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在前头呢,说是有事正忙,大概晚上才能回来。

万素飞“哦”一声,故作突然想到似的问,“对了,前些日子那个花婆婆呢?有日子没见她了,我喜欢她种的白汀兰,让她再送一捧来给我吧。”

不久,人被带来了,而侍女被找借口支了出去。

素飞心里一阵乱跳,对她来说,放下过去的轻松感还没有那么快逝去,此时若比起思考复仇之后的方向问题,不如说她更急于知道这个很可能是从周国来的仆妇会给她传递什么消息,而她等待这个机会,已经有好几天了。

“你抬起头来”,她和悦地对那捧着大捧花束的婆婆道。

妇人依言,却生生吓了她一跳。

这才几天的工夫,这人怎么就像老了十岁,眼圈乌青,眼神呆滞,脸上的肉都凹陷下去。

不过说话的内容一下夺走她的注意,顾不得细想这些。

“老奴出身周宫花圃,奉皇上命令,有话要带给万大人的!”,妇人急切膝行,把大周二字咬的特别重。

“快起来说话”,万素飞一下跳起来,从台上奔下,前来扶她,因为跑得太急还打了个不小的趔趄。

“皇上说……”,妇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怪异神色,手伸到大把的花束中去,全身都有些抖。

“说什么?!”

“说……”,婆子压低的声音突然爆,“不为我用,则杀之!!”。刹那间。白汀兰晶莹的花瓣漫天飞舞,从中却破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直向万素飞刺来。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素飞惊得寒毛倒竖,本能地闪避,好在,那婆子似乎是不懂武功地,只凭着一股粗使力气。

只听“嚓”一声,刀刃将广袖撕开一条大口子,婆子却因用力过猛一头撞在桌脚。将上头地两个汝瓷花瓶都撞下来,乒乒乓乓作响不绝。

“王妃,怎么了?”,巨大的响声使侍女们都冲进房间,见这景象也吓得尖叫,但到底人多势众。短暂的混乱后将婆子捆绑起来。

万素飞一身冷汗,心跳如鼓。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的袖子垂在地上,左臂也有轻微的划伤,可这不是最让她惊心动魄的。

脑子里只嗡嗡着一句:不为我用,则杀之……

不管周荣是来求她回去,来责问她。甚至因为恨她的背叛来刺杀她。她都可以理解,可以原谅。

唯有这一句,尖锐得像针一样。

不是因为爱你或恨你。而是因为,你对我无用。

世上比冰雪更冷酷的东西,大概就是帝王之心吧……

正想着,嘭地一声,宫门被踢开,扑进来满脸关切的韩笑,还没跑到已经喊着,“姐姐,你没事吧?”

万素飞看到他,却突然一怔,另一面地想法浮进脑中。

以她的了解,并不相信周荣会是那样的人,而且,千辛万苦派过来,却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婆子,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韩笑的阴险她可是领教过的,会不会,从头到尾都是他地圈套,故意设一个下人,假充是从周国派来的呢?

于是她撇开韩笑,出其不意地向那婆子喝问,“你声称来自周宫花圃,那我问你,曲惠妃屋里,惯摆满天星还是大丽菊?”

婆子愣住了,半晌无话。

些微地希望升起在素飞的心中,看吧,她果然不知道。

没想到,片刻,婆子竟然又开口了,“都不是,曲娘娘那里,每两天都送牡丹花去!”

万素飞不禁退后了一步,她在这里设了一个套,可婆子丝毫没有被误导,而是说出正确的答案——这样细节的东西,韩笑几乎是不可能知道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知道,也不可能提前料到她会问什么,从而让这个婆子准备吧?

也就是说,此人若非他地安排,就只能当真是来自周宫,奉周荣地命令……

万素飞看看妇人又看看韩笑,一时心中绞缠,这边是确凿的证据,那边的疑点却还让她不能释怀。

而意外地,妇人还有话说。

像是解释刚才地迟钝,她笑道,“惠妃?万大人是哪年的老皇历了?曲娘娘早在几月前给皇上生下一对龙凤胎,现在是皇后了!”

万素飞的身体不自主地挺直,双眼铜铃一样直视这个枯槁的婆子,嘴唇紧抿,脸色阵阵青。

而终于,颓然坐了下去,看着一片嘈杂的底下,摆摆手,由着韩笑把那妇人带去审讯。

“国主、国主,我都是按你教的,说那句‘不为我用则、则……’,现在可以把那、那个给我了吗……”,离开大众的眼光,妇人突然伏地跪倒,不顾礼仪地爬去抱韩笑的腿,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的一个漆金盒子。

那盒子中装的是一种膏状的物体,色如黑玉,闻去有淡淡好像药材的味道。

“做得很好”,韩笑笑起来,“若有让你从此戒掉此物之法,你要么?”

婆子一愣,叩不止。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来韩国之前,她曾理智地想过,就算遭到严刑打也绝不能自己承认是从周国来的,否则必死无疑。然而,这东西却像摧毁了她所有的神智,当瘾头作起来时,只要有一口这东西,谁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下一秒死了也顾不得了。

她也看到自己的身体迅枯瘦,也讨厌这样被辖制践踏的感觉,与其说喜欢这东西,不如说无法脱离,因此听说可以戒掉,连声叩拜,口称,“谢谢国……!”

一个“主”字噎在她喉咙里再也出不来了,因为身后的武士突然用白绫死死勒住她的脖子。

……

片刻之后,地上多了一具眼球突起的尸身,眼边却有一滴眼泪,不知是对那次贪图小利的后悔,还是对死亡的恐惧。

“去跟王妃说,嫌犯畏罪自杀了”,韩笑静静看着这一切,最后话道。

下人们前去了,剩他一个,突然把那只漆金小盒拿出来打开,眼神里有一丝畏惧与欣喜参杂的奇怪神色,感叹道,“这……还真是好用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