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被誉为韩国名将,不是因为他没打过败仗,也不是大胜中一战成名,相反地,是在无数次胜败乃兵家常事的战役中锤炼出来,仿佛自然而然地带上这个名头。朝中也许有人会对佘牙最近的煊赫撇撇嘴,觉得下次出征说不定他就大败而归,但没有一个人会对他的姨夫这样想。

如果问莫言的随从,主将用兵有什么特点,大概会在迟疑片刻后得到“扎实”“沉稳”“正统”这些不同的形容,而若问平时生活的特点,则几乎一定会得到异口同声的“寡言”。

好在既然是他的随从,也早习惯了这一点,从主将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已经可以知道他的心态了。

在见到有人从云贺前来时,嘴角肌肉微微张紧,表示有些不安,仿佛在两种选择中期待会到来哪一种。

然后听到命令,左眉先是一挑,又微微下压,这大概先是命令符合自己的期待,而后又想起有些不好解决的问题存在。

而当来使递上一个锦囊,莫言打开的一瞬,随从们似乎听到一个轻声的“喔”,继而迅互相用眼神询问对方,都督刚才真的说话了吗?如果说了,那必定是很大的惊诧呀。

“莫言真的退兵了?”

周荣出这句叫喊的时候,从**跳起来,一只手还没穿进袖子里。

冲到城里去检视,果然,空空荡荡,旗偃帜消,再无一兵一卒。

在城头他遇见从另一边巡回来的6涛。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都忘了先前的争论,脑中浮上同一个念头:这撤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如同在宣告,快带十几万大军来追,把我围堵在草原旷野上吧!

但也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离去,于是周荣下达了谨慎追击的命令。

“皇上,皇上,前方现炉灶!”疾行半日之后,斥候跪在周荣马前。

这句话内容并无褒贬,但声音里的兴奋透露出通常这是一道好消息。军士三餐。总要埋锅造饭,现了炉灶就说明敌军一定才走不远。

周荣听了,初无喜色,很快,心里却一动,命道,“暂停行进。数数有多少炉灶!”

“皇上数这个做什么?”跟在身边侍奉地小喜子问。

“你不懂得,兵书上有一名战,就是孙大败庞涓,用的‘添兵减灶’之法,查看有多少炉灶,是判断敌军虚实的常用之术。”

周荣信口答着,心思几乎全在前面斥候身上。

若万素飞听到他说出孙庞之典,只怕要小出几分冷汗,而许多事后诸葛在整场战役结束之后。也对她的计略不以为然,认为周荣当时只要脑子里再多拐一个弯,战争的局势就会逆转。

然而,高手对决。看的就是在当时当地,谁能在心理奇妙的制衡中,取得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优势,这也是那些事后诸葛一辈子只能是事后诸葛的原因。

斥候不久回来,禀报,“不多不少,二万五千灶。”

周荣哦了一声,这是完全没错的数字,但心里却不知为何不能放松,莫言不是白痴。万素飞更不是,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他们同时犯这样地错误。

要前进吗,还是再查一查?

正在这时。小喜子耸耸鼻子,“皇上,咱又不逆风,怎么这大草灰味?”

周荣如大梦初醒,左右环视,用力吸了几口气,突然指着风来的方向大声命令,“去看一下西边!”

……

果然,在西边现了五万炉灶痕迹,被粗浅地覆盖着。

“皇上圣明,好险糟了伏兵”,下属们七嘴八舌地庆幸,周荣本人,也想摸摸心口长长吐气。

世界

有这样奇怪的心情,明明是不好的事,在千方百计确让人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与此能够类比的,大概是一直怀疑配偶不忠的人,终于捉奸在床,也好过那种悬挂地担心吧。

对方可是万素飞啊,他才嘲笑过6涛,自己可不想被伏击得灰头土脸,再说,就是到了云贺,那四面开阔的城也难守易攻……这种不自觉转变的心态下,周荣的行动逐渐偏于谨慎保守,斥候带回来的消息,由于疑人偷斧的情绪和韩军有意策划的各种干扰,也往往得不到最准确的判断。

直到接近云贺的时候,才有了比较决定性地证言,让他知道自己被耍了。然而,此时的莫言已经带着他的两万五千本部,以及从阳谷运回的米粮,淹没在云贺三军惊奇而兴奋地欢呼中。

事后,许多韩国人圆睁双眼,什么,就多挖了一些锅灶,就把周国十几万大军阻挡住了?这算什么用兵!但这样的话一定不要让佘牙听到,因为他会抵死地跟你争辩,你懂什么,所谓兵者诡道,就是要虚虚实实,这才是xxx再世……以下连接许多夸张的溢美之词……

不过,这个时候,佘牙还在帅帐里,有些忐忑而激动地盯着王妃手中最后一支令箭,因为那代表最后一个难题——云贺四面开阔,城门过多的解答之法。

“我在一年前攻打龙鼎的时候,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炸炮,现正令人加紧赶制,总之,在周军到达之前,你负责把它们埋设在东、西、南三门之外,阻止周军冲锋。”

佘牙初听,觉得有点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炸炮他听说过,也见过一两次,但是想不到这个方案,就如同使用不熟练的外语,若要自己表达一件什么事情,常常找不到合适的用词,但听母语者说了,便感到恍然大悟的合适。

但转瞬间,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自己听错了吗?

“王妃,你说东、西、南三门?”他把“三”字咬的极重,诧异问道。

“没错,北门留空。”

“为什么?”佘牙几乎要跳起来了。布防的目地是把敌军隔绝得越远越好,尤其城内兵力劣势情况下,哪有专门留一条路让敌军接近城池的?

“因为炸炮这种东西,有一种极效的破解之法。”

“若……那不都……何必……?”,小勇将在惊讶或着急地情况下就会语言不清,而万素飞可以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有极效破解之法,那布置几面不都能破解吗?何必单留北门?

于是她淡淡笑了,笑意却只在嘴角,瞳子里黑洞洞的,散无机质的光芒,“这种破解之法,就是让老弱伤残先行趟过雷区,将炸炮全部触。”

不顾佘牙脸色突然一僵,她继续说下去。

“我这样设置,正是因为了解周荣的个性,如果四面都围上,他万般无奈之下,也许就会采用此法,那时我们反不知道他会从哪面攻来,甚至底线已破,一不做二不休将四面之雷都清除也不一定,而现在留下北边,如果他还要这么做,就彻底陷入不义境地,我赌他会先从这一面攻城,再另想办法破解炸炮。所以我们也只要在北边安排重兵,全力防守就可以,这样说明白吗?”

佘牙没有回话,而是耸起肩膀打了一个哆嗦。

“冷吗?”万素飞偏过头去笑了一下。

那一瞬她的眼神软化下来,好像摸着少年头说话的姐姐,口气中却混杂自嘲、无奈、冷笑和叹息,“等你长大了,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