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成听得又是一阵眩晕,扶着额头呻吟一声,对于把汉人喜欢处女的传闻告诉舂古的那个家伙深恶痛绝。不过在汉地,豪富人家的家主常购买童稚女以求传宗接代,这倒也是实情,不能算那人胡说八道。

虽然她的年龄是小了一点点,不过仔细想想,若在舂古的帐下想找到处女,恐怕也只有这么小的女孩才有可能。而且那些波斯舞娘恐怕是肚皮舞跳得太好,让老舂古舍不得把她们转送给自己,才会送一个小小女孩当作礼物,做个人情以拉拢自己。他的预感迅速得到了证实。当他站在舂古的寝帐前,听着里面响着音乐声,瓮吉刺带跑去通报之后,罗大成踏入帐中,刚好看到几个波斯舞娘收起乐器,躲到后帐去了。

舂古苍老的面庞上,红光焕发,上前哈哈大笑着把住罗大成的手臂,亲热地询问罗大成对于自己送他的礼物是否满意,服侍得他是否周到。

出于礼貌,罗大成只能苦笑着谢过他的礼物,将昨夜的事一概略过不提,三句两句,将话题引到了当前的战事上面。

瓮吉刺带在指挥几个婢女敬过茶后,知趣地带着她们退出了营帐,不敢打扰他们商议军情大计。

听到谈起了正事,舂古的脸色也变得郑重,和罗大成相对饮茶,微微叹息道:“现在我们和契丹人是在对峙,刚打过一仗,都需要休息。下一场仗打起来,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罗大成也不由沉吟。现在的情势。只能是双方对峙,各据营寨,在草原上相互对峙休息。

大战之后,双方休息一段时间,终究还要开战,而辽军在此战之后,显示出了强大的作战能力,再加上耶律化哥的个人武力对士气的激励作用,下次战斗地形势,不容乐观。

此次自己部族虽然在战斗中建功。下次耶律化哥必然要针对自己部族的战法进行兵力调整,在这种情形下,纵然阻卜部族获胜,也只能是惨胜,而且面对着优势兵力的辽军,多半还是败面居多。

一旦阻卜部族联盟被击溃,整个草原在辽军面前就等同不设防一般。若耶律化哥挥军追击,甚至直击自己部族所居的草场,那时又当如何抵御。难道弃了辎重牛羊。率领整个部族逃往草原更深处,或是逃入丛林中不成?

无论如何,总要帮助阻卜各部族联盟击败辽军才行。罗大成沉思良久,终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向着舂古酋长抱拳行礼,慨然道:“此事不须担心。我愿率部出征,断敌粮道,让辽军不战自乱!”

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上,一支长长的车队,正在朝着西方,蜿蜒行进着。

押车赶车的都是辽兵,足有千人之众。而率领他们的辽将,年约三十许,脸上颇为风霜之色。名唤作乐衣奴,却是萧氏后族人。

骑在马上,远远望着西方,萧乐衣奴脸上隐隐带着警惕之色。自己奉了军令,押送粮草往耶律化哥大王军队驻扎的大营中去,责任重大,若被阻卜人袭击了自己的队伍,抢了粮草去。那罪责就大了。

草原上地疾风,将隆隆马蹄声远远地传到他的耳边,萧乐衣奴脸色一变,厉声呼啸道:“众军听了!立即戒备,准备抵御敌龚!”

在远处,一支马队出现在地平线上,远远地朝着这边疾驰而来。看那长长的队列,似是足有三四千人的模样。

辽兵们都惊慌起来,立即将大车排成阵列,准备抵御敌人的冲锋。

萧乐衣奴位于阵中,大声下令,指挥着他们将车阵排好,并派出几支十人队,骑马冲出车队,四散奔逃,希望能快些奔到西面的大营之中,请援军快来解救本方的危机。

不过,大营离得尚远,自己这些人,能否抵御住三四倍的敌军侵袭,一直撑到援军来临,那还在未知之数。

马蹄声滚滚而来,数千阻卜人组成的军队,在草原上纵马狂奔,人人都挥舞着弓箭,放声狂呼,厉吼声远远地传播开去,那支阻卜骑兵看上去剽悍非常,人人脸上都是凶暴嗜血之色,让辽兵们看得脸上变色,都握紧了手中地刀枪。

战马狂驰,庞大地骑兵部队迅速地接近了辽军的车阵。

尚未靠近,便听得阻卜军中吹起了凄厉的号角,随即蓬的一声,漫天箭雨从那疾驰中的队伍中发出,朝着辽军的军阵疾射而来。

笃笃一阵剧响,无数利箭狠狠地射在大车上面,深深地扎进车身木板之中,将车上堆积的粮袋射破,大股地粮食顺着破口流了出来,洒在草原上面。

守在大车旁边,紧握刀枪、鼓足勇气准备迎接敌人冲杀的辽兵们,被这漫天箭雨所袭,纷纷惨叫着仰天而倒,身上深深地插进了箭矢,自创口处汩汩地流着鲜血。

萧乐衣奴一边挥刀抵御着射来的大片箭矢,一边放声嘶吼道:“快隐蔽!都躲到车后面去,防备敌人箭袭!”

剩余的七八百名辽兵,闻声迅速蹲到车下,或是躲到车后,希望能用厚厚的粮袋为防御,让那锐利的箭矢不能射中自己。

战马疾驰,蹄声震耳。庞大的阻卜骑兵部队在车阵旁边疾驰而过,一直驰到远处方才停下来,重新整队准备驰回。

在他们中间,罗大成高声大喝,朝着这些阻卜骑兵发下命令。现在,他是这三千余骑兵的首领,责任就是切断敌人的粮道,让西面大营中地辽军无粮可吃,不战自乱。

除了本部人马之外,舂古还慷慨地派出部下两支精锐的千骑队供他指挥,并附送了大批的军资和战马。

没有办法,这次大战,差不多是赌上了他全部身家,若是败了,就只能率部逃走,日后沦为二流部族,或是被迫投降契丹人,重新承受契丹人的压迫侮辱。

罗大成也不和他客气,此次出行,向他要了六七千匹战马,反正这里靠近舂古的部族,十万匹骏马都拿得出来,不要白不要。

在这种情形下,他的三千余部下每人都有了三四匹战马,上面驮满了粮草武器,至少箭矢是绝不会少了。

他带着部下在远处整队,这边的萧乐衣奴也是提心吊胆,却不敢冲出重围,向着西方逃窜。

当阻卜骑兵再次杀回来的时候,朝着他们疾速奔驰地,却只有千余骑兵,剩下的两支千人队,都立足东方草原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萧乐衣奴正在纳闷,怀疑阻卜人又有什么新的战法,却听弓弦声急促响起,漫天箭雨,又一次朝着自己这边射来!

萧乐衣奴慌忙举起战刀,挥打箭矢,心中却陡然升起疑云:这一次的箭雨,似乎与刚才有所不同?

利箭射来,噗噗地射进粮袋之中,迅速地燃烧起来,将大堆的粮草,卷入火焰之中。

萧乐衣奴大惊失色,这些愚蠢野蛮的阻卜人,怎么会用起火箭来了?

那些驰来的阻卜骑兵却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们只是不停地拉弓放箭,将一**的箭雨射向前方辽军的车队。

箭雨漫天,不停地射到车阵之中。粮袋上迅速升起火舌,越烧越旺,直至将整辆大车吞入烈火之中。

在阻卜骑兵中间,罗大成勒马而立,凝视着前方的辽军,眼神犀利冷酷。

普通的阻卜人自然是不会做火箭,但是他的部族在他的命令下,制作了大量火箭备用,至于所用火药之类物品,则是将商队中的存货都拿出来用了。

此时在车阵之中,辽兵们已经是被烧得焦头烂额,惊恐地大叫着,拼命地从车下钻出来,躲开粮车上旺盛的大火,一步步地后退。

可是车阵之中的地方就这么大,还是有许多辽兵被烈火所袭,身上着起了火,痛苦惨叫着摔倒在地,在草原上满地乱滚,身边还有一堆伙伴在帮着他扑打身上的烈火,场面混乱不堪。

不多时,整个车阵,都陷入熊熊烈火之中。辽兵们放声惨叫着,被烧得东躲西藏,甚至有人踉踉跄跄地跑出车阵,朝着西方奔去,希望能靠这双脚逃出生天,一直逃到耶律化哥所据的大营中去。

看着满眼熊熊烈火,萧乐衣奴已经是心如堕冰窖一般。现在的情景,显然是守不住了,就算援军现在赶来,自己押送的粮草都被敌人烧光,也是死罪!

强烈的悲愤绝望在他心底涌起,痛苦至极的辽将眼中带着泪光,举战刀放声嘶吼道:“该杀的阻卜人,我跟你们拼了!”

战马狂驰,自车阵中大步奔出。马上的辽将奋力挥舞着战刀,朝着敌人的首领飞驰而去,便似扑火的飞蛾,绝望地冲向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