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拓拔烈心中所想的这一切自是不可能对南宫凛言说的,不过,南宫凛猜想的却没有错,既然拓拔烈亲自来到了这里,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放弃太子来帮他,毕竟,别人的儿子,再怎么有感情,那也比不过自家的女儿和女婿。

虽然拓拔烈以前一直认为羽儿和这南宫小子之前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感情,不可能如何深重,可是,在经历了这一场羽儿一手谋划的事件之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女儿的决意,宁愿将自身性命都赌上来助他成大业的这种感情,拓拔烈再无法轻视。

他终于明白,羽儿是认真的,非常认真。

父母在这些婚姻大事上,其实总是执拗不过子女,只要做子女的自己足够坚持。大多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因为子女受到根深蒂固的婚姻传统思想的影响,自己先放弃了,从而平静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而那些固执地要自主选择婚姻的,其实最后都成功了。

历史上那些所谓经典的、离经叛道的爱情故事大多都证明了这一点。因为父母从内心深处都是希望子女能够得到幸福,在这一点上,他们就已经处于了劣势,子女要做的,其实无非只是如何说服做父母的,让他们相信自己会幸福,并且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决意。

强势如国师拓拔烈,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心疼女儿的傻父亲,所以,这个傻父亲,亦是在自己女儿的坚持面前,妥协了。

而且,对于南宫凛这个人,他也的确是欣赏的,抛开成见和偏见不谈,他亦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就算放眼整个大靖朝,亦是最为出色的。

于公于私,拓拔烈都没有不支持南宫凛的理由。

所以,他平静地开口道:“你的母后不是被囚禁的,是自己先察觉到了不对,提前出宫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她目前应该是躲在王家,在等着你,所以,你可以先去见见她。”

南宫凛从怀中掏出之前智丈大师亲手所绘的地图,瞥了一眼上面标注着王家的那一块儿,随后,又想了想,毫不客气地对拓拔烈伸出手来:“岳丈大人,那玩意儿小婿可以代为保管。”

拓拔烈顿时有些语塞,他知道南宫凛在向他要什么,要兵符,要帅印。毕竟拓拔烈还身兼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可是,见过不要脸的,这么正气凛然地不要脸的,真没见过。

找人要帅印都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真不多见。

一直以来,因为他自己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个性,不光他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甚至连那太子朱宇乾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在他面前,言行亦是十分谨慎,哪见过这等无赖的。

当然,流氓也是见过的,只不过自家女儿不管干什么都是可爱率真的。

所以,对于南宫凛这种理直气壮的要帅印要他交出兵权的无耻行径,拓拔烈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南宫凛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虽然这位老岳丈是暂时想通了要帮他,可是,世事无常,万一过一会儿见了王皇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该如何?这是紫兮好不容易替他争取来的筹码,必须要第一时间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他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忽然扯出一抹笑容:“岳丈大人,您就把那玩意儿当作是紫兮的嫁妆提前给了小婿不就好了。”

不说还好,再一说拓拔烈心中更生气了,心说老子还没说要把女儿嫁给你,你就找老子要嫁妆了!

拓拔烈反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岳丈?呸!想娶我女儿?彩礼先拿来!”

南宫凛忽然抬头仰望苍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彩礼自然是有的,不过还在打拼之中,不瞒您说,小婿是准备以这天下为聘!”

这句豪气纵横的话顿时说到了拓拔烈的心坎上,若是别人甚至太子朱宇乾说出这话,拓拔烈都会嗤之以鼻,觉得那是小儿夸夸其谈,可是,眼前这个人说出这话,却让拓拔烈觉得理所当然,这也许就是气场。

他静静地看了南宫凛半晌,终于无言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方手掌大,用明黄色的布料裹着的东西,丢给了南宫凛。

南宫凛接过来,打开裹布,瞧着里面那以紫色煤精而成的硕大印章,细细瞧了瞧那上方的‘总帅府印’的字样,方才满意地将之重新裹了收入怀中,而后毕恭毕敬地对拓拔烈行了一礼:“小婿谢过岳丈大人慷慨解囊。”

拓拔烈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拂袖率先向着某个方向掠去,丢下一句:“我倒要看看,你对你那母亲是否也这般无耻!”

身后的南宫凛的唇角缓缓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无耻是没有下限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会不择手段。

王皇后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定远将军王厚之的长女,当年王厚之与镇南王并称为大精朝双壁,各自撑下了大靖朝的半边天。

虽然王厚之死的较早,而且,让人遗憾的是,他一生虽然生了无数个女儿,可就是偏偏没有一个儿子,虽然从旁系过继了一个儿子勉强继承了他的爵位,但是,那继子似乎也只是个平庸之辈,所以,这个当年声名显赫的家族,在他手中也渐渐地没落了。

不过,因为有王皇后这个手腕强硬、个性刚烈的长女撑着门脸,如今的王家依旧还是望京城中让人不可小窥的名门望族之一。

王家的老宅位于望京城东南面的董太师巷,不同于往日的平静,从今日一早,御史台的人就带着圣旨和大队御林军包围了被陛下赐封‘忠义王府’的王家,王家从上到下都处于极度恐慌之中,不知他们王家究竟犯了什么事,只有王家如今的当家,那个叫作王攸远的王家继子隐约知道,是陛下要对王皇后和王家进行最后的清算了。

想起义姐王皇后暗中对他所交代的一切,王攸远平静地接受御史台和御林军包围搜查王家的举措,他,在等待,等待义姐王皇后口中那个可以保王氏一族不至于被清算灭族之人的到来。

而那个人,亦是没有让他等太久。

南宫凛是独自一人,堂而皇之、正大光明走到王家门口的,面对那声称王家正在被搜查,任何人不得入内的御林军,他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之前从国师拓拔烈那里要来的兵马大元帅的帅印,冷声说道:“有这个也不行?!”

原本负责守在王家门外的那队御林军的统领一瞧这帅印,面色一变,立刻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这就是传说中的二皇子?

这位统领忽然想起了自己来之前被下的密令--包围王家,任何人不得入内,除了能够拿到帅印的二皇子。

之前他对于这个命令还深有些质疑,心想那位二皇子传说还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入京,况且京城守备军也不是吃素的,怎能这么轻易放他进来?再说了,帅印是在国师手中,传说国师和二皇子势不两立,水火不容,怎么可能会将帅印交给那位二皇子?

可是,此时此刻,他才在心中感慨,下这命令的陆煜大人,果真是神机妙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