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以后,阳伯走的很慢,仿佛就像是逛街一般,从江楚寒的书房出来以后,阳伯在府中乱逛了一番,这才缓缓地向着江府门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走了出去以后,阳伯缓缓地走进了一条深邃的小巷子里,仿佛是对着空气一般的忽然开口道:“通知其余各家,他,开始怀疑我们了。”

尽管空气里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回音,阳伯脚下的脚步却依旧不停,缓缓地向前走着,就在这时,一个影子忽地飞快地从阳伯的头上掠了过去,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在阳伯所代表的内宗对女真人购买武器,火器等一事的强力推助之下,很快,便有了结果了。

既然是江楚寒亲自推算并定下了计策,就是算准了,女真人这一趟,必定是为了要与鞑靼国开战,而且是要打一场大仗了。既然是要打一场大仗,那么,不如索性就给女真人一个信心,一个全力与鞑靼国一战的信心。、但是,假若他没这个信心,就给他这个信心!

江楚寒的计策,正是于此,很快,一切便安排好了。

按照多尔衮的条件,在进行交易之时,必须一定要有一名份量较重的见证人,这一点,阳伯也自然是应允了下来,对于强大的内宗来说,这一点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很快,名单便敲定了下来,军器少监孔阳和御史中丞姚明恭。

按照多尔衮的想法,若是没有一个分量较重的人物在其中露脸,恐怕也很难能够信服内宗的信誉,这也是多尔衮天性里的那一股小心谨慎所使然的,尽管阳伯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然而,却并不妨碍交易的进行。

只是这种场面,阳伯等一干内宗的人自然是不会出面的。

事实上,就连江楚寒也不知道的是,以鼠长老为首的一帮内宗们,对于买卖军械、私通上官等事,做的可不比外宗要少,否则,又怎么能够维系的了这么庞大的组织呢?

内宗,名义上叫内宗,事实上潜在的势力也是极其庞大,恐怕,若不是把阳伯这个老狐狸的心挖开来,恐怕永远也不知道内宗的势力究竟有多么的庞大。

面如冠玉的御史中丞姚明恭居中而坐,左上首军器少监孔阳一身平常的儒服,右上首乃女真国使者多尔衮,然后是副使济尔哈朗和鳌拜。几个姿色清丽,举止脱俗的歌姬安静地坐在酒席旁边斟酒。

“贵使仰慕天朝之心,本官已知晓。”姚明恭斟酌着词句。女真人自称藩国,但在鸿胪寺的名册中,东北藩属只有高丽而不见女真的国号,然后继续淡淡地道:“你们想要让本官在皇上面前代为美言,联合抗击鞑靼,只怕你们走错门庭了。”

事实上,姚明恭很懒得跟他们说什么,谁让这群化外蛮夷先前走了温体仁的路子,现在反过来又想要走姚明恭的路子,如此反复小人,姚明恭可是不屑于为之的。

“蒙古残忍暴虐,欺压我族,还请上国垂怜。”多尔衮秉道,姚明恭有些不耐地点了点头。

孔阳代替他答道:“军国大事非同小可,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定下来的,不过嘛,你们女真人被外族欺凌,特许你等以黄金向军器监购置铠甲、铁器、火药和弓弩,经由密州板桥市舶司查验后出海。”他话语中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意味,女真的使者只得唯唯称是。

“详细的情形,具体的细节,汝等可与孔大人商议。”姚明恭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站起身来,以大明御史中丞至尊,来见这两个蛮夷,他露个脸已经给了这两个蛮夷天大的面子。若不是那个势力的人请他来,姚明恭看都不会来看一眼。

多尔衮和鳌拜留坐在雅阁中,心中亦喜亦忧,忧的是明朝不肯和女真国联盟攻鞑靼,喜的则是明朝终于答应和女真由海路通商购买军器了,女真部落占据的金水和金矿中秘密开采出来的,不能吃喝的黄金,从此之后可以源源不断的换到军械,这可以使更多的男丁摆脱射猎和农事的劳作,操练出更多的精兵。

而这所谓的“多”,也不过是十多万战士,远远不能和鞑靼大明瓦刺这等当世大国动辄数十上百万的军队相比。

军器少监孔阳脸色看不出深浅,在姚明恭离开后也不搭理旁人,只顾着和歌姬调笑。鳌拜暗道,中原的大官果然沉得住气,他按照高人的指点,说话之前先摸出了三百两的大明宝钞,恭恭敬敬呈给孔少监,笑道:“化外蛮夷之地的一点特产,还请大人笑纳。”

孔阳见他循规蹈矩,暗赞孺子可教,不动声色的将号称“汇通天下”的宝钞接过来,眼神一扫,却着实吃了一惊,三百两黄金,看来确实是值得下功夫的主,脸上堆笑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既是姚中丞的吩咐,女真部族需用的军械,下官定当尽心尽力,挑选精良给用。”

济尔哈朗乃是女真族人中少有饱读汉人诗书的,当下便和孔阳推杯换盏起来,酒酣耳热之际,两人恨不得称兄道弟,多尔衮反倒被抛在一边,一杯一杯的陪他二人喝酒。

熟络之后,孔阳含混道:“鞑靼人骑射厉害,城池又高,克制骑射,攻打城池,最厉害的便是火器。”多尔衮眼中一亮,亲自将酒杯端到孔阳面前,请他喝下后,道:“我族倍受鞑靼侵凌,还请大人指点相救。”

多尔衮此行所为的最大的目的,第一是粮米,第二就是火器了!面对着鞑靼人的坚固城墙,多尔衮深知火器之厉害,故而不动声色地向着孔阳敬了一杯酒。

孔阳见他虚心求教,满意地点了点头,遣走侍酒的歌姬,招呼多尔衮一同到近前来,低声道:“世间火器之利,莫过于火炮,火炮之利,全在火药之力。军械监和三衙仓库中藏有专为京城禁军所用的精制火药,乃是大明火器监中的上上品,寻常火铳用药需三两的,用此种精药七钱便可,更难得的是药粉纯净均匀,保管得当的话又不易受潮,只要试好填充的药量,每次所用完全一样,火炮若用此药,则操炮简便,炮子打得远,力道威猛且极不易炸膛。”

多尔衮一听当即大喜过望,女真人不惧和鞑靼人野战,唯独无法克服白城坚固的城防。此番到南朝出使,皇太极最大的期待便是向明国买利于攻城的火炮和火药。真是天从人愿,长生天将这个精通火器并掌管火器的孔大人送到眼前。

多尔衮则赞道:“大人一言指点,胜过百万雄兵,在下代合族上下数十万老幼同感大德。”一边又亲自给孔阳斟满了酒。

孔阳斜着醉眼看清楚两人谄媚讨好的模样,心头快意,低声道:“若是金子足够,下官居间和三衙的大人商量一下,将这批精制火药,连同上等的好炮调换出来给二位,也不是不行。”

三人商议片刻,孔阳便满意而去,多尔衮让鳌拜和济尔哈朗一起将残余的酒食吃了,济尔哈朗一边吃,一边调戏陪侍的歌姬,一边笑骂道:“若是将来打下白城,这样的女子便要抢他十个百个回去,高兴的时候便干个痛快,不高兴的时候揍个痛快,然后带到草原上去换马。”

多尔衮则沉声道:“天助我族,此后女真部若兴,必当定国号为大清。”

一个人影的,豁然从四方馆里闪了出来,那个人影有些高大,然而,只因为是从四方馆里出来的,所以并没有引起人太多的重视。

那个人影,正是羊舌子,鞑靼国狼骑的万夫长。

羊舍子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汉人的服饰,走到了顺天城的大街上以后,便开始在街上游荡了起来。

先是买了一点儿的小玩意,紧接着,羊舍子便开始如同一个游人一般的闲逛了起来。

大明要展天威,让外来的使者可以自行游逛,正好借此机会展示一下大明的繁华。更何况,摊上了江楚寒这么一个对鞑靼国人毫不以为然的上官,就更不会对排场搞的大张旗鼓,专门安排人对鞑靼国使者接引了。既然江楚寒这么一个上官都是这样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底下的小吏门就更无所谓了,反正失礼的也是他江楚寒,与自己这种小虾米有什么关系?

故而,这才给羊舌子创造了这样一个自由出行的契机。

走在大街上以后,羊舌子看起来与大明的人们并没有什么的不同,仅仅只是因为血统的关系,使得样貌产生巨大偏差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在今天,胡汉混杂的时代,使得人们对这样的一个鞑靼人看上去与其他的汉人并没有什么的不同。

更何况,鞑靼国的建国时间比起大明也要早上好几百年,这么多年以来,经过了无数的汉文化熏陶以后,鞑靼国的上层人士,有的时候反而要比明人要更加的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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