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她只不过是个低贱的丫头!”阿史那燕美丽的脸扭曲着,“你宁可要一个丫头,要一个舞娘,甚至要一个亡国再嫁的老女人,也不肯要我?”

“低贱的丫头?亡国再嫁的老女人?公主,我对你和对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们同样令我心疼。乱世中的女人命运都很可悲,大多的女人都是被利用、被出卖、被牺牲的角色,又有多少人能对她们身不由己的凄凉感同身受呢?”我缓缓站起身,由衷地说道,“你身为公主,手握权力,衣食无忧,自然无法了解普通女人的痛苦,但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能因为你是公主,就瞧不起其他女人。”

“你……”阿史那燕一时竟无话可说,她猛地一甩手,一记鞭子便向我迎面抽了下来,我闭上眼睛,身躯一动不动。

阿史那燕见我不躲不闪,倒是急了,赶忙收手,但鞭尾还是扫过我的脸颊,她顿时愣住了,“你,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开我的鞭子……”

“公主,我从来不和女人动手。我只希望你记住,不要拿手中的权力来与這些可怜的女人为敌。”脸颊一阵热痛,我强忍着不伸手去摸,“男人们多以无上的荣耀留名青史,乱世是可以造就英雄,但乱世中更容易让女人受苦,所以,最让我痛心的,不是英雄末路,而是红颜薄命。”

“明,中原的男子都像你這样么?细致貌美,看着温柔,却是如此的强硬。”阿史那燕怔怔地看着我,“如此的多情,却又如此的无情……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自语着,而后忽然转身拔足狂奔而去。

“公主……”我本想追上去,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

罢了,這样也好,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挑明,暧昧不清的反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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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时,在草原上抬头望月,有一种永远的美感。

也许是草原的寂寥,或许是星空的召唤,当明月腾空而起的时,大地越来越远,天空越来越广,而月亮却越来越近,人便愈发显得渺小,這种博大而沉稳的变迁,可以荡尽人心中一切的**,扫尽世间所有尘埃。

四周空无一人,我独自静静地站着,思绪渐渐沉淀,有些昏昏欲睡。忽地,一种奇异的感觉袭上心头。在我身后,仿佛有双深邃而犀利的妖眸,如盯住猎物的苍狼,幽冷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迅速转身,不把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别人。

“王子。”

“明,草原的夜色不错,对么?”突利嘴角一挑,笑容平静。今夜他着一袭简单的左襟黑衣,纹饰腰带系住他劲瘦的腰身,长长的黑发随意扎于背后,负手而立,显得很有霸气,他应该很喜欢忽然出现在对手的身后,给对手以无形的压力。

“恩。”我无异议地点头。

突利侧头看着我的脸,神色忽然一变:“你脸上的鞭痕……莫非是燕儿她……她太过份了!”

“和公主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我笑着粉饰太平。

“你倒是不在乎,女子不是最注重自己的容貌么?”突利踏前一步,伸手想来抚我的脸,我戒备地退了一步:“王子,请自重。”

“呵……明,我发觉你对女子比对男子要友善得多。”突利收回手,正了脸色,“你今日见了颉利,以为如何?”

“倘若你想在短时间内消灭他,夺得可汗之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实话实说,“以他目前的兵力、财力、人力,以硬碰硬,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自然不会正面与他交锋。”突利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你可想到什么好法子么?”

“办法不是没有,但,未必可行。在這个强者为王的世界,没有人敢担保自己明天仍能保持当下的权力和地位。”我稍稍停了下,瞟了突利一眼,“不是我瞧不起王子,若此时颉利死去,恐怕你是控制不了突厥這混乱局面的。”

突利没有反驳:“恩,愿闻其详。”

“想要一个人永远消失,最简单的当然是暗地里将他杀死,但這种方法并不合法,显然不可取。若非有十足把握,万不能试。”我略一沉吟,“而能合法的、方便的杀死对手的地方,只有一个。”

“是战场?”突利先是一喜,而后脸色又沉了下来,“如今中原各反王都向我突厥示好,恐怕這战是打不起来的。”

我轻笑道:“呵……和中原的战固然是打不起来,王子不要忘了,还有个西突厥呢。”

“西突厥?”突利恍然大悟,“对,我怎么忘记了,這几年我们与西突厥总是争端不休,正好可趁此机会。”

“虽是争端不休,但若要两方大动干戈,却也非易事,這恐怕就要看王子的手段了。”我想了想,才又说道,“王子,听说西边那里也是同为阿史那族的亲戚……”

“同为阿史那族的亲戚,那又如何?”虽然我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可突利随即便明白了,他敛起眉峰,“有时血缘最亲不代表感情最深,西突厥已经成为东突厥的心腹大患,他们四处掠夺财物,甚至连东突厥的经商旅队都不放过,我们的旅队经常受到他们的侵犯。旅队……侵犯……”他眼中寒光微闪,“我想到该如何加剧双方的矛盾,挑起战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