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吵吵闹闹的,动辄搬来上古圣人之言,扰的崇祯烦不胜烦,冷不防一眼看见了江楚寒,只见江楚寒微微地闭着眼睛,一副就快要睡着了似得表情,崇祯忽然冷不防地道:“江楚寒,你来说说,这二连浩特和漠北,究竟是该收复,还是不该收复?”

江楚寒正站在群臣之中神游之际,猛地听见崇祯皇帝叫自己的名字,顿时一个机灵被惊醒了过来,连忙出班道:“臣在.”

“哼!”崇祯皇帝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江楚寒,只见江楚寒冷汗都被吓了出来,还有些六神无主的模样,崇祯皇帝顿时颇有些开心,崇祯皇帝自从登极大典以来,就还没见过有人敢在朝会上打瞌睡的,顿时冷冷地道:“江楚寒,你来说一说,这二连浩特和漠北,朕究竟是该收复还是不该收复呢?”

“这……”江楚寒顿时鼻息一窒,转眼看了看两班的同僚们,全场的人的眼光已经齐刷刷地盯着自己了,江楚寒心念微微一动,皇上,这是要拿我的顶班啊。

所谓顶班,就是皇帝在有意愿,而群臣之中又有不少反对意见的时候,皇帝不得不向着某一个大臣问话。对于崇祯皇帝的态度,江楚寒是心知肚明,皇上又何曾不想收复漠北,开创自太祖时期以来的意向大业?倘若此事若是成功在了崇祯皇帝的手上,那岂止又是大功一件,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文成武就,效仿那汉武帝唐太宗一般的千古明君了!

江楚寒想了一想,这才猛然说道:“回皇上话,收复漠北之事,乃是我太祖皇帝亲自定下的国策,微臣认为,二连浩特,必须得打,而且必须得收复,必须重新将漠北,复划为我大明的疆土之内!”

“噢?”崇祯显得极为开心,忍不住问道:“江爱卿的意思是,二连浩特,是非取不可的了?”

“没错,非取不可。”江楚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间复又缓缓地说道:“然而,微臣认为,取,虽然必须得取,然而却不可急于一时。”

“你且慢慢说来。”这个时候,崇祯皇帝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就连脸上刚才出现的那一抹的喜悦之色也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深深的忧虑之情。

“启禀皇上。”江楚寒在心中急忙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急忙欠了欠身,向前一步奏道:“微臣以为,太祖,成祖之时,尚且想收复漠北而未成功,是因为何故?是因为咱们明人打仗不如鞑靼人么?非也!”

见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向着江楚寒淡淡地投入了一个勉励的颜色,江楚寒顿时仿佛有些感激般的一笑,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太祖、成祖皇帝在位之时,麾下兵马何止百万?太祖皇帝携天兵于一隅之地奋起反抗,此后辗转中原,在确定了中原北方的地方以后,便携天兵南下江南,大破鞑虏,终于确立了我大明的疆土之基业,而却反而并没有取下漠北,是为何故?是兵不强,将不勇么?”

江楚寒的这一番疑问,恰如中医点穴,打到了关节之上了,这场的所有官员这时脸上也纷纷露出了些许的凝重之情,就连老而成精的温体仁也开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也露出了些许思索的表情。

江楚寒说的没有错,成祖时,麾下的精兵强将何止百万,况且尚有朱能、张玉、孟善等一干将门名宿,文有内阁首辅解缙、胡广等一班群臣,可以说是名臣猛将云集,更何况当时上下主仆人心一致,内外一心,又怎么有理由收复不了漠北呢?

提起了这些成年往事,关于明国开朝时期的这些些许事情,在场的众位臣等皆不陌生,只是,因为江楚寒的这一席话所受的启发,却是意义深远的一件事情。

“只因为……”江楚寒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只因为,我大明当时刚刚立业,应休养生息,没有条件再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决战,否则这又与元末时百姓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太祖皇帝才会亲自定下了先北后西的国策,以牺牲二连浩特以及漠北晚几十年归还明国的时间,也要全力将我大明经济提升到一个太平盛世的层次,等到国富明强之时,才真正的有实力对鞑靼展开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决战,务必以一战靖全功!收复漠北,真正解决隐患在大明北边那个长期隐患——鞑靼,蒙古人的威胁!”

江楚寒的声音低沉,听在崇祯皇帝的耳里,却不由得微微有些激动了起来。

热血,这是热血的感觉,崇祯皇帝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没错,江楚寒所说的,就算是崇祯皇帝自己,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静下心来想过这个问题,成祖皇帝朱棣就算是在临终弥留之际,也不忘淳淳善诱自己的继承者,不要忘记先北后西的国策,不要忘记收复漠北,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以来,这往后的继承者,早已忘记了这一切罢了。

而此时此刻,这一切的一切,又终于再一次的被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鞑靼,这个长期的心腹大患,与这样的邻居为伍,简直就是与虎同眠。话说天无二日,人无二君,大明身边总是睡着一个虎视眈眈的鞑靼,又怎能不叫人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危险的存在?

程国祥已经完成了他想要得到的目的,静静的退回了群臣之中,程国祥想要的,并不是鞑靼国使者贵英恰台吉的命,而是北伐!

北伐,这让程国祥这样的一位民族主义思想如此高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减少他的热情?可能就向程母所说的那般,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当然了,咱们的这位程大人,同时也坚定不移的认为,漠北的百姓,也同样是我大明的子民罢了。

这一次,主管钱粮的户部尚书聂兵安也终于没有再跳了出来,而是静静的站在一边,仔细地思索着这一番话语。

“那么,假若我大明现在出兵北伐,攻克二连浩特,再重新将漠北之地归纳入我大明的版图,现在是否已是时机?”崇祯皇帝皱着眉头,最终终于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来。

“这个……”江楚寒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眉头皱着,似乎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

看到江楚寒这个态度,崇祯皇帝顿时不耐烦了:“当着群臣的面,吞吞吐吐什么!”

“回陛下的话。”江楚寒终于把心一横,想了想,果断地说道:“若是说我大明北伐,现在,绝无半分可能的希望!所以微臣请求皇上,继续与鞑靼国保持良好的友邦关系为好。”

“大胆!”见到此情形,群臣之中猛地走出了一人,怒不可歇地道:“好你个江楚寒,简直就是太大胆了,当着我皇的面竟然煞自己的威风,大胆,简直就是罪无可赦!臣请求皇上立即将江楚寒推出午门斩首,严惩不贷!”

出班奏表那人,江楚寒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兵部侍郎李德任,江楚寒的这一席话落在李德任的耳朵里,却让李德任的心里立即产生了一丝的怒气,江楚寒的这一席话,摆明了就是针对李德任的,这话里的潜台词不正是在说,我大明朝兵不精将不广,这让这位兵部侍郎当着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情何以堪?

果然,一个李德任带了头,更多的人跳了出来,立即冲着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江楚寒指手画脚了起来,纷纷请求崇祯皇帝严惩江楚寒,就算是最不济的,也要罢官免爵,打发回家做一个乡间少爷!

跪在地上的江楚寒不由得暗暗地撇了撇嘴,真是一群小人,落井下石,见风使舵,说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崇祯皇帝的怒气也顿时爆发了出来,冷冷地沉声道:“好你个江楚寒,大胆!你把这朝堂,当成了什么地方了?”

尔后,崇祯皇帝忽然站了起来,脸色可怖的就犹如一只可怕的狮子,群臣之中不知道究竟是谁忽然高呼了一声:“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息怒。”

仅仅只是这一声,便竟然使得群臣纷纷效仿,顿时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崇祯皇帝怒气冲冲地走下了玉阶,来到了江楚寒的面前,满朝的文武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还是头一次见皇上亲自走下了玉阶,江楚寒这下,完蛋了!

“给朕抬起头来!”崇祯皇帝盛怒之下,就连殿顶上的灰尘也不由得震落了几分,听到了崇祯皇帝的话以后,江楚寒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然而,迎上崇祯皇帝眼前的,却是一派的温和,镇定,坦率和安详。

“真是不可教也!”崇祯皇帝怒目而视,紧接着便拿起手中的玉如意,轻轻的向着江楚寒的后脑勺击打了一下。

这一下子,群臣是真的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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