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紫兮在雨中默然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也不管那暴雨倾盆,竟是扭身就走,任由豆子大的雨点打落在她身上,崔公公赶紧从一个宫娥手中抢过一把伞来,小跑着跟在她身后:“主子,这是准备去哪里?”

言紫兮若有所思地飘出一句:“刑部!”

这话语调不轻不重,却又足以飘到那些户部官员耳朵里,她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终是扬长而去。

既然这里已经找不到什么名堂,那就换个突破口。

她倒是要去亲自会会那个纵火犯,看看对方有什么说辞。

来到刑部,那些刑部的差人自然是认识她的,哪里敢拦,她也不废话,直接就要求去刑部大牢见那纵火犯。

刑部官员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她,原本想说这是不是不合规矩,可是转念一想,这国师大人是什么身份?她说想见那犯人,必定就是陛下的意思,谁还敢说不?

立刻就有人在前方带路,领着她进了一小门楼,那刑部的人引着她盘绕曲折而行,不知道绕了多少路,面前忽然出现一扇极高的铁门,铁门外有重兵把守,那负责领路的刑部官吏立刻递出了腰牌,负责看守的护卫仔细查验过腰牌后,恭敬地请二位入内,然后又从外面将铁门关上。却把崔公公等人给拦在了外面,言紫兮对此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是刑部的地盘,她贸贸然进去探视犯人已是越矩,又怎好意思一再让人家破例。

铁门内便是一道长长向下的甬道,两旁点着昏暗的油灯,石阶上面略觉湿滑,但没有一星半点素苔,看来平日里的打理十分细致。往下走去,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位看守。

不知道走了多久,空气都变得有些浑浊起来,与周遭浑浊的灯光一融,让人的感觉变得有些迟钝,似乎此地已然脱离了清新的尘世,而是已达黄泉凶恶之地。

言紫兮从未来过这等地方,倒是有着些许好奇,原来这刑部大牢竟然还内分三层,怕是整整有百间囚室——

最外一层六十间囚室大多空置,每室三丈见方,室外无铁栏木栅,里面的人无枷无锁,除了面色都算不上太好之外,倒是也没多凄惨。

再往里面一层有囚室三十间,每室五丈见方,室间栅栏都有手腕粗细,里面的犯人手脚都被寒铁镣铐束缚,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看起来就有些凄惨了,甚至隐隐还能听到呻吟之声。

没想到,那刑部官员竟是还领着言紫兮径直往里走,言紫兮这下有些诧异了,虽然那个户部小吏放火烧了户部衙门,但是按照他的级别,也还够不上什么特别重要的犯人,看来,这刑部尚书倒似是个明白人,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她默不作声地跟着那刑部官员来到最内一层时,隐隐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层囚室仅有十间,四壁严丝合缝,石门上只余递送食物的小口,里面的状况根本看不分明,连界碑上也无一字描述。

“请二位大人出示相关文书或是内宫手谕。”一名眼神有些浑浊的牢头从内里蹒跚地走了出来,这牢头看上去十分苍老,脸颊两边的皱纹都已经挤成了被细水冲刷后的干土垄一般,那带路的刑部官员立刻又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而后指着言紫兮轻声说道:“这位是新任的国师大人,我们要见上午被关进来的那人。”

那牢头接过腰牌,认真地看了看,又看了看一脸肃然的言紫兮,表情有些难以置信:“我记得国师大人不是女子啊……”

那刑部官员摇了摇头:“你上一次见到那位怕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前任国师大人,这位,是他的女儿。”

牢头又看了看言紫兮,嘴里似乎嘟囔了一句:“有这么久了么?”

一边说着,一边点头示意了一下,从桌上取出钥匙,打开了身旁的石门,一摆手似是请二人进去。

言紫兮回身看了看那位刑部官员,那家伙倒是个伶俐人,赶紧开口道:“国师大人,下官就在门外候着吧,您一个人进去就是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您开口唤一声就是。”

言紫兮点点头,想了想,二话不说就进了石门,进去之后,还顺手把石门又给关上了。

这石牢内显得无比昏暗阴潮,唯一的光线便是从那递送食物的小口处传来,透过那小口,隐隐可以看见不远处地石壁上的一盏小油灯,灯火如豆苗,突突地抖动着。将这石牢照得时明时暗,显得格外的幽冥诡异。

言紫兮顺手从自己脖子上的乾坤石里取出一枚“天极昭辰”的夜明珠,将这石牢顿时照亮了。

这时方才看清,之前纵火那户部小吏此时手脚都带着镣铐,正蜷缩在角落里惊诧地瞧着她。

瞧着对方面上的神色和身上还算整齐的衣衫,言紫兮判断,看来自己来得还算早,刑部还没有开始提审他。

而对方看到前来的人是她,惊诧自然不消说,他警惕地又往里缩了缩,竟然直接阖上了眸子,看来是打算来个死不开口了。

言紫兮冷笑一声,忽然开口道:“你以为我是来逼供的?”

对方的身形微微一颤,依旧阖地眸子假寐。

言紫兮缓缓走到他跟前,声音愈加阴寒:“其实,该知道的,我和陛下早就知道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曹风私底下做的那些勾当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的么?对我来说,你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说到此时,她刻意压了嗓子:“再说,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让你开口的。”

对方的身体猛然一震,似是察觉到了危险一般,他的身体再次向后缩了缩,哑着嗓子问:“你,你想要做什么?”

言紫兮冷冷一笑,倾身向前:“有些事情,从你放那把火开始,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吧?你知道,我这个人,素来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既然你让我不痛快了,我也不能让你痛快!”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显得邪魅无端。

随后,她从怀中掏了一个小瓷瓶出来,阴恻恻地说道:“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嘛?”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瓷瓶,从里面挑出一只黑黝黝的小虫来,那小虫只有指甲盖大小,看起来却颇为诡异,虫眼竟是还泛着幽绿色的光芒。

那是什么?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