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叹月接住岳青儿娇躯,发现她身子冰凉,全然没有体温似得,心里咯噔一沉,无限怜爱和痛惜涌上心头,少年人血气方刚,热血冲顶时,有话便大声吼了出来,半点也不含蓄:“端木龄,你真混蛋,不分青红皂白就狠下杀手。人家是来帮我们的。”

端木龄一剑劈出时才听到金叹月惊呼,想收手时早已收势不住,微微怔了一怔,才发现周围迷雾突然间变淡了,一丈之外的金叹月,已清晰在望,不由愕然问道:“她是你朋友?”

金叹月怒火正炽,心想两个时辰前,你五圣山三个师弟不分青红皂白以反五行神雷法罩伤了人家,庆幸那三人功力有限,只伤了皮肉,未伤及筋骨,可是已然不该,这次人家拼了性命闯进妖雾来助你我脱险,到头来却落得这般结局,莫非正教中人全是这等没心没肝只知斩妖除魔?悲愤之余,因被天罗妖雾围困许久,早已受了妖雾的影响,恰好又激发了子午神功积聚的阴毒,瞬间两眼冒出凶光,神智大乱,恶狠狠瞪着端木龄怒道:“她自然是我朋友,你却不是,这等无情无义的冷血之徒,看我取你性命。”

端木龄见他神色不似往常雍容潇洒,反而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暗暗吃惊道:“金兄弟,你怎么啦?”

金叹月狞笑道:“我神色不对,我看你神色不对

。”跟着右臂一挥,上邪剑白光莹然,竟如海潮一般汹涌扑去。

端木龄原本以为二人道行难分轩轾,待见他神情古怪难以捉摸,又这一剑之威,所蕴含的法力竟远在自己之上,不免十分震惊,且自己伤了他的朋友,正自心里有愧,不愿与之动手,急切间隐身退后,闪进浓浓妖雾之中。

金叹月劈出一剑后,满腔愤愤之情得以发泄,且因功力深厚,恍惚间身子一晃,脑海中仿佛听到一阵悠扬悦耳的钟鸣声,扣人心弦,体内子午神功阴毒渐渐散去,渐渐灵台清明,很快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环顾四周,却不见了端木龄,心里好生诧异,刚想张口大喊,又似想起一事,低头打量着怀中的岳青儿,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肉身全无体温,呼吸若有若无,已是命垂一线,心里大为着急,轻轻叫了一声:“岳姑娘,岳姑娘。”哪里会有回音?

急了片刻,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和端木龄明明被困在天罗妖雾中,为何不知不觉间,漫山遍野的妖雾已离奇随风散去,只剩下一缕缕一丝丝的薄雾,尚笼罩在原野之上,朦胧飘渺,令人如置身于仙境幻景之中?原来他适才之举,自己全然懵懂不知。

“这怎么回事?莫非端木大哥破了天罗妖雾?可是他手中并没有可破天罗妖雾的法宝啊。据说要破天罗妖雾的唯一法宝,便是巫山神女峰灵泉洞红雨老母的黑风刀。”微微沉吟,又觉得岳青儿性命要紧,现如今不是追究前事的时候,四处眺望几下,虽是浓雾散去,薄雾却随风飘摇,未曾散去,目光所及,不过只有几百米,想着端木龄骆千岩乃是名门正派高徒,端木龄功力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如今道行之高,早已不在寻常仙派的顶尖人物之下,骆千岩更有山河社稷图在手,自保足可无虞,便不想耗费时间找寻他们,打算折返长沙城,去请求孤月宫主救活岳青儿。

正要起身时,忽想起当日在荆州城宫家时,寒冰仙子曾赠给他几粒灵丹妙药,颇有疗伤活命之奇效,因一向不曾用到,故几乎忘记身怀此物,从怀里掏摸出来,喂她吃了一粒。因她口齿紧闭,仿佛死人,喂这粒丹药破费周章。吞了丹药后,又过了一刻左右,脸色始有红润之色,呼吸渐渐粗起来。金叹月大喜过望,叫道:“果是好药,竟有起死回生之奇效。”

岳青儿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微微睁开一双半开不开的含情目,眨着两行柳枝般颤动的细睫毛,细声细气道:“金公子,你逃出妖雾了么?”

金叹月绝不曾想到她死里逃生之余,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自己的生死安危,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只觉遇到这种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好女子,便是马上为她死无全尸,也是死得其所死的壮哉,连忙道:“我没逃出妖雾,只是不知为何,妖雾自行散了,如今所剩无几,雾中的妖魔鬼怪也不见了

。”

岳青儿听到第一句话时,脸上生出一顿紧张牵挂之意,待听完后面几句,才露出喜色,轻声道:“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好人自有好报,或许是有高人助你一臂之力,破了妖雾。”

金叹月听了这话,心里莫名一动,暗想多半如此,要不然天罗妖雾绝不会散的这么容易,还想说点什么,忽见西边天上,有一道白光如电划破苍穹,白光射过之处,薄雾瞬间消失,苍穹中现出一条又长又细又白的光柱,跟着又是一道青光,在数里外一闪而过,青郁郁的竟然十分醒目。那白光似曾相识,依稀在哪里见过,只恨暂时想不起来,可是那道青光何等熟悉,竟是魔教前任护法郁金的太阴玄剑。既然郁金在此,不用多想,天罗妖雾多半是他散布出来的,因为毒心老人死后七十年,郁金就搬进了毒心老人曾经住过的玄月坛中,或许就是在那里,郁金找到了毒心老人留下来的天罗妖雾。再一想,郁金不但与金叹月势同水火,更与端木龄有不共戴天之仇,也只有他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致二人于死地。可是有一点,金叹月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郁金如何知道他们二人会同时出现在岳麓山下?在一天之前,金叹月自己也不曾想到,一天后他会来到岳麓山脚,来到此处,可说纯属偶然,郁金又从何知道,还在此布下了天罗妖雾这等厉害之极的妖法?须知布置天罗妖雾至少要五六个时辰,且要配合幻影神镜和幻影阵法使用,若无密如铁桶的阵法禁制,妖雾一旦从葫芦里放出来,不出三个时辰,就飘散的干干净净,哪里可以对付敌人?金叹月想了又想,始终不明所以,只得不再胡思乱想,心想过去看看不就行了,遂对岳青儿道:“岳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

岳青儿脸色白中泛红,依稀就像是雪地上蒙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柔中满是楚楚可怜之态,却勉强提起精神,温柔道:“我不碍事了,只是胸口有点疼。”

金叹月面带微笑,用手搭她的脉搏,潜运神功暗查她周身筋脉骨骼、五脏六腑,虽说他不懂医术不会疗伤,可是这等运用玄功查看伤势,多少学了一点皮毛,不探则已,一探几乎吓了一跳,她的脏腑有几处竟然受到极大创伤,若不及时医治,多耽搁几日,哪里会有性命?此时她精神状态看似不差,却多半是因为那枚灵丹发挥神奇功效,暂时护住了心脉,保住了性命,于她的伤势却似乎没有很强烈的的治疗效果

。想着,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岳青儿服下灵丹后,感到体力有一股热流从肺腑间缓缓流向四肢百骸,非常舒畅,以为伤势并不碍事,见他神情凝重,面有忧色,心中没来由一寒,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询问道:“金公子,我的伤势是不是很重?”

金叹月正在沉思,未听到她的话,她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句。金叹月这才回过神来,微一沉吟,马上计上心头,微笑道:“不是,你的伤不碍事,不要胡思乱想,你瞧,你的精神不是好多了么?只要休息几日,就无妨的。那边好像有人正在斗法,其中一方是我的朋友,我想过去看看,你可愿意陪我一起去吗?”说完,才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眼前她伤势这么沉重,都不能自由行走,他若过去看看,她岂可不去?不去就只能躺在这里。不等岳青儿开口,笑着敲打着自己的额头,自嘲道:“你瞧我都傻了,你伤的下不了地,我还这么问你。”

岳青儿莞尔一笑,痴痴凝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却胜过了千言万语,那神情,与封芷兰、骆千雪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人又怜又爱,情难自已,只是与凌霄云截然不同。一想到这几个女子,他心里甜甜的,好似吃了蜜一般,感到万分的温馨快乐,忙道:“本来你伤得这么重,我不该带你到处走,可是那边斗法正紧,我不得不过去相助朋友一臂之力,再者,那与我朋友斗法的人,与我有解不开的仇恨,十之**便是释放天罗妖雾暗害我的人,我若不去,等他害了我朋友,迟早会找上我。”

岳青儿柔声道:“去吧,我的伤不碍事,我只是觉得很累,想睡一觉,就在你的怀里,你说可好?”

若是在半年之前,有这么一位温柔可人的女子柔顺的靠在怀里,吐气如兰,散出淡淡的少女体香,说些含情脉脉的话,他难免会心慌意乱,战战兢兢,可是此时的金叹月,先后与封芷兰、凌霄云、骆千雪有过亲密的拥抱之举,可以说,在与美女相处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心态趋向平和,手段渐渐娴熟,听了岳青儿的话,心里虽然怦然一动,却并不感到如何难以自持,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好,你先睡一会,我现在过去,希望你能睡得安稳。”

岳青儿真的缓缓合上了双眼,轻轻的靠在他肩上,就像是婴儿蜷缩在慈祥母亲怀里一样放心,然后幽幽睡去,长长的睫毛挂在眼睑上,轻微的颤动,淡淡的呼吸,飘散着兰花的香气。这一刻,人与妖之间,没有半点隔阂。他们只是一男一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