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风帆的大船在海上颠簸,海贼们享用满载而归的快乐,驶向下一个目标。

路过甘涛(或者现在也可以叫他的本名,6涛)的单人船舱时,一个啃着羊腿的独眼男向旁边左臂包了纱布的同伴撇嘴。

“两天没出屋了,什么仙女,值得当家的这样?”

“我咋知道,***到底没看着脸!”

“看这样儿,当家的早认识她?”

“大概是哪年的风流债吧。”

两人同时响起听起来不怎么好意的笑声,独眼将手上的羊腿交给另一个,趴到门缝上将耳朵贴上去。

“什么?听着没有?”过了片刻,纱布男看独眼表情越严肃,不禁问道。

“妈个巴子别催”,独眼往地下啐了口吐沫,“这娘们怎么这么能嘚吧,还办不办事了!”

这时突然又一个喝的有点打晃的壮汉走过去,随口丢一句,“到几岁了?”

“?”,独眼和纱布一起看向他。

“妈的老子昨天听了一宿,才从六岁讲到七岁!”

……

……

万素飞确实在,丝毫不体谅外头海贼失望心情的,嘚吧。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样的经历,许多年后巧遇失去联络很久的故人,即使当初连那人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也会一下爆极大的热情,亲密的感觉甚至过现时身边普通的朋友。

何况,6涛不是一个路人甲,而是她的青梅竹马加恩人。

更何况,对她来说,是真正的绝处逢生,这让她身体上的病都一下去了大半,而给她心理留下另一种后遗症:过了今天没明天那种失常的亢奋。

所以,这两天,她一直腻着6涛,简直好像停下就会死掉似的跟他说着废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开心。

当然,前提是,6涛似乎也不是很讨厌被她腻着……

他们的话题很凌乱,说他如何当上海盗的头领,说她在战争中遇到的事情,说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结婚生子,说共同走过的一条街道已经翻新,说桂花高家的银丝盒子,说航行到异国时天边紫红的云……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帮大兵,有一个好好笑”

“那次我们一起上街,他说他会对四字课”

“然后我就给他出了一个,就是包子铺常见的,那个,那个‘闻香下马’”

万素飞说到这里,自己先乐的有点直不起腰,撑着往下说,“你猜,你猜……他对出来什么?”

“什么?”,6涛想了半天想不出,问。

“倒地身亡!哇哈哈哈哈……”,万素飞终于掌不住,趴下去狠狠锤床。

笑了好久,她才爬起身来,看6涛脸上,却只淡淡的微哂。

万素飞歪起头,突然现,这两天来,她始终觉得对方跟以前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了。

“你怎么不笑呢?”,于是她问。

“我笑了啊。”

“不是这样的,是你以前——这样的”,为了演示,万素飞用手指勾住自己嘴角往两边用力扯,一直快扯到耳朵上,这正是她所熟悉的6涛的笑法,没心没肺的,灿烂又嚣张。

因为她学的形象,6涛也被逗乐了,可那笑容,依然不知何处不对,好像在腮上便草草完结。

“你笑嘛”,万素飞甚至有点撒娇嗲的语气,猛摇他的胳膊,“最喜欢看你笑了,满脸都是牙,一副傻样。”

这样?

“不对!”

这样?

“还不对!”

……

6涛连着摆出几个样子来给她鉴别,始终得不到肯定,突然有点生气了,一下塌成臭脸,“我干嘛要给你笑啊?”

万素飞却一副得寸进尺的小贱样,嘻嘻地去一只手挑他的下巴,“大爷,来给小妞笑一个!”

……

外头的海贼耳朵一下竖起来,因为听到了床板吱吱嘎嘎地响和女子轻声的惊叫。

万素飞瞳珠慢慢从上方移下,看着半压在她身上的男

她的双手又让人像拧麻花一样绞住了,与身体呈一条直线地压在头顶,隐隐地有些疼。

“你放开啦!说翻脸就翻脸,一翻脸就动手!还跟小时一样!”,她笑着扭动身体,喊道。

是的,她在笑。

本来很没品的行为,因为跟小时一样,突然变得无比亲切。

可是,好像也有什么,跟小时不一样了。

小时他这样挺起上身,前胸与她的前胸之间,是大大的一个空隙,而今……

她的脸突然有些红,停止了乱叫乱笑,安静地看他。

6涛同样安静下来,静静感受她柔软的胸脯随着轻轻喘息起伏,贴紧自己的胸口,两个人这样对视,说甜蜜不算甜蜜,说尴尬有点尴尬。

“你的脸真的烧了吗?”,6涛盯着她的面具,突然开口。

万素飞一怔,她告诉他的是外头流传的版本,说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所以听的时候他眨了两下眼睛,对于互相相当熟悉对方的两个,他在怀疑她是否说实话,而她明白了他现这一点。

她想了想,不愿交底又不愿再骗他,只抽出手来推他,含混道,“又不是你老婆,你管得着么?”

“我就是想管得着啊!”

白皙纤长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而6涛没有给她那么久的反应时间,紧接着便伏下去,在她耳边热切地低语,“素飞,我从来没忘了你……跟我走吧……”

素飞觉得有人捅了蜂窝还是怎样,嗡一声飞的满脑子都是蜜蜂。

这样一句,她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那种劫后余生与遇到旧交的兴奋喜悦中,被情绪所控制,想宣泄那种兴奋喜悦,可实际上,对未来居然完全没有想过。而现在6涛提出来的事情,把很多东西拉回现实。

她收起那不太像是她的笑,思量许久,道,“恐怕不行,现在我在做什么都跟你说了。我要报仇不说,我手底下三千人,也在等着我回去。还有那个韩笑——你还记不记得——现在傻乎乎的,也就我还能照应照应他……”

她给了好多理由,却没说出隐隐在心中跳动得最厉害的一个:不一样,她说不清区别,却能明显感觉,自己对6涛跟对周荣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站在周荣身旁一尺的地方,她常常失神幻想他能拥她入怀,可从小到现在在6涛怀里时,最多只有小小尴尬,从不曾心潮澎湃。

她拒绝的时候有些惶恐和愧疚,毕竟知道自己对6涛亏欠良多。

意外的是,他却并不像失望的样子,只顿了顿,道,“那我跟你回去呢?”

“你跟我?”万素飞听得一愣,不敢相信的样子。

“第一是为了你;第二,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做一番功业出来。海贼虽然自在,一朝身死也就灰飞烟灭,甘宁不也是归顺东吴才成为名将的么”,6涛淡然解释道。

“那好啊!”,万素飞失声叫出来,“原来你早有这想法,我给你牵线是没问题的,皇上一定也很高兴你能归顺呢!”

听到“归顺”的时候,6涛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挑动一下。

“不过……我的话……至少报完仇前不想决定”,万素飞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你若有更好的,完全不用等我……”

6涛轻轻答了一声“好”,突然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道,“我去想想怎么跟弟兄们说”,说着走出门去。

房间留下万素飞一个人,心里充斥着意外之喜,威震四方的锦帆贼,就这样轻易的归顺大周?

此时她还不明白,男人有时也并没有撒谎,可他们的意思到达女人脑海里,会跟原来的有些不同。

当爱与利用混合在一个陶罐里搅拌,让一个男人凭直觉猜,大抵判断后者占大半,若是一个女人,却往往认为爱的成分多些。

即使是万素飞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