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赶到斗法地方之前,金叹月心里很想看个究竟,可是当他闯入斗法垓心,面对着以郁金为首的人数众多的邪门歪道之徒时,不禁后悔不迭,倒不是心生恐惧,实在是为岳青儿担忧

。()只见那一片方圆不过半里的山坳里,密密麻麻横着一层歪歪斜斜的枯黄芦苇,零零疏疏的雪白芦花,竟然尚未凋零殆尽,凄凄惶惶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宛如一群弱不禁风的寒门小姐。一拨人,立于芦花丛中,约有数十个,郁金当先而立,满脸怒气,直欲择人而食,其后便是火龙童子、蛇天王、武天尊、骑虎居士、李秀才等邪派高手,剩余的几十人,一个个面目凶光,皆非易于之辈。与之相对的一拨人,却是端木龄、骆千岩、宫月莼、熙儿等,寥寥四个,人数与之相比,真是少得可怜。

端木龄登时惊喜交集,喊了一声:“金兄弟!”抬脚往前一步后,忽然停了下来,心有余悸打量他两眼,见他神色并无异样,谨慎问道:“你没事了吧?”

金叹月不记得自己怒发冲冠时的癫狂举动,对端木龄露出的那种神态完全不懂,仍然欢欢喜喜回了一句:“我没事了,原来果然是你破了天罗妖雾,我就说为何妖雾突然间就散了。”说完,仔细瞧瞧四周,却见骆千岩面色凝重,心无旁骛,手举一快晶莹剔透的白石小镜,注视着郁金等人。

更奇怪的是郁金,一张老脸简直被无可抑制的怒火扭曲的不‘成’人形,当真是要多难看又多难看,两只苍老的眼中仿佛要射出焰焰的太阳精火,若说他是地狱里逃出来的厉鬼,半点也不算夸张。金叹月心中暗想,这老家伙多半在山河社稷图上吃了大亏,才会爆发如此雷霆大怒,仪态全无,一张老脸变得跟妖魔鬼怪似得。

金叹月若这样想,那就全然大错特错,错的离谱了。刚才郁金虽以太阴玄剑和骆千岩手中的山河社稷图较量一番,略输了一阵,却未输的狼狈,决不至于气成这样子。他所耿耿于怀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原来那日在育妖陵的山洞里,郁金突施毒手,暗算了血祖天雄,双方由此结成解不开的死仇。天雄潜心疗伤,养了将近半月才复原,便忙着出山,要找郁金算账。()彼时郁金南下,不在中原。天雄心胸狭隘,早就发誓,便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报那一剑之仇,虽是郁金远在南诏,也不远千里迢迢杀奔而去。

先前郁金本想借南海神鹰龙御云的号召力,率领一干正邪两道的居心叵测之徒,一举覆灭青牛谷,抢夺青牛谷中的法宝秘籍,然后在南诏自立为王,建立一个唯我独尊、逍遥自在的新门派。哪料到青牛谷祸起萧墙,平白无故被自己培养出来的一个小魔头给灭了,正应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那句古话,郁金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目标,想来像是南柯一梦,不敢置信

。最欣慰的是,本以为会成为最大绊脚石的一代道门奇才南海神鹰龙御云,偏偏在化妖池的山洞里被凌游风所杀,如此一来,这群南下的左道之士,自是唯他马首是瞻。他把几千人纠集在南诏万魔山,组成了一个全新门派,因为太阴玄剑的缘故,遂为这个教派取名为太阴教。此教教徒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且多阴邪无耻之徒、旁门左道之士,又因郁金出身魔教护法,世人遂称其为“小魔教”,以区别于阴山魔教。

太阴教成立不到一天,血祖天雄就气势汹汹闯入万魔山登门寻仇,趁着郁金不备,陡然狠下杀手,仗着腥风旗血雨幡的无穷妙用,一举屠杀近千名寻常教徒,杀的万魔山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太阴教教徒一个个亡魂丧胆、哭爹喊娘。郁金毕竟不是等闲之辈,马上守住阵脚,率领火龙童子一干人等大肆反扑,天雄功力虽高,却只比郁金略胜一筹,单打独斗或可取胜,可是太阴教高手群起而攻之,天雄便只有节节败退的份,没奈何,扭身便走,临走时还撂下狠话,约郁金半个月后在岳麓山下大战,以了结这段恩怨。

郁金初创门派,便被人如入无人之境大杀四方,平白无故死伤了上千名徒众,这口气哪里吞得下去,又知当日仅凭那些人那些法宝,绝对留不住天雄这等绝顶高手,只得一口应允下来,答应半月之后赴岳麓山一战,心里却早已经筹划了计策。

原来他曾在魔教阴山总坛玄月坛中,魔教前辈毒心老人的故居里,获得了毒心老人遗留下来的两件异宝,一件是号称天下阴毒之首的天罗妖雾,一件是与相思铃并称为邪派两大惑人心智法宝之一的幻影神镜。相思铃摇动起来,生出靡靡之音,轻则乱人心智,扰人形神,四肢萎靡,时候一久,受害者筋骨齐碎,成为一堆烂泥,幻影神镜可放出神芒,照着谁,便精神恍惚,如入梦境,飘飘然不知所至,时候一久,肌肤溃烂,筋骨化为齑粉。天罗妖雾和幻影神镜放在一处祭起,配合幻影阵法施展开来,纵然是大罗金仙、诸天神魔陷入其中,只需过一昼夜,人事不知,昏昏沉沉,三天三夜后,肉身灰飞烟灭,魄散魂消,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邪恶歹毒阵法。単以威力而论,此阵绝不在孤鸿魔影阵、中天紫微大阵这五大奇阵之下,美中不足的是,此阵难以布置,破解却很容易,一旦找到布阵者的方位,找到幻影神镜,再以利害法宝神光攻击神镜,打散光华,漫天妖雾马上散去,失去害人妖力。倘若破阵者所用的法宝比幻影神镜更加厉害,那神镜的光芒还会反噬神镜主人,可谓是后患无穷。毒心老人深知个中利害,心又惴惴,因为存在这个破绽,终其一生,从不曾使用过这个阵法。

郁金初得二宝和幻影阵图时,见到了毒心老人的遗嘱,自然心有余悸,不敢造次,本想暗中勤加修炼,争取在有生之年弥补这个缺陷,再把幻影阵法发展成当世最厉害的阵法,阵法未修缮前,绝不施展于世,免得遭到反噬,当日在阴山总坛和孔玄争夺教主时,因为忌惮孔玄的阴阳罗盘的厉害,不敢冒冒失失使出幻影阵法

这次天雄咄咄逼人,竟在创派之初就血洗太阴教总坛万魔山,无疑令郁金丢尽了面子。此仇不共戴天,是可忍孰不可忍,愤恨难消之余,又想着必须在众教徒面前挽回一些颜面,因此顾前不顾后,决定要破釜沉舟,祭出天罗妖雾和幻影神镜,在岳麓山下施展幻影阵法,和天雄决一雌雄。

不想郁金新创立的太阴教鱼龙混杂,正邪两派南北东西的各色人等都有,且因教规尚未严谨,众教徒人多口杂,无意中有人悄悄把消息散播出去。天雄何等狡诈乖觉,早就收到了风声,偷偷摸摸潜入岳麓山下,想要看个仔细再做计较。这一来倒好,和郁金的斗法不成,反而莫名其妙先和金叹月骆千雪斗了一阵,偷袭骆千雪得手,后又被孤月宫主吓退,不敢逗留,早已离岳麓山远走他处。

偏偏事有凑巧,日前岳麓山下小山村黄石冲有一个青年,喝醉酒后夜上麓山打猎,踉踉跄跄一顿乱走,忽然撞见了正在用元神珠吸收月亮光华的蛇妖岳青儿的原型蛇身,吓得半死不活,摔断了腿,第二天被亲友寻见,抬下山去,不出三日便死了,死前脸上极为惊恐,口里不停乱喊:“蛇妖,蛇妖!”因此闹得整个黄石冲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蛇妖下山为祸,合村商量之后,决意筹备钱财,聘请一两个修真高人,上山除去蛇妖。

也算有缘,恰好五圣山三名弟子奉师命下山积修外功,这日到了黄石冲,被村民见到,当作救星邀请至村中,叙之以蛇妖做祟害人之事,三人极为愤慨,慨然允诺除妖,茶余饭饱之后,便上了山来,发生了前文所叙的故事。

其实他们到黄石冲的时候,郁金等人早已暗地里把幻影阵法布置妥当,只缘发觉天雄这两日似乎偷偷摸到了长沙城附近,因此见了五圣山三人,不敢乱动一下,唯恐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事情若是就此结束,五圣山三人不至于丧命。

怎奈这三人命该绝此,金叹月救走岳青儿后,三人知他道行高深,彼等必不是对手,并未追过去,一路骂骂咧咧回到了黄石冲。这时,郁金正在率人血洗黄石冲,把村中男人不论青壮老幼抓了起来,然后绑缚到岳麓山顶,一起杀了,用法力吹动狂风,吹得血腥气味散布开来,四面八方数十里都能嗅到,欲借此法吸引血祖天雄来此。至于青壮年女子,则被那群**不如的邪门歪道**之后,残酷的屠杀分尸,场面当真惨不忍睹,人神共愤

五圣山三人撞到这种场面,哪里肯罢休,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三人虽非庸手,却也不是绝顶高手,哪里是火龙童子等人的对手,斗不到一刻钟,便先后挂彩,想要夺路而逃时,才发觉已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绝望之余,偷空放出了五圣山的求救信号,希望附近侥幸有正教五大仙派的前辈高手游历于此,救他一命。

郁金等人并不惧怕五圣山的人,最怕的乃是天雄见到这边起了变故,识破他们精心布置机关,一时落荒而逃,情急之下,只得亲自痛下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太阴玄剑斩了三人。可惜已然迟了,三人发出的求救信号被端木龄等人发现,并飞去查看。

端木龄和金叹月四人进入黄石冲后,郁金躲在附近芦苇丛中看的清清楚楚,恨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他与天雄有仇,也与端木叹月有仇,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一网打尽,一时报仇心切,哪里还顾得了血祖天雄,便暗自把天罗妖雾放出,启动了幻影阵法,果然将四人困在阵中。端木龄道行精进神速,早已不在他本人之下,他自忖并无取胜把握,以前的金叹月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近几个月来,总听人说这小子功力进展一日千里,已非吴下阿蒙,因此不敢小觑。最初拟定的计划,本是用天罗妖雾困住端木龄和金叹月,先斩杀了骆千岩和另外两个女子再说,遂将火龙童子一干得力干将,全安排在骆千岩三人那边调度。嘿!不想骆千岩等人道行虽然有限,手中却有一件夺天地造化的旷世奇宝山河社稷图,这神图法力施展开来,天地间又有何物可与之匹敌?只见白光所照之处,浓浓妖雾仿佛寒冰入火,顷刻间消失无踪,天地万物一片澄澈清明。

火龙童子数十人皆抵不过山河社稷图一个回合,纷纷败下阵来,郁金本在阵眼,凝神操持幻影神镜,稳住阵法,待见火龙童子等人一个回合不敌就狼狈败退,心里大为愤怒,把幻影神镜交给一个得力下手,自己亲自率众围攻。

也就是此时,岳青儿闯入阵中,仗着一身妖气,与幻影阵法同出一源,居然**,毫无阻碍,只恨造化弄人,最后无辜伤在端木龄手中,可悲可悯。

那边郁金围攻骆千岩手中的山河社稷图,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法宝飞来窜去,密如飞蝗,竟然奈何不了区区几个晚辈,郁金心中之震怒之愧愤之羞辱,可想而知。最可笑的是,骆千岩仗着山河社稷图一阵胡乱照射,不留意处,竟把手持幻影神镜主持阵法的那人给扫中,顷刻间取了性命,阵法就此大乱,漫山遍野的妖雾失了灵力控制,就像是山河溃堤,纷纷扬扬散去。端木龄和金叹月才有机会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