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何時缓缓行了起来,红色还在继续绵延,谢立儿从萧衍锦袍中抬起头来,一眼扫过望不到边际的嫁妆队伍,淡淡的拉下了车帘。

她的脸色如常,只有那红红的眼眶,显示着她方才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淡定。

红色长龙渐渐远去,直到出了城门,谢立儿推开车窗,看到身后青黑的城墙上两个古朴的篆体字“边城”。

车队一出边城,便驶入了漫长的,荒无人烟的官道。

这時代,经常是百里无人烟。除了个别大城市,许多地方,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凉。

“公子,已近日暮,继续赶路还是找地方驻营?”护卫队敲开了萧衍所坐的马车,问道。

“找地方驻营。”萧衍一手揽着美人腰,优哉游哉的说道。反正已经入了北国疆域,就算边游玩边往回走也是可以的。

“是。”护卫队长一拉缰绳,往队伍前方而去

。在荒郊野外宿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先要勘察好地形,既要有水源又要与树林隔着一段距离的空旷地带,要防止敌袭和火灾,哪一种意外都要考虑到。

一个時辰后,队伍终于停了下来,车队中负责后勤的随从开始埋锅造饭。除了轮值负责守卫的人,其余人开始在营地范围内活动歇息。

这時,河流下游不远处,也有一队身着红黑相间劲装的士兵扎营。他们与靖诚公车队不同,完全军人作风,篝火、营帐、警戒,一切都训练有素。这些士兵正是混乱之地护送赵瞳出嫁的送嫁车队。

赵瞳出嫁,由赵希一路护送至边城,与郗愔交接后回返。

“少主,上游似乎有车队。”河边取水的侍卫回来后,对赵希报告道:“属下看到有丢弃的菜和杂物从上游飘下,看新鲜程度,应该离我们车队不远。”

“派个斥候去看看。”赵希每次在野外驻营都当成行军般谨慎,该侦查的内容一样也不会少。

。两刻钟后,斥候回来汇报:“少主,前面驻扎的是北国靖诚公的车队。”

“靖诚公?”赵希挑眉,“他怎么在这里。”

忽然想起来送嫁時,听说的消息,赵希问道:“车队中可有美姬?”

“有,属下在听他们暗地里议论,那美姬似乎是从郗王手中换得的。”

消息得以肯定,赵希本来面无表情的脸慢慢浮起一抹笑意,接着便大笑起来,在一众下属们莫名其妙中,赵希冷哼道:“谢立儿,看这次谁还来护你?”

郗王的迎亲车队紧赶慢赶,终于在月出之后达到郗城。一番典礼酒宴折腾下来,郗王回到喜房時已是深夜。

新房内,红烛燃烧过半,鲜红的烛泪在烛台上堆砌,郗愔面无表情坐在塌上,他的正前方,新王妃款款而来,手中擎着龙凤呈现的黄金酒杯,声音温软的道:“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郗愔坐在塌上没动,目光看向红艳逼人的赵瞳,除了冷漠,还有不耐烦。

“为什么只倒一杯酒?”在军营的時候,记得一位将士说过,夫妻洞房夜同饮一杯合卺酒,便是视作“生生世世永结同心”的誓言

。()

永结同心?郗愔心中冷笑。

“啊?”赵瞳看郗愔脸色不善,有些委屈的道:“王爷,这是我们的洞房夜呢?让妾服侍你不好吗??”

“那你便替本王喝了。”郗愔目光看着那黄金酒杯,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

“本王出去一下。”郗愔站了起来,大红的衣摆一转,大袖一扬,匆匆向外面走去。

郗愔走的很急,很急,不一会儿,他便冲到了一个院落外。

月光下,这院落中梧桐树依旧,只是房门紧闭,显得寂寥空旷。

郗愔刚冲到院门外,那大步而行的身影便是一顿。他顿住,僵住了,久久不动。

直过了一会儿,有看守院子的粗使丫头跑到他跟前,矮身一福,“王爷,可要奴婢点灯?”

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僵硬的身子也显示出她的战战兢兢。因为,她发现王爷的身形很僵直,周身的气息很阴郁,这种危险的感觉让她很害怕。

半晌,郗愔袖子晃了晃,他微不可闻的低声一叹,低沉的说道:“这地方,以后封了。”

小丫头怔住。

她的迟疑,显然激怒了郗愔的神经,他盯着小丫头的头顶,怒喝道:“没听到本王说要封了这院子吗??”

“是。”小丫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的应声。

等小丫头半天没听到动静,悄悄抬头時,郗愔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方才的经历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新房内,从郗愔甩袖出门,赵瞳的脸色便冷的快要结成冰,看见侍女走进来,冷声问道:“王爷去哪里,可查清了?”

“回王妃,王爷去了昔日丽姬住的院子,并在院外站了许久

。”侍女小声说道。

“丽姬?又是那个贱婢?”赵瞳咬牙,眸中的杀气几乎要破体而出,“去命陪嫁的剑客,将那院子给我烧了,明日醒来,不要让我听见那院子还存在的消息。”

“是,王妃。”侍女们对赵瞳的行事习惯已经很了解,知道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只好听话的应下。

侍女匆匆出去,却在门口遇到了回归的郗愔,赶紧福身道:“见过王爷?”

“都下去。”郗愔冷漠的道。

“郗郎。”一进门,就见赵瞳站在烛台旁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烛光照射着她流泪的脸庞,看起来悲伤的很。

“你因何而哭?”郗愔问道。

赵瞳哽咽了一声,抬起泪眼看向郗愔,却发现他的脸上除了毫无表情,还是毫无表情。再也没有这种漠然更令人绝望了。

赵瞳本是装哭,可这一下子,却是真的哭了,她无法自控的,用袖子捂住脸,呜呜痛哭起来。

她越来越大的哭声,终于引起郗愔关注她,等到她哭声小了一些,郗愔开口了,“你看起来哭的很伤心,可是想念家人?你若是想家,待过段時间,我便让人送你回去,你要在家长住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说,赵瞳再也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郗愔,你怎能这般对我?别忘了,混乱之地还不是你的呢?”

郗愔脸色黑沉如锅底,他往塌上一坐,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的敲击在几面,半晌,冷冷地说道:“你想要我如何对你??”

赵瞳双眼红肿的看着郗愔,泪痕花了脸上精致艳丽的妆容,她的表情中仍然带着痛苦,咬着牙说道:“我是你王妃,今日是我们洞房之夜,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我吗?”

“哦?”郗愔闭了闭眼,睁开的時候便利落起身,拉过赵瞳的手臂朝床榻走去,“我们就寝?”

大红的衣衫层层滑落,床榻的薄帐摇曳生辉

赵瞳双臂环上郗愔的脖颈,红唇朝他送去,却在气息靠近時被郗愔偏头避开。两人顺势滚倒在床榻,赵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身上男人抚慰的柔情蜜意,双腿便被分开,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钝痛从下身传来……

……

歇息了一夜,谢立儿醒来便看到一幅忙碌的场景:有人收拾营帐行礼,有人负责做饭,也有人到小河边洗漱。

远处山的尽头,一轮橘红的朝阳绽放着夺目的光芒,野外清新的空气随着呼吸直入心肺,令人心旷神怡,再也没有一丝旅途的疲惫。

正在这時,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急促之极,正朝着车队驶来。车队里的剑客都是萧衍府中的精英,自然听出这声音有异,赶紧拔开手中长剑,喝道:“警戒?”

剑客们动作不可谓不快,几乎在听到命令的第一時间,便丢下手中其他事物,迅速朝萧衍外围聚集。

然,他们动作快,外面的骑兵更快。

一声长啸声中,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奔袭而来,他的坐骑腾空而起,四蹄翻飞,其势如龙如虎一般,竟是在剑客们的守卫还在混乱之际,便趁隙一冲而入,转眼间,便已驶入了众剑客之中。

剑客们大惊,同時举起了手中长剑,刺向来人。

数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同時举起,在晨光中寒光闪闪。

“叮……”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只见来人右手一伸,手中长剑一掠,便如闪电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上了面前的七八柄长剑。

只是一剑?瞬時,那七八个剑客齐刷刷的手腕一麻,竟是同時向后退出了一步。

众人惊骇间,那人又纵声长笑。长笑声中,他大叫道:“谢立儿,我说过你何時离了郗愔保护,我便何時来取你姓命?现在我来了,你可准备好受死??”

闻言,萧衍和谢立儿脸上齐齐色变。

萧衍是因为来人明明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却仍旧肆无忌惮不将他放在眼里,还扬言抢自己的女人,太也猖狂?

谢立儿是因为对赵希的残暴值和武力值都有很深刻的认识,见他这般首当其冲,战意凛凛的模样,顿是有些慌乱

。要知道她现在的精神力已经所剩无几,如果落到赵希手中,怕是还来不及反抗就要丢了姓命。

就在萧衍气愤谢立儿惊惶的時候,赵希突然腾跃而起,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整个人跟苍鹰凌空一般,在周围马匹上几个借力腾挪,只是眨眼间,便已经接近了谢立儿的位置。

萧衍脸色微变,他将谢立儿挡在身后,大声命令道:“挡住他?”

随着萧衍话音落,两个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挡在了两人身前。谢立儿心头猛跳,没想到萧衍随身还带着暗卫。

赵希却是根本不惧,身影毫不退缩,只逼两人而来,一边对萧衍喊道:“将这女人交给我,我便放过你们车队,否则,靖诚公若是死伤惨重,可别怨我?”

“赵希,别以为你们混乱之地选择了郗愔,就安然无事,你有种便动我一根头发试试,看北国铁骑会不会碾碎你们混乱之地,将你们赵家祖坟挫骨扬灰?”萧衍气极反笑,向来不羁的面上,露出铮铮的杀气。

“既如此,靖诚公便留下做客?”赵希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一吹,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起,赵希喝道:“亲卫听令,将车队包围,不许放走一个?”

马匹的声音奔腾而来,百来人的卫队瞬间将车队的栖息地围住。

赵希则丝毫不惧两名暗卫,手一抬,“弓箭手准备,给我射杀这一男一女?”

箭矢密密麻麻呼啸而来,其中之一的暗卫一手抓住萧衍的肩膀,急忙掠后避开,另一个暗卫却是挡住密集的箭雨攻击。

一時间,谢立儿再次被暴露出来,赵希抓住机会,两个起落,已经飘到了谢立儿身前。谢立儿根本来不及逃走,就被赵希一把抓住了手臂。

萧衍看到这一幕,大喊:“暗一,救下夫人?”

然而,赵希身形却如兔起鹘落,倏忽间就已经越到了箭矢攻击之外,将谢立儿掳到了马上

“走?”赵希得逞,自然不想再跟萧衍纠缠,拍马就走。qq1v。

身后的亲卫队见自家少主下令,都是利落的结束战斗,瞬息间退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营地里一片狼藉。

萧衍面色黑沉,怒视着两个暗卫:“为什么不救夫人?”

“我们是主人的暗卫,万事以主人姓命为要。”面无表情的暗一答道。

萧衍咬了咬牙,他快被这两个脑袋一根筋的暗卫给气死了。见两人还是一副死人脸,没半点表情,萧衍头发一甩,恨声道:“你们夫人是我用一座瓮城换来的,若是夫人找不回来,你们便陪我一座城???”

震耳发聩的喊声在旷野中回荡,两暗卫互相看了一眼,去夺城好像没可能,那就只好去救出夫人了……

看两人还在那儿眉来眼去,迟迟不行动,萧衍厉声道:“还不快去,你们两人都去?让他们留下保护我就行了,赵希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现在在这里杀了本公?”

骏马在旷野奔腾,迎面的风沙让谢立儿无法睁开眼睛,马匹的腾跃差点将她内脏给颠了出来。

奔袭数里之后,赵希停下马,拦腰将她提下马背。

“你收了郗愔的画,答应不再计较,现在半途劫我又是何故??”谢立儿不顾喉咙的干涩麻痒,恨恨道。

“我也说过再让我看到你,我便会杀了你。”赵希扯起嘴角,入鬓的剑眉微微挑起,带着一种近似凶残的笑意,猛然收紧手臂,将她拥入怀中,嗤笑道:“你这般的姿色,也能值一座城池??

“我的姿色是一般,可偏偏就有人喜欢。不像你赵家女人,搭上三座城才勉强能嫁出去。”谢立儿要毒起来,嘴皮子功力也不浅。反正看赵希这态度,和平谈判已经不可能,那她还做小伏低个什么劲儿??

也不知是刚才骑马喝了冷风,还是被马颠簸的,谢立儿觉得肚子和腰疼的厉害,她一手撑在赵希身前抵住他靠近的身子,另一只手扶住腰,忍住那剧烈的疼痛

。额头明明已经冷汗直冒,但是面对赵希,却是半步不让。

“谢立儿?”赵希咬牙,“你再敢多说一句,我马上杀了你。”

“切?早杀晚杀还不都是杀,你既然铁了心要杀我,敬请随意。要让我低头,绝不可能?”谢立儿严辞凛凛,自己都觉得自己像烈士。

赵希看着这般明明骇的冷汗直冒,偏偏还装铁骨铮铮的小女人。一時兴起,他俯身在她白嫩小巧的耳边道:“你若是肯做我寝奴,我可以再让你多活两年。”

炙热的气息喷洒进谢立儿的耳洞,让她禁不住汗毛倒竖。

“呵,我以为赵公子有多凶残冷血呢,没想到却跟普通男子没两样,都是见色起意的下半身动物?”谢立儿冷笑讽刺。

啊呸,做他的寝奴,她恨不得将他杀了玩鞭尸,才能解恨?

“哼,不知好歹?”赵希面色一冷,狠狠收紧手臂,差点将谢立儿整个人按进自己的胸膛,他抬了抬下巴,嚣张的道:“你现在就在我怀中,我若是想要,你就只能乖乖躺在我身下?给你两分颜面,你还真当本公子在意你想不想要??”

谢立儿一噎,这人如此的蛮不讲理,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我谢立儿再卑微,我也是郗愔昔日宠姬,靖诚公一座城池换回的夫人,你若真敢对我如此,就不怕日日遭受追杀?你就不怕以后名声狼藉,遭天下人声讨??”

赵希不吃这一套,冷哼道:“从混乱之地出去的,有几个是善类?那里本就是强者为尊,他们就算声讨,几张嘴而已,能奈我何?”

谢立儿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他穿着铠甲,她肯定狠狠的咬他一块肉下来。跟这种人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干脆不开口,谢立儿选择了沉默。

赵希见她低头不语,哼了哼,得意道:“你这种女人就是贱骨头,只有用驯兽的法子,马鞭和食物,才能让你乖乖听话。郗愔以前就是太过纵容你,如今你落在我手中,我有的是办法把你这一身鳞甲拔光?”

第二更五千字……今天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