒冰前辈似乎有些恩怨。”

天璇使者迎上去,说道:“仙子,有一句话在下想说给仙子和天云道长听,但又怕你们不相信。”

紫琼仙子奇道:“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可谓生死之交,天璇使者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岂会不相信?”

天云道长远远站在当地,厉声喝道:“天璇使者,你有什么话请容后再说,我却有几句话想请教请教金叹月公子。”语气颇为严峻,似有敌意。他身后十几名五圣山弟子,俱神色不善,法宝已拿在手中,似乎随时准备上前厮杀。

天璇使者见了这阵势,心中兀自吃惊小,寻思道:“难道他们把魔尊攻上五圣山的帐,算在我们头上了?这可不得了。”但脸上装作平常样子,忙道:“道长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天云道长脸上如罩着一层寒霜,大声道:“数日前,魔教有人趁着我等在蚩尤林远征未归,大举攻我五圣山,杀伤数十名弟子,抢了乾坤鼎。这批人中,既有魔教幽冥谷的魔尊,又有阴山总坛的高手,其中就包括贵教的大护法黑司命郁金和金叹月公子……”

金叹月未等他把话说完,吓得跳了起来,叫道:“哪有此事?道长,我什么时候攻打五圣山了?”

天云道长怒道:“三日前,你有没有上五圣山?”

金叹月道:“我的确上过五圣山,可是去报信而已。”

天云道长道:“你报什么信?”

金叹月想起自己一片好心,千山万水赶到五圣山去,告诉他们魔尊要攻五圣山,不料先是在五圣山被青牛谷围攻,现在又被误会成攻山帮凶,不禁又急又气,怒道:“你们这些臭道士究竟讲不讲道理?我好心去山上报信,告诉你们魔尊等人要去攻山,你们却把我当做攻山的敌人,真是岂有此理。”

天云道长身后闪出一青年弟子,眉目清秀,嘴唇又小又薄,跟女子有得一比,气愤指着金叹月道:“那天要不是你故意上五圣山捣乱,把慕容师兄他们骗下山去,我们又怎会被那群恶人趁虚而入?你还敢说你不是和他们一路的?”

金叹月气得只想仰天大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望着五圣山的人,眼中全是怒火

天璇见情形不对,忙道:“天云道长,可否允许在下说一句话?”

天云道长曾和他在蚩尤林合力对付潜龙,虽说两人私交不深,但他敬重七星使者侠义胸怀,情知此事定然和他们无关,对他倒十分友好,道:“天璇兄,有话但说无妨。”

天璇指着金叹月道:“道长,五圣山的诸位兄台,在下虽然人微言轻,可是有几句话,却不吐不快。这位金叹月兄弟,乃是我教前教主的弟子,我们兄弟几人是看着他长大的。金叹月兄弟生性善良,从小到大,连鸡鸭都没杀过一只,更别说杀人了。诸位指证金叹月兄弟参与攻打五圣山一事,在下敢以性命保证,金叹月兄弟万万不会做这种事情。诸位大概都有所听闻,幽冥谷魔尊一系,向来与我阴山总坛不合,虽说都是魔教一派,可双方从不来往。金叹月连阴山总坛的事都不参与,又怎会参与幽冥谷魔尊的行动?”

那青年弟子默默听完他的话,出言反驳道:“你这话不尽不实,我想请问一下,你说幽冥谷和阴山总坛不合,那么这次攻打我五圣山,怎么又是幽冥谷和阴山总坛联手呢?”

天璇眉头一皱,可恨郁金参与此事。郁金当然是阴山总坛的人,可是他早已和阴山总坛闹翻了。天璇沉吟片刻,决定索性装作不知,问道:“这位兄弟,你所说的幽冥谷和阴山总坛联手,是什么意思?相信大家都知道,这次潜龙之祸,我阴山总坛在孔教主的带领下,七星使者和十五位坛主,都上了蚩尤林。请问你说幽冥谷和阴山总坛联手,阴山总坛是谁参与这事?”

天云道长淡淡道:“阴山总坛的确有人参与了,而且是在总坛身份极高的护法,鼎鼎大名的黑司命郁金。”

天璇故作震惊道:“什么?原来是郁金护法。”他早已知道此事,昨天还一直在想,如何将此事与阴山总坛划清界限,否则,万一处理不善,此事恐怕会造成五圣山与魔教之间极大的误会。他本来计划马上赶回阴山总坛,将此事禀告孔玄教主,请教主下令将郁金逐出魔教,如此一来,自然是脱掉了干系。反正郁金与孔玄争夺教主之位,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孔玄只怕也恨不得将他驱逐出教,求之不得。可是还没等他回到总坛,竟阴差阳错,先与五圣山的人撞见。

那青年弟子冷冷道:“请问黑司命郁金,算不算阴山总坛的人?”

天璇使者叹了口气,道:“黑司命郁金,的确是阴山总坛的人,可是………

。哎,这本是我教教内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可此事过于重大,我不得不坦言相告。两月前,郁金争教主不成,与众兄弟大闹一场后,愤而离开阴山总坛。他的行径已算是公然叛教,本应被驱逐出教,算不得魔教弟子了。只因后来我们忙于对付潜龙,便将此事搁下,来不及公告天下。事情就是这样子。他名义上还是魔教中人,其实已不是了。他的所作所为,与我阴山总坛完全无关。”

天云听到这儿,缓缓点头,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便道:“魔教孔玄和郁金争夺教主一事,我等也有所听闻。想来郁金的确不会听从阴山总坛的命令,他的事情,应该与阴山总坛无关。此事寒石师兄也曾想过,如是阴山总坛想对付五圣山,孔玄教主又怎么会派遣大批高手前赴蚩尤林呢?潜龙一战,阴山总坛损失的高手,并不比我五圣山少。”

天权本来一直默然不语,此刻突然道:“天云道长,你这话便对了。要是阴山总坛想对付贵派,我们对潜龙一事,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任由你们去和潜龙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大可坐收渔人之利。那时别说攻上五圣山,抢夺乾坤鼎,就算一鼓作气,灭了五圣山,也不在话下。”

这话说的不太好听,可确实是实情。五圣山众人初时怫然不悦,可回头一想,又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阴山总坛若把全部高手派来对付五圣山,凭五圣山留守的那些弟子,怎可能抵挡孔玄教主、七星使者和二十八坛主的进攻?

天云道长面色严峻,点了点头,道:“你们说的,寒石师兄昨日也说过。只是寒石师兄想问问金叹月,你来报信一事,究竟是不是受他们指使,故意骗走我山上精英弟子?”

金叹月见他们脸色渐渐缓和,道:“我金叹月好歹也是魔圣的弟子,我师父一世英豪、堂堂正正,一生矢志与正道五大派休止干戈。我就算再不肖,也不至于在师父尸骨未寒的时候,便去做一些违背他意愿的事情,败坏他老人家一世英名。师父若在天有灵,又岂会饶我?我只说这句话,至于你们信不信,悉听尊便。”

这话一出,诸人登时耸然动容。魔圣萧霸陵何等威望、何等气概,金叹月把师父一抬出来,众人便信了八成。

天云道长道:“不错,魔圣萧教主的为人,贫道等人也非常敬仰,自然信得过。相信他老人家的传人,不会是卑鄙无耻之徒

。好,金叹月公子,我们就信了你。只是贫道还有一句话想请问一下。”

金叹月见他言语十分客气,也彬彬有礼道:“道长不必客气,请问吧。”

天云道长道:“那日你上五圣山来,与青牛谷发生争执,此事却是何缘故?”

金叹月道:“在下曾经出言不逊,冒犯了青牛谷的人,他们对我恨之入骨呢。只是我上五圣山报信之前,并不知道他们也会上五圣山。我记得我到青牛谷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在泾阳城中。”

那青年弟子凑到天云道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天云不由点头。青年弟子说完,便退在一旁,再不言语,其余弟子纷纷收起法宝,静立一旁。

紫琼仙子刚在一边倾听,一直插不上嘴,毕竟此事与仙云岭无关,她不便介入,只是她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道:“天云道长,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天云道长忙道:“仙子有话请说,何必客气。”

紫琼仙子道:“我想请问道长,那日青牛谷的人上五圣山为了何事?是你们邀请他们去的,还是他们不请自来?为什么他们不早不晚,恰好在魔尊等人攻山的时候上五圣山?还有,他们明明知道金叹月公子是去给五圣山报信,为什么在五圣山上对金叹月公子动手?正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并不是在青牛谷中,他们和金叹月公子就算有天大仇怨,多少要看在五圣山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下山再做打算。这几件事,实在够蹊跷。”

这话中意思已十分明显,摆明是怀疑青牛谷的人与魔尊联手。天云道长听她这么问,并不感到奇怪。蚩尤林对抗潜龙之时,青牛谷未派出一兵一卒,此事本已让其余四派不满,偏偏他们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五圣山上,不但没给五圣山带来帮助,反而还因一己私怨,把五圣山推入险境。

原来昨日天柱道长、寒石和天云等人接到五圣山被攻打的消息后,立即快马加鞭赶回五圣山,放弃了与其余三派一起向九鹤宫兴师问罪的机会。他们回山后,却在山上见到了青牛谷辛夷等人,心中登时不悦。

天柱道长等三位长老回山第一件事,便是召来慕容檀询问攻山之事,慕容檀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对于金叹月报信,慕容檀心存感激,而青牛谷诸人不顾他的意见,对金叹月围攻,无疑让他不满

。当金叹月失手斩断荆三陵右臂,仓皇逃走后,青牛谷诸人发疯一般追去,慕容檀生怕金叹月有所闪失,当即带上一干师兄弟尾随而去,想劝青牛谷诸人看在五圣山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孰料魔尊恰好此时前来攻山。山上十几名二代精英弟子全部跟着慕容檀追出去了,留守在山的二百多名二代弟子,都是新入门的,他们道行浅薄,根本不是郁金等人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便被郁金等人杀进杀出,杀了几十人,抢了乾坤鼎从容而退。不久后,慕容檀等人接到山上发出预警信号,匆匆忙忙赶回,可已然迟了。

事后慕容檀再三回想,总觉得青牛谷诸人来的过于巧合,忍不住怀疑他们。他的怀疑,自然而然、毫不保留说给三位长老听了。

天柱等人首先便怀疑青牛谷和金叹月都是事先与魔尊等人串通好的,但这种想法遭到寒石的极力反驳。他在绿水之滨,亲眼看到白蛇蓝鹰将金叹月打成重伤,深知金叹月与魔尊并不是一路人。金叹月是魔圣的徒弟,自不是阴险卑鄙的小人。寒石在五圣山威望极高,仅逊于掌教真人天柱而已,经他这么一说,众人消除了对金叹月的怀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青牛谷诸人。

天云道长刚才质问金叹月,只是试探性而已,其实他真实想法,怀疑青牛谷远远超过金叹月。紫琼仙子那番话,每一句都像飞刀一样,刀刀正中他内心的猜疑。天云道长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但脸色十分难看。

紫琼仙子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天璇等人倒:“天璇使者,这事可大可小,虽说幽冥谷和阴山总坛向来各行其是,但不管怎么说,幽冥谷仍属于魔教。幽冥谷的人攻打五圣山,抢了乾坤鼎,此事如何善后,还得请几位上阴山总坛请示一下孔教主。”

天璇脸上深有忧色,轻轻点头,道:“仙子说的是。这次魔尊等人的行径,大大违背了我教宗旨,相信孔教主也不愿意看到这局面。我这就回总坛,请孔教主定夺。”

天云道长道:“天璇使者,幽冥谷杀害我山上数十名弟子,这笔血债,定要幽冥谷以血来偿。还有我五圣山的圣物乾坤鼎,此次被幽冥谷抢走,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夺回来。五圣山与幽冥谷之间已结下血海深仇,此仇不共戴天,日后无穷无尽的仇杀,势所难免。至于阴山总坛如何自处,得看孔教主的意思了。”

天璇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眼中隐隐浮现一副画面。

魔圣教主临终前,在病榻上谆谆告诫他们:“我死之后,你们千万要记住,不要和正道中人起冲突

。幽冥谷魔尊心怀叵测,我担心他们以后会掀起滔天巨浪,给魔教带来灭顶之灾。你们给我听清楚了,尤其是孔玄,倘若魔尊敢倒行逆施,你们一定要和他们划清界限,将他们驱逐出教。切记切记。”天璇想到这里,便对天云道:“道长,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我明白。我这便赶回总坛,将此事源源本本上报给孔教主。只希望这种事情,不要破坏贵我两派近两百年的交情才好。在下这就告辞。”

天权、摇光、金叹月看他准备走了,金叹月走到紫琼仙子面前,道:“仙子,请问芷兰可好?”

紫琼仙子道:“昨天我已叫人把她送上仙云岭养伤了,她这次受伤太重,至少要修养半个月。到时候你再来接她吧。”

金叹月长长舒了口气,道:“多谢仙子了。各位,告辞,后会有期!”

仙云岭和五圣山诸人纷纷道:“后会有期!”

天璇不由苦笑,和天权等人祭起法宝,徐徐朝东边飞去,在天上化出四道白光。

天璇等人法宝乃子午骨珠,自是不凡之物。他们道法比金叹月略胜一筹,为了照顾金叹月,特意放慢了速度。金叹月踏着大天宝月,与三人并驾齐驱。

金叹月陡然想起一事,问道:“天璇大哥,你们这就回阴山总坛吗?”

天璇道:“嗯,魔尊等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们得尽快赶回阴山总坛,禀告教主。”

金叹月苦笑道:“那我们在这里分开吧,我不能去阴山总坛。”

天璇刚要开口询问他缘故,猛然想起魔圣临终前曾留有遗训,不准金叹月再踏上阴山总坛一步,违令杀无赦,他凝思片刻,对金叹月道:“金叹月兄弟,你怪你师父吗?”

金叹月摇摇头道:“我怎么会怪师父呢,师父都是为了我好,我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血。”

天璇道:“嗯,当初教主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看到郁金和孔教主为争教主宝座反目成仇,拼个你死我活的,我才明白教主的苦心。他这样做,全是为了保护你。”

金叹月怔了一下,脸现困惑之色,正要开口询问究竟,忽地转念一想,马上便明白,便道:“我知道了,师父一片苦心,是为了保护我

。”

天璇点了点头,显得颇为赞许,道:“兄弟,你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魔圣教主果然没收错你这个徒弟。”说到这里,他神情一黯,垂头丧气说道:“我们几兄弟,与金叹月兄弟相比总是逊了一筹。难怪教主对我们虽关爱有加,当我们如亲传弟子一样,可总不愿意收我们为徒。”

金叹月不愿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逗留,忙岔开话题:“我本想去师父的灵前上一炷香,但师父又令我不准踏上阴山。在这里拜托几位哥哥,代我给师父多上几柱香,小弟在这里谢过。”

天权一直默不作声,听了金叹月这句话,开口道:“兄弟,这没问题。我们兄弟每天都要给教主上炷香,也不在乎多帮你上一柱。对了,接下来你去哪里?”

金叹月抬头望望天边彩霞,露出迷茫之色,道:“我也不知。我想先去湖州老家看一看。自从七岁那年湖州闹洪灾,我家人被大水淹死,我福大命大,蒙师父相救,带我上阴山总坛。屈指算来,已过去十一年,我都没回家去看看。”

天璇道:“那也好,你先回老家看看,或许还有亲人逃过大劫的,也说不定。”

金叹月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在此分道吧,三位哥哥,保重。”

天璇、天权、摇光等人道:“金叹月兄弟,保重,有机会记得去阴山总坛看我们。”他们说完这话,忽想起金叹月不能上阴山总坛,禁不住尴尬苦笑。

天璇忽然叫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金叹月忙道:“什么?”

天璇从怀中掏出一本用两层油布包裹着的小册,递给金叹月,道:“魔圣教主逝世前,曾殷殷嘱咐,叫我们日后务必将这本册子交到你手中。”

金叹月听是师父遗物,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虽飞在半空中,也不忘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才接过油布包,打开外面油布,仔细一看,只见册子封面乃是一层黄绸布,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正楷小字——《霸陵遗篇》,正是师父萧霸陵的亲笔所书。他将书包好放入怀中,向三人作揖告别,拨转大天宝月朝东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