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在心中哀叹,宿主都是市井小民时,她过得挺乐呵的,怎么现在投到了大户人家,虽能吃好喝好,身边的人却一个比一个精明。

果然上位者的心思都比较细腻敏锐?

真麻烦,以前还从没遇到过保不住自己身份秘密的事儿,灵尊特意来警告过自己不得透露身份,而她已经让司空棂知道了一些,若知道的人太多,对他们来说是麻烦,对她自己来说一样是麻烦。

浮梦一边“呵呵”的笑着,一边追寻十一的身影,如果十一能及时回来,霍辛应该不会继续这个话题。

这样说来,十一离开的也的确太久了一点。

霍辛还是那样的风清云淡,叹了口气后,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如果能早一点发现,我一定不会让你去棂王府,只是现在已经晚了是吗?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说完,霍辛对着浮梦一笑,起身离开,在下楼的前一刻,他回首用眼神示意十一的去向,说道:“不用着急,我只是给他找了点小麻烦而已。”

小麻烦?

什么麻烦可以困住十一?

浮梦从来没有小看霍辛,所以对于霍辛所言的小麻烦很是疑惑,这种人的思路和常人不同,他眼中的小麻烦在别人眼里很有可能就是天大的麻烦。

随着霍辛走下楼梯,浮梦终于注意到十一去向的位置,似乎异常的聚集着一波人。拼命百姓当惯的浮梦不用想就知道,会有这样聚集,那是因为有热闹可看。

他们围观的事,不会和十一有关吧?

浮梦站起身,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

霍辛走出如意楼,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迎了上来,霍辛看到此人,眉头几乎不可闻的一皱,迈步走开,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茶客离开茶楼一般。

而那个头戴斗笠的人一言不发,虽与霍辛保持距离,实际还是紧随于他。

走到人群寂寥的地方,霍辛才淡淡开口,“你怎么跟来了?”

就算是对那斗笠人说话,霍辛的目光却目不斜视,而斗笠人也知道霍辛是在对他说话,他答道:“我想一直跟随在主……”

斗笠人话说到此处,霍辛眉头又是一皱,前进的步伐也缓了半拍,斗笠人似是被他的反应惊了一下,猛然一顿后才继续说道:“……霍大人身边。”

是了,他记得,眼前的男子再三叮嘱,无论是称他霍丞相还是霍大人都可以,甚至直呼其名讳也可以,就是不能叫出别的称呼。

还好斗笠人收的及时,霍辛才恢复了正常迈步,虽如此,他掩在袖中的手还是做了几个动作,不过周围的一切并没有因此改变。

“你的命我本不该救,因为你实在太过愚蠢,空有抱负却把脑筋动在那种地方,就算让你与大理寺卿的女儿有了交集,你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去到胥府你就应该看出来,一个嫡女混得还不如一个养女,就算你攀上她,也等同于一事无成。”

斗笠人被这样指责视乎有些不甘,声音中的敬畏依在却多了一份申辩的味道,“这是无奈之举,安东立国后,我隐姓埋名,就连生存都那么艰难,我能做到的,只是一步步往上爬。”

霍辛戏谑一笑,“是,爬得的确够高,若没有遇到我,你已经摔死了。跟在我身边就不必了,我身边不缺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出来的你便怎么回去,过阵子我有重要的事派你去办。”

斗笠人听到霍辛会有重要事分配给他,显得有点激动,猛然抬起头,恰巧一阵清风拂过,斗笠人斗笠上的黑纱被风一吹,掀开了一般,一张阴柔的脸蛋一闪后,被重新盖下的黑纱遮住。

虽然只一刻,那人的脸也已经清晰的显现过,斗笠人竟然就是胥府中,承认自己与胥诗如有苟且之情的,墨离。

他深深行了一礼,才起身离开。

霍辛依旧按着原本的路线前进,突然有两个灰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其中一个灰衣人手中押着一个眼神惶恐不安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布衫,看起来只是一个百姓,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已经离开市集,虽然偶尔也会有百姓经过,只是这个偶尔真的是很偶尔。

既然灰衣人押着这男子,那便是觉得他鬼祟可疑。

“你们要做,做什么?”男子又惊又怒的看着霍辛,这种地方遇到的百姓,就算曾看到过霍丞相,也只是远远得望过一眼,这样一个大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识他的真实身份也算正常。

现在他被两个灰衣人押着,就算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会明白自己没摊上什么好事,“……我只是路过这里,我,我哪得罪了公子们?”

霍辛儒雅的一笑,这样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没有丝毫恶意,“你为什么会路过这里?”

果然,那男子看到这样的笑容,心中恐慌减去大半,老实的回答:“我本想去山中打猎,但看这天好像会下雨的样子,便急急赶回。”

“哦?”霍辛抬头看了看天,云层的确有些厚重,不过依旧有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下来,这是要下雨的样子?霍辛又是一笑,“这位兄台如何看出这天要下雨?”

男子一怔,他时常会到长阳边郊猎些东西,这天会不会下雨,以前他也是看不来的,只不过时间久了,什么样会下雨,什么样不会下雨总会知道些,可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实在无法表达。

他能说清楚,还用去打猎?直接参加春闱去咯。

于是,因为霍辛儒雅笑容,恐慌减去大半的他,大大咧咧的回答:“这我哪说得清,反正我说会下雨,就一定会下雨。”

霍辛微笑着,不置可否的点头,又问道:“我方才在这里与一个带着斗笠的人说话,兄台可有看到?”

男子挠挠后脑勺,他光想着别淋到雨,快赶回家,没事谁注意有没有两个男人在说话,又不是两个漂亮姑娘在这里说话,于是他诚实的摇了摇头。

霍辛还是笑着,“若如兄台所言,真会下雨,那倒是极好的,也免去我们毁尸灭迹的功夫。”

男子迷茫的看向霍辛,“啥?”

霍辛转过头去,如同方才来到此处时一样慢慢走开,随着清风,他的声音淡漠的响起,“杀了。”

男子还未来得及惊恐,便看到身边有一把闪着钢色的长剑上已经沾上了鲜红的血迹。

咦?哪来的血?

这样的疑问刚在脑中闪过,他便一头栽倒在地上。都说人在死去的那一刻是最清明的,他也恍然大悟,原来那血是他的。

只是他的清明也尽于此,他永远无法明白,今日的不幸,仅仅是因为,他在不该经过此处的时候,经过了这里。