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我已经可以确定,在洛阳宫中我只看见背影的那个青衣人,就是李元吉。”我努力回想着,“他不止出卖唐军的情报给王世充,还想致你与死地。”

“呵……他几乎要成功了,他果然很了解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弱点。而且他這样借王世充的手来杀我,半点痕迹也不露。”李世民笑了,可是那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我若真死在這一役,他不仅不必背负凶手之名,还可名正言顺地接掌我的兵权,同时得到你……”

“他对你积怨真有這么深么?”我心中仍是有些疑惑,他们兄弟二人就算有些小摩擦,也不至于這么快便有深仇大恨吧?

“不止是他,还有大哥,恐怕他们两人如今都恨不得我能立刻战死,好遂了他们的心意。”李世民缓慢地说着,蓝眸中却积聚即将暴发的狂怒,“自从我破了刘武周之后,父皇便将兵权交于我,委以重任,自然就冷落了大哥与元吉。此次征讨洛阳,若我能一举荡平郑国,再吞并了夏国,灭了窦建德,這天下便真的全是我争来的天下了。他们又岂能不恨?!”

“如此说来,這李元吉背后隐藏着李建成?是李建成推举李元吉随你出征洛阳的么?他们想要分你的兵、夺你的权。”我蹙眉深思,“你为左帅、李元吉为右帅,你们必须共同处理军务,名义上已平起平坐,并无高下之分。”

“恐怕不止是大哥和元吉想要害我,就连父皇也开始对我有了戒心。当初父皇叫元吉到我的军中来,只说让他跟我学行军打仗之法,但不得干预军务。”李世民的手移到我的脸上,思忖地抚着我的脸颊,“如今看来,此事并不是這么简单。原来,父皇对我也不是全然放心,还未攻下洛阳,就已开始打算夺我的兵权。哼,我与李建成,一个是战功平平的长子,一个是功劳显赫的次子。他李建成当太子,仅仅只因为他是长子!”

我虽然早知道李建成与李元吉仇视李世民,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狠毒到要联合王世充来除掉李世民。因为李世民屡立大功,手下兵马无数,我也隐约猜到李渊对他可能也有了戒心,却万万没料到他们父子间的猜忌竟已经這般严重。這就是权利斗争么?没有半点亲情、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什么仁慈,有的只是血腥与残忍。为了攀上权利的塔尖,他们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不要……想到這,我心中发寒,只怔怔地看着李世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我在父皇眼中也只不过是一柄可以杀人的剑。如今群雄割据,四海仍有不平之声,他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仍委我重任。”李世民的神情看似平静莫测,目光却锐利得像要将人射穿,“此次攻打洛阳,也是我主动请缨,恐怕在父皇心中,我早已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狂徒。再过几年,等郑国夏国、各方的反对势力都平息后,就算我肯安安份份,恪守臣子之道,父皇容得下我,那李建成和李元吉也绝不会让我享這样的清福……”

夺嫡之争从這一刻已经开始了么?李世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做什么王爷,他真正想要的,只有那张万人之上的龙椅!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从发干到发热,心里激烈起伏着,我润了润唇才说道:“自古,不是长子而登上帝王宝座的,比比皆是。远的暂且不说,近的就在眼前,前隋的杨广就是挤掉太子杨勇,才当上皇帝的。而這些,李建成不可能不知,所以才想着早一步除去你。”

“呵……来便来吧,我从来就不惧怕這些。”李世民朗声大笑,眼中令人战栗的凶狠一闪而过,他随后敛下眸,轻声细语道,“明,今日已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他拥着我躺下,而后将我的头轻压入他的胸膛,“睡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的温暖与气息紧贴着我的脸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我知道他已熟睡了。缓缓张开双眼,望着他那张沉睡中的俊美面容,我心中一片茫然。

李世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对他来说,权力是一种证明,黄袍玉带加身,头便可以昂得更高。他有才,是全才。文或武,擅其一者就可是人中龙凤,而他文武皆有,所以他登上帝位便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水到渠成。

而我呢?我有什么?在這个时空,我只是无根的草,既无财势也无权利,除了這一身的凄凉。我只是一个自以为足够成熟而去参与血腥博弈的孩子,最终却头破血流。我想怎么样?我想报仇。但是报完仇之后呢?杀了王世充、杀了李元吉之后呢?回21世纪么?但那条回家的路究竟在哪里?留在李世民身边么?和那三宫六院的女人争宠?离开他?他会放我走么?思前想后,我竟已无路可走……或许,是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我睁着双眼,静静地躺在李世民的臂弯里,久久难以入睡。

夜,很长。而梦,却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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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李世民便聚集众人在中军帐里商议战事,正说着,唐军派去洛阳的探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